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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木秀于林

「我說了。」章嬋娥持鞭立馬,頗有女將軍之威儀︰「你實話實說,我與世子不會為難你們,你們是大齊的士兵,不是那楊檀的家丁,既然你們跟隨了我們出巡,我們必然護你等周全,中山世子言必有信,為了你們的性命與前程,你們考慮一下。」

章嬋娥的話對于這些處于權力底端的士兵們還是有很大作用的,士兵果然開始動搖,帶頭的士兵確實有些腦子,他咽了口口水,斗膽問道︰「我們都是燕州人,世子與世子妃縱使有天大權力,怎能保我們所有人及家人周全?」

章嬋娥微微一笑︰「你叫什麼?」

「我……我叫…」

「你叫田子勝。」

田子勝大驚,他從來不曾想過有如此地位之人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這…」

「還有你,王光、盧安民、趙大元……」章嬋娥挨個指著每一名士兵叫出了他們的名字。

「怎麼可能……這…」士兵們開始交頭接耳,紛紛表示不敢相信。

「你認為我們之前在軍營之中選你等隨我們出巡,是隨意挑選的?」章嬋娥自信地笑著︰「你們每個人我們都已經查的一清二楚,你們的家人也已經被秘密送到了京。」

田子勝等人驚訝地望著面前這如神一般的女子,久久說不出話來。

衛君棠望著驚訝的他們,擺了擺手︰「行了,趕緊說出真相,我們救你們的家人出虎口,但也代表著你們的家人在我們手上,我不想去拿你們的家人相威脅,但是也希望你們能配合。」

事已至此,田子勝也沒有必要再隱瞞什麼了,他下馬稟報︰「燕山之地,乃是長城沙的地盤。」

「長城沙?」

「是。」田子勝說著,他吹響了和方才相仿的口哨,一番哨聲過後,山林的另一側再次響起了哨聲,雙方像是在交談一般。

「現在便可以上山了。」田子勝抱拳拱手︰「長城沙最初是齊與燕海邊境的流民所建立的組織,他們基本上干的都是走私和牙行之類的買賣,後來勢力漸漸龐大,兩國的邊境守軍也逐漸與其私通,長城沙這個名字也做到了名副其實。」

「雖然遠在京城,但也不似江南離長城的萬里之遙,我竟然從未听說過這個組織。」衛君棠驚異于這個組織的隱秘性,因為賞信錄中也只是說這朱洪是悍匪,卻只字未提長城沙,可以說連瀟雨樓都不清楚的組織,天下實屬罕見。

田子勝點了點頭︰「因為走私販人在大齊都是死罪,所以長城沙也極為隱秘,加上與官勾結,保密性自然更強。」

章嬋娥望了望山腰︰「你方才那個是暗號吧,既然回應了他們,我們就不便久留了,讓他們生疑就不好了。」說著便駕馬向深山走去。

「世子妃小心!」田子勝想要攔住章嬋娥,但是為時已晚,章嬋娥觸動了埋伏機關。

「咻咻咻」幾根磨得極為鋒利的竹箭射向章嬋娥的心窩。

「砰」章嬋娥隨即倒在了馬下。

「呼……呼…」

章嬋娥的身上壓著剛剛撲倒她的衛君棠,而章嬋娥這一次真真正正地嘗到了恐懼的滋味,那生死懸于一線的滋味,這是她身居閨中所永遠感受不到的。

「山上機關密布,不知機關之人必死無疑,還是屬下帶領世子和世子妃上山吧。」田子勝松了一口氣,請命打頭陣。

不過這個時候他倆誰也沒有听到田子勝的話,四目相對,看著章嬋娥那有些淚汪汪的大眼楮,這對于想要拼命壓抑住自己憐愛之情的衛君棠來說是一場殘酷考驗。

衛君棠有些不自然地關切問道︰「你…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有些不舒服。」

「哪里?」

「你頂到我了。」

「頂到你了?」

「嗯……」章嬋娥說到這里臉已經紅得發紫了,衛君棠也意識到了章嬋娥想說什麼,臉唰地一下紅成了和章嬋娥一樣的色調,連忙爬了起來,胡亂地指著後面的士兵︰「那個……你們,哪個來著…田子勝,打頭陣,上山!」說完便匆忙地連滾帶爬上了馬。

章嬋娥默默地站起了身,雖然沒有受傷,但是這一前一後受到了兩次驚嚇,章嬋娥的心跳再也無法恢復平靜狀態。

「請世子妃上馬。」田子勝走上前去,伸出手背給章嬋娥當扶手,章嬋娥看到這里臉色也好了一些,她踩住馬鐙,扶著田子勝健碩的胳臂上了馬。

而看到這場面的衛君棠,開始有些後悔自己先上了馬,竟然心中還有一絲記恨田子勝。

自己怎麼了?他來這里都是為了小芸而來,怎麼可以這樣。衛君棠使勁搖了搖頭,把目光重新放到了燕山山頂之上。

章嬋娥上馬之後,抬起手輕撫自己的心房,這份悸動里,有生死一線的恐懼,還有衛君棠舍身而救的歡喜。

歡喜?她要歡喜什麼呢?兩人終于有點夫妻的樣子了?自己有機會了?

