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歲靜前腳剛離開,薛氏便收到內院管事來報,刑部尚書左謙的夫人楚氏帶著嫡女前來探病,薛氏只好匆匆前去迎接。
一身紫紅繡花褙子瓖金邊如意裙的楚氏拉著一身淡紫色香裙眉目如畫的女兒左香玲,一通囑咐道
「玲兒,你可記住母親的話了,一會兒見著國公夫人不得失了禮,言語都需斟酌一二,好生討得國公夫人歡心,日後親事若真成了,自然對你多有裨益!」
「母親放心,女兒明白!」左香玲斂眉答道。
望著楚氏特意打扮後的華貴裝扮,以及那在晨光下異常奪目的滿頭珠翠,左香玲心中嘆了口氣,這婚事不過父母單方面意願,八字還沒一撇,母親就這般急哄哄的帶著她上門,她心中委實覺得很是不妥。可她又不能違逆了父母,當真為難。
「左夫人,左姑娘,讓二位久等了!」薛氏帶著兩個貼身丫鬟,來到了楚氏和左香玲的跟前,服了身又笑著道「有失遠迎,還望二位莫要見怪!」
「鄭大女乃女乃客氣了,我們貿然登門,是我們失禮了!」楚氏笑著回道。
「左家二娘,左氏香玲,見過鄭大女乃女乃!」左香玲也趕忙同薛氏行禮道。
「二位登門乃我鄭府之榮幸,不必客氣了!」薛氏又望了望左香玲,輕撫了左香玲的手,滿臉和氣「這便是我們京都的大才女左二姑娘了,當真是玉雕似的人,讓人一見便歡喜得緊!」
「大女乃女乃謬贊了!」左香玲眉眼低垂的道。
「大女乃女乃您就別夸她了,不過是些虛名罷了!我們此番前來是听聞國公夫人身體有恙,不知如今如何了?」楚氏忙開口問道。
薛氏低嘆了聲「勞左夫人記掛了,家婆近來身子確實有些不爽利,剛請來了常老先生正為家婆診脈呢!左夫人與左姑娘怕是要等會兒!」
「听聞常老先生醫術高明,國公夫人福深體貴,自然會沒事的,大女乃女乃也莫要太憂心!」楚氏又道,
「托二位福氣了!那左夫人與左姑娘便與我到家婆的偏廳稍等些許!」
楚氏對薛氏點了點頭「那便有勞大女乃女乃帶路了!」
「有勞大女乃女乃了!」左香玲也客氣的道。
薛氏笑了笑,做了個請的手勢「左夫人,左姑娘客氣了,那便隨我來吧!」
薛氏領著楚氏和左香玲離開了垂花門,不多時便到了梧桐苑,院落寬敞,梧桐雖落了葉,一排排冬青卻已然結了一串串紅果,看起來齊整鮮亮,望著倒是舒心。
「國公夫人這院落景致雖素淨,看著倒是讓人舒心,當真是不錯!」楚氏不由說道。
「家婆一貫便喜素淨,平日也多清減,唯一灼人眼的也不過後院那片葵花了,倒是讓府里的下人們得了閑!」薛氏也笑著道。
「葵花?可是更無柳絮因風起,惟有葵花向日傾的向日葵?」說到花左香玲便起了興致忙問道。
「當真是才女,這一出口便成章,是向日葵不假!」薛氏回頭望了眼左香玲
道。
「小女自小便愛花倒是讓大女乃女乃見笑了!」楚氏對于自己這個女兒一貫都是與有榮焉,但面上的禮還是要做的,忙開口道。
左香玲忙服了,有些抱歉道「是香玲僭越了!」
薛氏笑著拍了下左香玲的手,目光卻落在楚氏身上「左姑娘言重了!還是左夫人福氣好有個這般懂禮多才的閨女,不像我,我家豆豆就是個不讓人省心的!」
「鄭大女乃女乃這般溫雅賢淑的女子,女兒定然也是差不了的,您就別自謙了!」楚氏滿臉帶笑的道。
「慚愧!慚愧!」薛氏又望向左香玲道「左姑娘既喜花,這會兒等著也無事,不若我讓婢女帶您去後院瞧瞧,一會兒家婆那處方便了,我再讓人知會你,如何?」
「這怕是多有麻煩!」左香玲有些遲疑,詢問似的看向楚氏。
「上門便是客,何談麻煩,左小姐不必這般見外的!」薛氏也望向了楚氏。
楚氏不好拂了薛氏的好意,也不忍駁了女兒的的喜好,也只好笑著應下了。
國公夫人喜太陽花,廂房後院栽種了一大片的向日葵,這個時節,花開金黃,滿園秋色。
「寒姐姐,快過來,豆豆給你摘最好看的向日葵!」鄭念念舞動著雙臂,在兩個婆子的陪同下進了花叢處,花比人高,幾乎要將這個小蘿卜頭淹沒了。
寒歲靜裙擺微揚的來到了鄭念念邊上抓住了鄭念念的小手,撥開擋在鄭念念面前的幾株花枝,語帶調笑的道
「豆豆小朋友,你可得當心,一會兒要是摔成了小花貓,姐姐可就不理你了!」
「豆豆給姐姐摘花,姐姐還不理豆豆,小叔說來而不往非禮也,姐姐這般可不好!」
