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世族貴女,寒歲靜和左香玲很是與有榮焉的都被列到了京都女子頭號人物的名冊中。
左香玲自然是大家閨秀中,溫良恭儉讓里的頭名,而寒歲靜便有幸成了左香玲這個正得不能再正的正面教材,的反面頭號人物。都是頭號人物嘛!自然時常讓人津津樂道,津津樂道下必然口口相傳。所以,對于左香玲,寒歲靜想不知都難。
寒歲靜抱著驚嚇過度的鄭念念在偏廳里坐著,鄭念念小臉慘白,雙手死死抓著寒歲靜的前襟,顯然還沒從剛剛的意外中清醒過來。
「豆豆,我是娘親啊!娘親抱來,你不能老賴在寒姐姐身上啊!」薛氏也是一臉憂心的望著寒歲靜懷中的鄭念念,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這孩子要是有個萬一,她也不活了。
「豆豆,沒事的,左姐姐只是昏過去而已,不會有大礙的!豆豆不怕啊!」寒歲靜低低哄著,輕輕拍著鄭念念的背。
離開後院之時寒歲靜無意間掃到牆邊似乎也有個血跡,如今想來花圃靠近牆角,左香玲有可能是在那處賞花被忽然竄出來的鄭念念給撞到了,才有了這次意外的。好在,剛剛薛氏進去問過左香玲只是外傷並無性命之憂。
鄭念念似乎才回了神,眼神有些空洞的四周轉了圈,最後停在了薛氏臉上,一把就撲到了薛氏身上,哭得止也止不住。
「哇!母親……」
「不怕!不怕!母親在,豆豆不怕!」薛氏忙哄著,母女連心,眼眶驀的也紅了。
「母親!豆豆把一個姐姐撞倒了,血,姐姐流血了……」鄭念念哭泣著,斷斷續續的說著。
薛氏看著女兒哭得有些手足無措,只能輕輕拍著安撫著。
「豆豆不怕!那個大姐姐會沒事的!」鄭風清也只能寬慰道。
寒歲靜站了起來,有些自責的道「抱歉!是我沒把豆豆照顧好!」
薛氏滿臉霧氣朦朧的看著寒歲靜道「豆豆頑劣,哪里怪得了你,寒姑娘不必自責了!」
「寒五娘!」
楚氏怒氣匆匆的從里間走了出來,揚手就要給寒歲靜一巴掌卻被鄭風清一把攔住了。
紅顏和白荷趕忙跪在了楚氏跟前請罪,白荷道「左夫人明鑒,此事當真是個意外,我家小姐亦是憂心左姑娘的!」
「大膽,這還輪不到你一奴婢開口!」楚氏生氣的呵斥了白荷。
紅顏氣急當場就要回嘴卻被寒歲靜輕拍了下,堪堪又住了嘴!
「左夫人有話好好說,何必動粗!」鄭風清的語氣明顯帶了幾分慍怒。
「鄭世子,我家玲兒如今昏迷不醒,你卻這般縱著一個罪魁禍首,你這中書舍人便是這般當的?」
女兒無故受傷昏迷不醒,楚氏的臉色早已鐵青,怒極了也顧不得如今的場合,想也不想的連帶著鄭風清也是一通質問。
「我的中書舍人是如何當的就不勞左夫人費心了,您如今該憂心的是令嬡的傷勢以及事發的情形。這般不明是非的指責人,可有失尚書夫人的作風!」
「哇!」一听到大人爭執,鄭念念的哭聲更大了。
「清兒,不得無禮!」
滿頭白發的鄭國公鄭衛國進了偏廳,他的一聲呵斥讓廳里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這個看起來年過半百,一身深褐色
袍子的老者身上,
寒山的威儀冷凌之氣是駐戰沙場帶來的,而鄭衛國的威儀之氣卻是歲月侵著,蹉跎流長萬般沉澱出來的,這種威儀更有一種讓人望其向背尤不及的敬佩和敬仰。
沉寂片刻後,是齊刷刷的行禮之聲。
「這是究竟是怎麼回事?」一干人行禮之後,鄭衛國才又出聲問道。
鄭念念仍舊一抽一抽的,望著鄭衛國的方向,大眼楮轉來轉去,就是不敢開口。
寒歲靜落落來到了鄭衛國跟前,又服了身,才開口道「是五娘打擾國公爺清靜了,今日豆豆陪我去園里摘花,我不曾照顧好豆豆,沖撞了左姑娘,致使左姑娘受了傷昏迷不醒。是五娘行事有虧了,左夫人教訓得是!」
寒府五娘,這嬌縱的名聲連他這個閉居在府的老人都听過她的大名,尤其是近來彭氏時常在他耳邊念叨,他還真有些如雷貫耳了。
鄭衛國不由又多打量了寒歲靜一眼,眉目如畫,肌膚勝雪,一身打扮素雅精致,說話謙卑有禮,舉止大方得體,尤其是這通身的氣度,高貴如紅梅傲雪,溫淡若清水幽蘭,真是個氣度不凡的小女娃啊!