章嬋娥也搖了搖頭,將目光投向燕山。

他們現在只能有一個目的,長城沙,朱洪。

……

燕海軍中,將士們把酒言歡,營地內劍舞翻騰,為了慶賀齊軍的再次受挫,也為了表彰他們的新朋友葉燭陰,燕海大營內進行了持續一整天的慶功宴,軍中上下,好不熱鬧。

「本王再敬葉老弟一杯!」蒙成已然有些醉意,他胡亂地抓起了桌上的酒樽,絲毫不在意被他搖晃而濺出的酒水,並將它伸向了葉燭陰,然後滿飲下了自己杯中的酒。

「謝大王。」葉燭陰臉頰也出了紅暈,看得出來他也喝了不少,不過能夠看出他要比蒙成清醒一些,他站起身舉起酒杯,一仰頭,酒杯里的酒被一飲而盡。

蒙成十分滿意地一拍大腿︰「好!本王還以為葉老弟身在

雲南,喝不慣我燕海的酒,今日一見,葉老弟真乃豪杰啊哈哈。」

「在南王面前,只能說是見笑了,當世群雄之中,又有何人能夠與燕海南王比肩呢?」葉燭陰抬手稱贊起了蒙成的豐功偉績︰「在下從小就听說燕海南王堪稱燕海柱國,平胡亂,定遼東,開西域,御南齊,比起花鎮昀助齊高祖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只要是南王您率兵出征,眾將士無不奮勇向前,燕海之軍威可以說有南王一人便足以撐起啊。」

「誒,此言差矣。」蒙成笑著搖頭擺手︰「那只是表面現象罷了,這個國家主要還是要靠我的那位皇兄,燕海大汗皇主,沒有他把國家打理起來,本王何來兵卒,沒有兵卒,又何來軍威啊?」

葉燭陰拱手行禮,正色答道︰「燕海皇主自然是聖主明君,但是就算十年磨劍,也要有個能夠使用這把利劍的人,沒有一個安穩的國,何來安穩的家,又何來江山社稷之說,南王這些年東闖西殺,南征北戰,拋頭顱灑熱血,一心為國為民,堪稱燕海第一人,此功絕不可沒。」

這麼多年了,蒙成又何嘗沒有想過這些呢?他的部下也不止一次這樣說過。

他的長兄蒙戩原本也是一個勤于弓馬的大將,在先主蒙玉龍還在世之時,這兩兄弟追隨著父皇的光芒到處征伐,當時的中原還是由晉所統治,而蒙玉龍作為大漠的開國君主,狠狠地挫敗了一直以天朝自居,不可一世的大晉帝國,甚至一度跨過了長城,殺入了中原,將燕海的國力推向了頂峰。

可是,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原本就搖搖欲墜的晉帝國被燕海這一支催化劑影響,大廈瞬間傾塌,各路軍閥豪強紛紛起事,而各路軍閥的第一個目標,便是唯一的外敵燕海。被勝利沖昏了頭腦的燕海軍依舊認為中原的軍閥會像那個無藥可救的晉室朝廷一樣孱弱,他們狂妄,自大,剛愎自用,而擁有這種想法最甚的就是他們的首領,蒙玉龍。

年輕的蒙成嗅到了危險的氣息,可是他沒有資格去指導父親該如何打仗,于是他找到了他的哥哥蒙戩,可誰又能想到,他的兄長比他的父親還要瘋狂,蒙戩甚至已經開始幻想將天下一統了。很自然的,蒙成的勸說徹底失敗,而且隨之而來的,是燕海軍的滅頂之災。

齊高祖衛伯衷的父親,時任齊王的衛統率先帶領私兵開始抵抗燕海南下,這支私兵號稱「衛家軍」,也是如今大齊龍隱閣的前身,這支部隊與晉軍相比簡直是雲泥之別,可是燕海軍卻一視同仁,莽撞地沖了上去,最終的結果可想而知,燕海南下的主力幾乎全軍覆沒,蒙玉龍身中數箭,被蒙成死命救回,蒙戩也身受重傷,燕海軍狼狽北逃,而齊軍不停地追趕,最終聯合楊家共同將燕海再次鎖在了長城之外。

戰爭結束後,蒙玉龍也很快病逝了,蒙戩見證了慘敗,見證了自己的傷痕,見證了父親的離去,他握劍的手開始顫抖,他開始畏懼,畏懼戰爭,畏懼死亡。作為長子,他順理成章地成為了燕海至尊,也終于有理由不再奔赴戰場,他開始依賴自己的弟弟,開始相信天命,開始研究巫術,就這樣的統治,一直持續了幾十年,一直持續到曾經被他們攪碎的中原再次統一,一直持續到中原王朝再次對他們兵戈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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