鄭念念嘟著小嘴,水汪汪的眼鏡望著寒歲靜,一副小大人模樣。
「來而不往非禮也!」寒歲靜拍了拍鄭念念的小腦袋瓜子「你個蒜苗高的小人倒是這般厲害了,那你跟姐姐說說,這話是何意?」
「嗯!嗯……」鄭念念眨巴著大眼楮望著寒歲靜一臉懵懂,想了許久想不出來,便開始耍賴「反正豆豆送給姐姐向日葵,姐姐就不許不理豆豆!」
寒歲靜被逗樂了,模了模鄭念念的小腦袋,低嘆了聲「他們說得不錯,你這孩子的性子與我兒時還真是像極了!」
「姐姐可是答應豆豆了?」鄭念念同學還是一臉懵懂的問道。
寒歲靜望了眼還算平整的地面,笑著點了點頭。
一得到寒歲靜的首肯,鄭念念就像是月兌韁了的野馬,不多時便埋沒在了花叢中,若非花枝搖曳還真要尋不到人了,兩個婆子在不遠處跟著,就怕有個意外。
花叢中不時傳來鄭念念的歡笑聲,看樣子,這孩子還真有自娛自樂的潛質,寒歲靜笑了下,怕鄭念念有個萬一,便讓白荷與紅顏守在了花叢邊上,她也進了花叢,在鄭念念身後亦步亦趨。
「寒姐姐,我采到花了,這花給你,寒姐姐陪豆豆玩躲貓貓可好?」鄭念念一下子竄到了
寒歲靜跟前,把手里的花遞給寒歲靜。
寒歲靜看著鄭念念比之一般孩子還敏捷的身手有些意外,拿過鄭念念手中的葵花,又拉過鄭念念的手低聲問道「豆豆可是習過武?」
鄭念念望著寒歲靜又望了望不遠處的兩個婆子,抿了抿小嘴,竟然沉默了。
寒歲靜心里疑惑便揮手讓兩個婆子先到不遠處侯著,才蹲在鄭念念跟前,湊近問道「這下豆豆可以說與姐姐听了吧!」
鄭念念還是有些遲疑,睜著大眼楮一動不動的望著寒歲靜,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
「哦!女孩子習武其實沒什麼的,寒姐姐亦是習武之人呢!」寒歲靜笑著道。
鄭念念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直接撲到了寒歲靜身上
「寒姐姐真好!她們都說豆豆習武是壞孩子,連母親都不讓豆豆告訴祖母,豆豆,只能跟著小叔偷偷學!」
寒歲靜輕拍著鄭念念的背,薛氏瞞著鄭念念習武之事應該是怕國公夫人難過吧!四個兒子都殉了國,連鄭風清最後都讓逼著從了文,彭氏是怕了吧!薛氏瞞著倒也可以理解。
「豆豆乖!習武可強身健體並非壞事,她們會這般說那是因著她們羨慕豆豆呢!至于豆豆母親不讓告訴豆豆祖母,那是因著祖母太過喜愛豆豆了,可習武太過辛苦,豆豆母親是怕祖母憂心豆豆,怕祖母難過。豆豆是好好孩子,自然不舍得祖母難過的,是吧?」
鄭念念抬起濕漉漉的小臉,長長的睫毛處掛著點點淚滴,顆顆像珍珠般透亮。剛剛寒歲靜的話,她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最後一句她听懂了,祖母知道豆豆習武會難過,她才不會讓祖母難過的。
鄭念念立馬拍著小胸脯向寒歲靜保證道「豆豆,絕不會讓祖母難過的!」
「真乖!」寒歲靜滿意的拿著帕子幫鄭念念擦了擦濕漉漉的小臉,忍不住刮了下鄭念念的小鼻子「瞧!豆豆這下真成小花貓了!」
「寒姐姐是大花貓!」鄭念念也捏了捏寒歲靜的鼻子,笑得歡。
「沒大沒小!」寒歲靜故作生氣道。
鄭念念更樂了,一下子跳出了寒歲靜懷抱,竄進了花叢里,花叢深處還能听到鄭念念的歡笑聲。
「寒姐姐我們來玩躲貓貓,姐姐來抓我啊!快點!」
寒歲靜無奈的站了起來,望著黃綠交加中那個歡快的小蘿卜頭,無奈的搖了搖頭,做孩子真好,再大的憂愁轉眼便可煙消雲散,莫怪那麼多人不願長大。
「啊!」
一個女子的尖叫聲傳入寒歲靜耳中,寒歲靜心中一緊,忙急急往人聲處奔去。
入目所及,是額角滲血倒在地上的左香玲,以及被嚇壞了直挺挺立在一旁的鄭念念。
寒歲靜心下一驚,忙來到左香玲身邊一邊喊人,一邊用巾帕幫著止血「快來人,左姑娘你醒醒,左姑娘……」
左香玲還有些意識,迷懵望了眼寒歲靜,終究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便就此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