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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玉飛鳶

飛鳶從怪石的一側緩步走了出來,滿眼憤怒,一寸一寸收緊著手中的白綾。

葉瀾兒死命拉扯著脖子上緊箍的白綾,卻根本就沒有什麼卵用。

她沒有想到這個帶著書香女子氣質的舞女竟然還是個練家子。

一根白綾耍的如同是她的第三只手,至柔之物轉瞬變成至剛的殺人利器,功夫著實了得。

葉瀾兒垂死掙扎,心說既然你有這種本事,還藏匕首做什麼?多此一舉!

想到匕首,葉瀾兒不由得轉動眼珠,向湖面看去。

這一看,另她目瞪口呆,幾乎忘記了反抗。

剛剛也就一瞬間的功夫,湖面上竟然漂上來數十條錦鯉的尸體!個個翻著白肚皮,黑白分明的魚目早已沒有了光澤。

原來那柄匕首,早已喂了劇毒!

葉瀾兒看向飛鳶因氣憤而顯得蒼白的臉,切實的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

飛鳶此行,做了充分的準備,本是志在必得。

此刻沒有了化血丹淬火鍛造的匕首,對付慕容恪勝算起碼少了七成。

這個該死的女人,以身侍奉慕容恪,顏媚主也就罷了,竟然骨子里都是奴性,為了慕容恪那個男人壞了自己五年來臥薪嘗膽精心策劃的復仇計劃!

想到這里,飛鳶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葉瀾兒本來就被勒的說不出話來,現在更不可能作解釋,腳下撲騰,手上拍打,很快便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飛鳶看著眼前女子漲紫的臉,滿面的淚水,感受著她漸漸喪失的生命力,突然,有些于心不忍。

她還沒有殺過人。

十年磨一劍,她的目標,有且僅有慕容恪一人。

眼前這個豆蔻年華的女子,是無辜的。並且,如果她想要對自己不利的話,大可以向慕容恪告發自己,而不是悄悄的將那匕首扔進湖里。

念及此處,飛鳶的手已經完全松了下來。

葉瀾兒驀地被放開,渾身的骨頭都軟了一般,靠著怪石向地面上滑去,捂著胸口,喘息不已。

這個怪石有足足有兩人高,並且恰好成凹陷的形狀,將兩個女子的身形完全罩住。

葉瀾兒不再怕被飛鳶知道自己不是個啞巴,等到呼吸平復了之後,開口勸道︰「飛鳶姑娘,你知不知道這睿王府里有多少明衛,又有多少暗衛!憑你自己,想傷慕容恪,根本就不可能,你這是在送死,你知道嗎!趁沒有人知道,你趕緊走吧。」

