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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孺子難塑(7)

午時,幾乎所有修士都去余味堂吃飯了。但在月芽雲間一塊偏隅無人之地,夏幕正在練習射箭。不是說笨鳥要先飛,勤能補拙嗎?

沒想到這拉弓居然成了一件相當令人為難的事情,不僅她本人是這麼覺得的,連司徒明都快被自己氣到暴走了。

司徒明說當年的司徒晚空可以百步穿楊,一箭雙雕,那風姿絕代、一箭凌空無人能敵。

可自己射出的第一箭,別說百步了,連一步都沒做到,因為直接掉下來,砸在了自己腳背上。還好用的是未開封刃的石矢,否則她大概會成為月芽雲間兩千年來,第一個學習射箭而將自己腳背砸穿的人吧。後面有沒有來者不好說,但絕對是前無古人。

看著司徒明幾近崩潰的樣子,夏幕也不好意思再當著他的面練下去了,就怕他突發心梗。自己本該學習的醫術別說不精了,這兩天連學都沒敢再去學,自從那天弄死了譚幽韻的那片藥圃之後,也沒臉再去蓬萊峰學習了。

不過值得高興的是,夏幕已經在練習到手軟時,終于將一步變成了十步了,那支羽箭終于能飛到十步開外後落下了。你妹的!當真人生不易啊!

「姿勢不對。」

忽然身後一個聲音響起,嚇得剛要射出的羽箭月兌手,再次砸在了腳背上……

最怕空氣忽然安靜……

剛想破口大罵,一轉身看到一襲白衣、高大的身影站在身後,他離自己居然這麼近,以至于夏幕一抬頭就能聞到他的氣息,溫和又危險。不自覺往後退出一步,警惕地問︰「你怎麼來了?」

「就你這樣,十年後也射不中那個把心。」司徒瀾毫不客氣的諷刺成功激起了某個女人的自尊心。

「你憑什麼這麼說我!有本事你來啊!」本來這個女人想說的是︰我從一步提升到十步了,已經是很大進步了!但轉念一想,這話好像不怎麼威武,很跌面子啊,只得臨時改口。

「好。」司徒瀾也沒有任何推辭或扭捏,接過她手上的弓箭便快如閃電地射出,只听‘鐺’一聲,正中遠處的把心。

速度太快,夏幕連他一氣呵成的動作都還沒看清楚,而他就已經完成了,又把弓箭遞回至自己面前。

「呃……」打臉來得太快,讓人猝不及防,但某女人還是倔強地不肯低頭說道︰「你練了多少年,我才練了多少個時辰,也就是你有臉來跟我比,哼!」一把拿回自己弓箭,準備溜之大吉。

「去哪?」司徒瀾看出了她要逃跑的姿勢。

「你管我去哪!」昨夜最後兩人分道揚鑣時,鬧得並不愉快,尤其夏幕自知理虧。但女人嘛,有時候就是這樣,越是心虛理虧的時候,氣勢上越是張揚,這叫理不直,但氣得壯。

然後夏幕第一次听到司徒瀾在自己面前嘆氣出聲,盡管很微弱,她一度懷疑是不是听錯了。

「長安給我。」司徒瀾道。

雖然不明他的意圖,但還是乖乖地將長安從腰間卸下來交到他手上,只听他又說道︰「聖女祠的封印已經全解,因此它的靈力不是你能控制的,我先將它再封印部分,以便你能更好的駕馭。」

哦,原來是這樣,大概他今天早上也看見月芽雲間一片狼藉了。也是,就算他家真有礦,產業再大,也經不起自己這樣敗吧。還好嘍,他沒讓自己賠,想來也算是善良了。

「那個……謝謝你。」猶豫了片刻,還是說出來。

「為何?」司徒瀾卻不明所以。

「不管怎麼樣,這段時間,謝謝你的照顧。」說罷,她又轉身低頭去擺弄她的弓箭了。

「……不必。」

良久,司徒瀾將重新封印過的長安還回給夏幕,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模樣便問道︰「還有話說?」

「沒有了。」夏幕終于還是沒敢問出口,那個江飛絮又來了,他怎麼看的?但是他怎麼看和自己又有什麼關系呢?若說江飛絮是來做客的,那自己在這里連個客人都算不上吧。

「嗯。」司徒瀾也不在多言,轉身要離開。

「等等!」夏幕終究還是喊道,把事情憋在心底真當不是自己的風格啊,努力去追求過,哪怕最後會失敗,哪怕落得一身傷,也好過連試都沒試過就退縮了吧。

「何事?」司徒瀾果然停了下來,轉身問道。

「我……我……」夏幕已是滿臉通紅,要怎麼說呢?說完之後他會不會直接砍死自己?還是會嘲笑自己?又或是最多冰冷地扭頭就走,因為他根本不屑跟自己談這個問題呢?

