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田一走,一下子就剩凌沭和大皇女。
此時早已天黑了,溪面幾乎停淵,在岸上的火光照耀下,微微泛著鱗光。後面在找尋負責膳食的人,場面略噪雜,相比起來,凌沭和大皇女這里,顯得有些靜過頭了,甚至能听到對岸林子里動物時不時發出的聲音。
「一路上,總有人跟著。」大皇女先開口了,「不止一撥人。」
「有一撥是三王姐的人。」凌沭道,除了二王女和三王女派來的,還有別人,可是究竟是什麼人,她不知道。
凌沭自認為除了三王女和四王女,她沒有得罪過別人,二王女會盯上她,也是因為她和大皇女開始走得近。但她被襲擊過那麼多次,只有一半是三王女她們派來的,且並沒有很難對付。
而真正威脅到性命的,像最開始的狩獵大賽,還有在溯陽城時,以及出使西涼那次,才是真正的死里逃生。
她查過,跟三王女她們無關,可是究竟是誰要她的命,卻一點線索也沒有。
那麼,這次呢?
這次在溪里下毒,雖然是普通的毒,可也死了好些人。
但轉念一想,這次似乎不是針對她一人而來,否則在溪里下毒,所有人都會被殃及,包括大皇女。所以,這次下毒的目標,也許是大皇女。
那麼,想要除掉大皇女的,亦或者說,想要同時除掉大皇女和她的,到底會是什麼人?
三王女?
不可能,她還沒這樣的膽量。
二王女?
她絕對有這樣的膽識,也有這樣的野心,但是,她不會冒這個險。
凌柊向來求穩,除非勝券在握,否則絕對不會做有風險的事,除掉大皇女是件有風險的事,連著凌沭一起除掉,目標這麼大,她絕對不會現在下手。
凌沭很篤定地將二王女排除掉,除了上面所說那點,還有一點,因為二王女知道她在找藏寶圖。所以二王女現在不會對她們動殺心,至少會等她再找到一份藏寶圖再說。
凌沭想得到的,大皇女也想得到,但是她和凌沭一樣,除了二王女,實在想不到別人身上去。
那麼,到底是誰呢……
二人都沒有眉目,藍田已經回來稟報,「回主子,人已經召集完畢。」
今天煮飯前靠近溪邊的人全都聚集好了,一共四十多人,其中一半中毒,且因毒身亡十人。
中毒的肯定不是下毒的,所以便剩下二十多個。這些人全跪著,沒有一個敢抬頭。
那邊大皇女身邊的人來報說長孫側夫已醒,大皇女便將這邊的事交給凌沭,然後回馬車去看長孫煥然。
凌沭看著跪著的這些人,想了想,問道,「有沒有人能找到一個人證明你沒有往溪里下毒的?」
眾人一陣茫然,然後皆開始低聲交耳,不一會兒,就見一人有些猶豫地舉起了手,「回殿下,奴才……奴才是清白的。」
「誰能幫你證明?」凌沭問。
只見他身邊一個人舉起手,「奴才可以幫他證明,我們倆是一塊兒干活的,從到這里起就一直沒有分離過,奴才可以證明他沒有往溪里下毒。」
「你確定?」凌沭提了提聲,「如果最後本王查出下毒的是他,或者跟他有關,你,就得和他一起死。那麼,你還要幫他證明嗎?」
「這……」那人猶豫了,在凌沭再次問一遍時,豁出去一般點點頭,「確定。」
「很好,現在開始,有人幫著證明清白的站左邊,沒人證明的站右邊,且兩個人不能互相證明,除非有三個人以上。」
凌沭話音一落,下面的人便開始急著找證明的人,亂哄哄了好一會兒,終于站完了位。左邊的有二十一人,右邊的兩人。
也就是說,有兩個人找不到人證明。
所以左邊的二十一人都清白嗎?當然,並沒有這麼簡單。
凌沭看著那略顯孤寡的二人,問,「給你們個機會,那二十一人里,如果有你覺得可疑的,可以指出來。」
那兩人看了看對面的,沒有說話,顯然有些不敢亂得罪人的意思。
凌沭挑眉,「這可是唯一活命的機會,如果你們倆對這個結果沒有異議,那麼下毒就是你們了。」
兩人忙磕頭,「我們沒有啊殿下我們沒有下毒……」
「可是沒人幫你們證明,而你們也指不出別人的可疑之處。再給你們一點時間考慮,不然,毒害皇室,是要抄九族的。」凌沭一副生死你們自己選擇的語氣,那兩人嚇得臉都白了。
「我數五個數,」凌沭頗悠哉地開始數,「五、四、三、二……」
「殿下我有話說!」其中一人突然喊了出來。
「說。」
「吳掌膳,」他指著一人,道,「我洗菜的時候,見吳掌膳在我旁邊不遠處裝過水,然後又走開了。」
凌沭看著被指出的那人,道,「你,出來。」
吳掌膳有些哆嗦地走出來,又撲通一聲跪下,「殿下明查啊殿下,奴才沒有下毒啊……」
「本王就問你,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去溪里裝過水又單獨走開?」
「……是,可是奴才那是……」
「先別說話,」凌沭打住他的話,對著那二十人道,「剛才誰給他證明的?」
「……是奴才。」又一人顫抖地舉起手。
「他打水的時候,你盯著了?」凌沭問。
「奴才……奴才……」
這麼支支吾吾,準是撒謊!