「寒姑娘多禮了!」鄭衛國又轉頭望著縮在薛氏懷里一抽一抽躲閃著他的目光的鄭念念,嚴肅的問道「豆豆,可是你撞了人?」
「我,我……」鄭念念支吾著,又小聲的抽泣了起來。
「父親,豆豆也是嚇壞了,才剛有了些神智,我听看管她的兩個婆子說了,是豆豆撞了左姑娘不錯!」薛氏輕拍著鄭念念的背,心里多少有愧,望了眼寒歲靜又望了眼楚氏,才把鄭念念放了下來。
鄭念念攝于鄭衛國的威儀,沒敢再抽泣只能乖乖站在了地上,頭埋得低低的。
薛氏又走到寒歲靜跟前,輕輕拍了拍寒歲靜的手「寒姑娘,難為你了!」
「我行為有失,薛嫂子言重了!」寒歲靜輕搖了搖頭,淡淡一笑。
薛氏深深望了眼寒歲靜,心里有幾分感動又拍了拍寒歲靜的手,才拉過鄭念念的手來到了楚氏的跟前。
「鄭念念,給左夫人跪下!」薛氏望著鄭念念的目光一改剛剛的護犢之情,聲音嚴肅而有力。
鄭念念很少見薛氏這般言辭厲色,腿一軟也就跪下了。
「養不教是我為人母之過,今日之事錯在豆豆,過在我鄭薛氏,左夫人若要責罰,我定然絕無怨言!」
薛氏說得鄭重,說到最後也要給楚氏下跪了,卻被楚氏一把攔住了。
楚氏低嘆了聲,也俯身扶起了鄭念念「無心之失實在也怨不得他人,剛也是我言語有失了,玲兒出了這番變故,我行為過激了,也望你們多擔待!既然玲兒無性命之憂這事便算了吧!」
鄭風清也走到楚氏跟前,拱了拱手「左夫人莫怪,剛剛是小佷逾禮了!」
鄭風清的話讓楚氏不由掃了眼寒歲靜,目光驀然便冷了幾分「這次便算了,不過鄭世子我可是要提醒你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對于那些聲明在外之人,鄭世子還是莫要走得太近才是!」
「小佷的私事就不勞左夫人費心了!」
鄭風清輕描淡寫的幾句話顯然又把左夫人氣到了,見左夫人臉色不好,鄭衛國突然輕輕咳了下,左夫人才識趣的沒再發作。
寒歲靜嘆了口氣,世人大多先入為主,縱
使你做的再好也多是枉然,流言猛于虎,古人誠不欺我也!
這時一身文士服的年過古稀的花甲老人常老先生走了出來,雖年紀比鄭衛國大,須發卻只是半白,面容溫善,看上去就是個慈和的老爺爺。
「常老先生,我女兒如何了?」楚氏趕忙便上前問道。
「左夫人放心,傷口老朽已然包扎好了,失了些血如今有些虛,倒是無妨的,休養些時日,不要沾水,一旬左右便可恢復了,老朽一會兒開個藥方,配著藥膏使用,絕不會留疤的!」
「那便有勞常老先生了!」楚氏有些喜極而泣的再三同常老先生道謝。
事情也算就此告一段落了!
送走楚氏母女,寒歲靜才閑下心來同常老先生好好說說羅氏的病情。
「產後引發的咳喘這在醫理上倒也並非少見,每年季節轉寒便會復發,多注意下保暖倒也是無妨的!」常老先生模了模花白的胡子道。
寒歲靜想了下,忙又問道「可近來家母咳喘越發厲害,幾乎睡不安寢,常老先生,這可正常?」
常老先生捋了捋胡須,沉思了片刻方才又答道「這種情況也是有的,若是在這期間著了涼染了風寒,確有這可能!」
寒歲靜看了眼常老先生,又望了只剩下她二人的花廳,走近了常老先生幾步,低聲道「常老先生,恕五娘直言了,此次前來拜請老先生,是想老先生幫家母診斷下,家母是否中了毒?」
常老先生布滿丘壑的臉上有了幾分意外,一雙依然神采的眼眸望著寒歲靜好一會兒。
中毒分輕重,淺一些的把脈是把不出的需過針,而病理上常有寧吃百藥不過一次針的言說,何況羅氏還是個內宅婦人,寒歲靜這般小心翼翼的言辭倒也在情理之中,他意外的是寒家姑娘這般年輕卻會有這種疑慮。
醫者仁心,內宅的陰詭他這個過盡千帆的老人多少還是清楚的,他不好多問,尤其是寒歲靜那一雙明澈又滿是擔憂的眼眸著實讓常老先生動容,百善孝為先,他自然願意幫幫這孝順的孩子。
「老朽會盡力的!」
听到常老先生的回答,寒歲靜松了口氣,動針並非小事,有些醫者是頗為顧忌的。寒歲靜趕忙又同常老先生行了跪禮。
「謝常老先生了!」
「你這孩子快起來!」常老先生忙扶起地上的寒歲靜,眼中滿是慈和。
拜別了鄭國公和彭氏,鄭風清便一道送寒歲靜和常老先生離開,臨上馬車時,寒歲靜頓住了腳,理了理被微風吹落的發絲,還是開口道
「鄭世子,今日相護之情五娘感激在心!只是,如此一來怕是要累及鄭世子聲名了,維護刁蠻小姐出言頂撞傷者親眷,哎!五娘原是不該到府上的!」
「寒姑娘一心護著豆豆,我這做小叔的,自然也不能眼見寒姑娘受此無妄之災。至于聲名,他人言語,我們又管得了幾分,隨他去吧!寒姑娘,也莫要往心里去,鄭府隨時歡迎姑娘登門!」
寒歲靜望著鄭風清眉眼里的清正凜然之氣有些抱歉的笑了下,方才進了馬車。
鄭風清望著寒歲靜離開的馬車,眉頭微蹙了起來,他終于明白寒歲靜這般不好的名聲是從何而來了,目睹了今日之事,寒歲靜的良善和不爭,竟成了他人傷害她的理由,鄭風清覺得心里一痛,這種事他如何能坐視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