「所以,你是在幫我?」飛鳶繡眉一擰,全不相信。

「我不忍心看你白白送死!」

飛鳶有些奇怪地看著葉瀾兒滿臉淚痕的臉,似乎想要從她的眼楮中看出端倪︰「就因為這個?你倒是菩薩心腸。」

葉瀾兒嘆了口氣,還真是好心沒好報︰「你當我是神經病管閑事好了。慕容恪心狠手辣的很,要是知道你要行刺她,你會死的很慘的。」

「哼,你以為我會怕他嗎?我不怕。我所求的,也不過是一死而已。」

這下輪到葉瀾兒感到奇怪了︰「你這麼好一個姑娘,有什麼坎是過不去的,非要這麼想不開,你才十九歲,跟慕容恪,能有什麼深仇大恨?」

「深仇大恨?是血海深仇!」

飛鳶的心事,從未跟人講起過。

可是今天面對葉瀾兒,或許是一路走來太累了,竟然產生了傾吐的**。

葉瀾兒通過飛鳶感傷的回憶,終于弄清楚了事情的經過。

這個飛鳶的全名叫做玉飛鳶,本是江南詩書名門玉家之女。

她有個從小青梅竹馬的表哥,喚作顧輕塵。

兩個人從小耳鬢廝磨一起長大,到了談婚論嫁之時,雙方父母做主定下了親事。

情投意合心心相印的一對璧人本可以結為連理,經營美好的生活。但是顧輕塵卻想掙得功名之後再風風光光地迎娶飛鳶進門。

所以,他只身去了京城。

後來,便跟隨睿王慕容恪駐守西北。

在京城之時,兩人書信往來,飛鳶還能得到顧輕塵的近況。

可是西北戰亂,通信並不容易,玉飛鳶有時候半年才能收到一次信。

在顧輕塵的最後一封信中,他說自己可能會有危險,讓玉飛鳶不用等他。

「後來呢?」

「後來,後來他就再也沒有了音信。我知道當年的那場大戰,三千守將只剩二十人。但是家中並沒有傳來訃告,我總覺得,他會在那二十人之中。可為什麼一點消息都沒有。」

「然後呢。」

「然後我便找來京城。幾經周轉我終于找到了他當年活下來的同袍。」

「然後呢?」葉瀾兒听得飛鳶的語調有些哽咽,小心翼翼地問道。

雖然不知道玉飛鳶當年經歷了什麼,但是一個弱女子千里迢迢從江南趕來京城,她遇到的苦難與挫折,肯定數不勝數。

而且從目前的狀況來判斷,玉飛鳶千里尋親的結果並不太好。

玉飛鳶雙目蓄滿淚水,仰頭不讓他們滴落下來。

「 ,他的同袍告訴我,表哥根本就沒有參加當年的那場大戰。」

葉瀾兒倒是吃了一驚︰「那他……」

「因為在那之前,他已經被慕容恪處決,罪名是臨陣月兌逃!那個人說……他說顧輕塵想要回江南見他的未婚妻,擅離職守……」

葉瀾兒本以為那個叫顧輕塵的年輕人,應該不出意外死在了那場對抗西夷的戰爭當中。可是沒有想到,他竟然是被慕容恪處決了。還因為臨陣月兌逃這種可以罪及家人的罪名。

玉飛鳶一心思念情郎,冒著被逐出家門的風險也要去尋他,可得到的竟然是這種結果。

更要命的是,那顧輕塵是為了見她而出走軍營,這無疑讓玉飛鳶將顧輕塵的死歸咎于自身,想走出來心中執念,就更難了。

「就因為這樣,你就痛恨慕容恪?臨陣月兌逃被處決,說實話並不冤枉啊……」

「他絕對不會臨陣月兌逃!我知道他,他絕不會臨陣月兌逃!即便是為了見我,他也不會放棄他的戰場!我知道他,沒有人比我更知道他!」

飛鳶說這番話的時候,眼楮中幾乎要冒出火來,魔怔了一般。

葉瀾兒沒有想到像玉飛鳶這樣的女子竟然會因為對一個男人絕對的信任瘋魔至此。

她原本應該是那種淡然出塵的存在啊。

「飛鳶姑娘,人死不能復生。顧公子已經去了,你又何必如此執著……」

葉瀾兒無力地安慰道。

玉飛鳶當然听不進去,她冷笑出聲︰「人死了,還背著一個臨陣月兌逃的罪名,他怎麼能夠瞑目!我知道是誰害他的,就是慕容恪。是慕容恪親自下的命令,也是慕容恪親手殺死了他!

慕容恪手上沾滿的鮮血,就有我表哥的一份!人都死了,還不肯放過他,硬要給他按上一個莫須有的罪名!

可是後來呢?西風城失守,三千守軍俱陣亡,他慕容恪作為一成守將,丟盔棄甲,苟且偷生,這又何嘗不是臨陣月兌逃!這樣的臨陣月兌逃,該不該死!」

葉瀾兒眨了眨眼,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此時,怪石後突然現出兩個人影,為首的赫然就是慕容恪。

他早已經換了一身水藍色常服,象牙白嵌寶玉腰帶,黑色皂靴。此刻滿面悲愴,神色凝重,似乎因玉飛鳶的話而傷心。

葉瀾兒事先絲毫未察覺,他們突然出現,害得她嚇得更爬不起來了。

肯定是那個該死的蘇玉,發現自己神色不對,尾隨了過來。

這下子完蛋了,東窗事發,倒霉的不僅僅是玉飛鳶,還有自己這個隱匿不報的幫凶啊。

葉瀾兒不由自主地向石塊上靠了靠,然後听得慕容恪緩緩開口說道︰

「你說的沒錯,是該死。」

這是玉飛鳶第一次見到慕容恪,但也不過是一晃神的功夫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她沒有絲毫的畏懼,直迎著慕容恪的目光︰「你就是慕容恪?」

葉瀾兒有些替玉飛鳶擔心,敢這麼對慕容恪直呼其名,大概是因為她還沒有見過慕容恪的狠戾。

慕容恪沒有回答,而是一把抽出了蘇玉佩戴在腰間的長劍。

葉瀾兒心髒驟然一緊,伸手拉住玉飛鳶的手,看著慕容恪,不敢作聲。

完了,完了,他這就要動手了。

不過,如果慕容恪能夠一劍給飛鳶一個痛快,不用剝皮削骨地折磨她,倒也是一個還算不錯的結局。

正這樣想著,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慕容恪將那閃著冷光的寶劍扔到了玉飛鳶的手上!

蘇玉神色微動,正要說什麼,卻被慕容恪制止了。

他看著遠處的湖面,似在回憶往事︰「你說的沒錯,顧輕塵是英雄好漢,即便所有人都逃了,他也不可能臨陣月兌逃。」

玉飛鳶听到這話從別人嘴中說出來,一股熱血堵在胸中,淚如雨下。

慕容恪眸光黯然︰「他是我的兄弟,是我對不起他。你來尋仇,情理之中。

我這條命,你盡管拿去,要砍要刺,我不會還手。我知道顧輕塵一直將你放在心上,如此,也算對得起他。」

說罷,慕容恪垂手而立,平靜的看向玉飛鳶,站定等待那一劍的到來。

葉瀾兒沒想到事情發展成這樣,她還有很多事情都沒弄明白,復仇之劍就要落下來了?

不行,她鼓起勇氣,插嘴到︰「咱先淡定一下好不好,首先,得搞清楚那顧輕塵到底是為什麼死的?又為什麼會被扣上臨陣月兌逃的罪名?你總得解釋解釋吧?」

「無可奉告。」

哈?葉瀾兒氣的鼻孔都大了。這找抽的態度!玉飛鳶,我舉雙手雙腳贊成你宰了這個家伙,三刀六個窟窿,看他還拽不拽!

玉飛鳶許是同樣被氣到了,顫抖著問︰「你羞于啟齒,因為就是你害了他,對不對!表哥引你為生平知己,你卻暗害了他,是也不是!」

慕容恪點了點頭︰「是,是我害了他。動手吧。」

慕容恪說這幾句話的時候,總讓葉瀾兒感覺他有種大義凜然慷慨就義的意思,絲毫沒有面對苦主家屬該有的那種愧疚態度,因此,特別特別欠揍。

這根本就不是在求原諒,而是在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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