「來人啊,拉下去打。」
凌沭一聲令下,那人嚇得直磕頭,「殿下饒命啊殿下,奴才是看他幫大皇女做事,這才斗膽給他證明的……」
「給大皇女做事?」凌沭看向吳掌膳。
吳掌膳磕了個頭,回道,「是徐側夫身邊的無蘭公子要給徐側夫打水,奴才見他忙不開,就主動幫他給徐側夫裝水去了。殿下明鑒啊,奴才絕不敢往溪里下毒。」
凌沭微微蹙眉,吩咐藍田,「去問問徐側夫身邊的無蘭,看吳掌膳的話是否屬實。」
「是。」
藍田去了,凌沭轉頭看著那十幾人,「還有沒有人做偽證?若自己承認,便只打十板子小懲大誡,若是再被指出來,直接打死。」
冷漠的聲音傳入眾人耳中,卻還是沒有人出聲。
藍田很快就回來了,「主子,無蘭說吳掌膳確實是幫他裝了一次水。」
「那麼,都散了吧,吳掌膳留下。」凌沭指著右邊那兩人,「你們倆也留下。」
「你們三先別四處亂走,本王會隨時找你們問話。」
三人畢恭畢敬地應了,凌沭帶著藍田回幽王府小隊的地兒。
「怎麼樣,有線索了嗎?」季琉末問。
凌沭搖了搖頭,「我是沒有發現什麼,你幫我捋捋。」
凌沭細細同季琉末說了,季琉末听了以後思索了一下,又去問了吳掌膳一些話,然後再次回來,把自己的想法同凌沭說了。
「照目前來看,嫌疑最大的確實是吳掌膳,但吳掌膳並沒有下毒的動機,若真是他下的,那麼便是受人指使。」
凌沭贊同地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
季琉末又道,「我剛剛問了吳掌膳的身世姻親宗族等等,這吳掌膳的人脈倒是單一,他是孤兒,小時候被吳尚膳撿回來培養的,而吳尚膳這個人在宮中是出了名的木頭,就是誰的賄賂都不收,誰的好話也從不多說一句……」
「這你都知道?」凌沭忍不住插一句,聰明歸聰明,不可能連宮里的七品尚膳為人如何都知道吧!太不可思議了。
而季琉末微微一笑,「剛才順便問那些宮人的。」
凌沭︰「……」
好吧這次算她蠢!
季琉末輕輕揉揉她的腦袋,接著道,「所以這個吳掌膳並不是二王女或者三王女這些人的人,而且,從他答話時的神情和眼神以及細微的動作來看,他說的都是真話。」
「這麼牛掰?」
哇靠,微表情學嗎?琉末也太厲害了吧!
「那其他那兩個人呢?你覺得他們可疑嗎?從微表情學上來說。」
「微表情學?」
凌沭解釋道,「就是……就是一個說真話和說假話時會有一點點……就是你剛剛說的眼神動作神情什麼的。」
「微表情……這個詞不錯。」季琉末拉回有點跑偏的重點,「他們兩也都沒有說謊。」
凌沭聳聳肩,「都是無辜的,這下該往哪兒查呢……算了,有些餓了,先吃點東西,一會兒再去跟大皇姐匯報。」
「你去吃吧,我再去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
「那你小心。」
然後凌沭才發現,幽王府小隊里,還混入一個外人。
那個外人此時正坐在遙歌和方郁對面,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凌沭撅撅嘴,走過去,「洛小將軍也在啊。」
洛傾城起身,「幽王殿下。」
「坐坐,」凌沭在遙歌身邊坐下,說,「我有點餓了。」
一听道這話,遙歌忙緊張道,「王女餓壞了吧,方郁你快去拿干糧來,還有牛肉干好像還有,也拿過來。」
「是。」
「對了,水記得帶過來,馬車里還有兩袋水是干淨的。」
凌沭就喊了一聲餓,遙歌就恨不得馬上就變出吃的來,洛傾城坐在對面,看著這副畫面,忽然就笑了。
能夠遇上一個比在乎自己更在乎你的人,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