雖然每種結果好像都挺慘的,但她還是執拗地想說出來。

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面對所有的事情,也習慣了凡事都得靠自己的爭取而來,當年讀書的機會、後來工作的機會、演戲的機會,從來沒有哪個會自己從天而降的。

但第一次面對感情這件事情,沒什麼經驗,全靠劇本劇情讀的多來支撐。自己的性格里除了勇敢追求之外,似乎一點辦法都沒有。

「如何了?」看到她一張臉上的表情瞬息萬變卻又遲遲不吱聲,只好再次問道。

「司徒瀾,真的很抱歉!沒跟你商量過,沒經過你的同意,我……我好像就喜歡上你了!但……但你放心,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至于你,不需要有任何負擔,我更不會去騷擾你,就像你說的,喜歡你的人那麼多,如果每個人你都要去理一下,也忙不過來。好了,我的話說完了。我我我……我先走了。」

這是除了演戲外,夏幕人生中第一次表白,全程沒敢抬頭看對方的臉,雙眼一直在滴溜溜地亂轉更沒半點焦距。雖然有點語無倫次,但好歹總算把自己壓抑了這麼久的小心思表達清楚了。來不及等對方拒絕或是動手,第一反應就是逃跑,比起她射出去的羽箭速度快出不知道多少倍,飛竄著人就不見了。

司徒瀾還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她飛奔而消失的背影。很久以後,在他那***不動的臉上,居然露出了一個比陽春白雪更絢爛的微笑。

像偷雞被抓了個正著似的,夏幕直到跑得快斷氣,才氣喘噓噓地扶著一棵大樹停了下來,回頭張望了一下,還好,沒有人追上來。

仔細想想又不對啊!為什麼人家表白都是浪漫且羞澀的,自己表個白卻像是死里逃生了一樣呢?真他媽的失敗!氣得一腳踹在樹桿上,一瞬間又疼得嘶牙咧嘴,眼淚狂 。難道這份感情,怎麼一開始就這麼——痛!

「夏姑娘這是怎麼了?」

耳邊忽然響起的一個聲音,把正抱著腳原地跳躍旋轉的女人,成功地嚇得倒在了地上。

「哎呀!夏姑娘沒事吧?」司徒玄趕緊想上手去扶,但又礙在男女畢竟授受不親,只得虛扶了一下,沒想到夏幕直接揮手打開了。

「你們……你們月芽雲間的人,走路都沒聲音的嗎?」又痛又驚又氣,委屈得都要哭了。

「呃……大約修行之人,步履輕盈。夏姑娘是遇見什麼了嗎?怎的如此驚慌?」

「沒事!我……好得很!不能更好了!!」就像是在高檔餐廳里吃了一塊熱豆腐一樣,明明燙得心窩都快著火了,卻還不能吐出來,只得往下咽。嗯,這大概形容的就是此時某個女人的心情了。

「呵呵……是嗎?」司徒玄看著她那猙獰的臉,笑比哭還難看的表情,只得尷尬地笑了,心道︰我怎麼那麼不信呢?

夏幕仔細一看,原來慌不擇路時跑到了昭陽峰來了,于是干脆說道︰「我下午跟你學習術法課怎麼樣?」

「好啊!我正想和夏姑娘交……呃,我是說我正想教授術法課與你。」

「那行,走吧。」

昭陽峰上的鐘鳴宮中。

「就這樣,會了麼?夏姑娘試試吧。」

司徒玄講解完了符篆的種類和用法後,夏幕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就好像看了一場科幻電影般的感覺,現在輪到自己試驗了,自然是興致更高昂、躍躍欲試。

「好,我試試。」說完提筆就開始,按照之前司徒玄所述,認真且仔細。

司徒玄對這個學生目前是滿意極了,這會夏幕在練習描摹,自己便坐到不遠處的木椅上,給自己倒了杯茶,別說,講了這麼久,口都有點干了。

過了一會終于畫好了,夏幕滿意地拿起來看了看,將它甩甩干,學著司徒玄教的那樣,將它拋向了空中,然後右手豎起兩指,與左手相握置與面前,念道剛才所學的咒語︰「太元浩師雷火精,結陰聚陽守雷城。關伯風火登淵庭,作風興電起幽靈。飄諸太華命公賓,上帝有敕急速行。收陽降雨頃刻生,驅龍掣電出玄泓。急急如律令。」

然而……許久過後,夏幕抬頭左右望了望,沒有任何動靜。

為什麼?剛才明明司徒玄也是這麼做的,然後空中便飄起了細細的春風化雨,清涼如意。怎麼到自己就不行了呢?哪里做錯了嗎?

「哈哈……不急,不急,第一次求雨不成也很正常,再練幾次就……」司徒玄話還沒說完,兩人頭頂上不知道就哪里來的水花,如同被人拎著水桶直接往下倒一般,下起了瓢潑大雨。其實與其說是下大雨,還不如說堤壩開閘泄洪更為貼切。

但這雨來得過去得也快,兩人還沒反應過來,眨眼功夫又沒了,只剩司徒瀾與夏幕兩人呆若木雞杵在原地,不!應該說是兩只落湯雞!

彼此相望,目瞪口呆。夏幕從口中噴出一道剛才灌了一嘴的雨水,整個桌案以及上面的物品、符紙,還有地板上全是水漬,如同她的身上的衣服一樣,濕了個透。

這邊司徒玄還端著茶盞,里面的茶明明剛才已經飲盡,但這眨眼的功夫,又裝得滿滿的雨水。

大雨還濕亂了兩人的頭發,糊了各自一臉,誰也沒說話,誰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就在此時,忽然空中又一道閃電落在不遠處的窗欞之上,燃起一陣火光四濺,再緊隨其後的是一道雷鳴,在這空曠的室內、兩人的頭頂上轟然響起,當即把夏幕炸翻在地,司徒玄手中茶盞里的那雨水盡數又灑了一地。

一切來得太快,走得也太快,以至于司徒玄的表情都還未來得及變幻。

「走水啦!走水啦!」

再然後,鐘鳴宮外值守的修士們被驚動得跑進來,才發現窗子上的火居然還在燒,便嚇得開始呼喊起來。

最後,在一陣兵慌馬亂、一群亂七八糟、慌作一團、嘈雜不堪的腳步聲中,總算一切又平息了下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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