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王子,你看那兒。」飛鷹忽然頗為驚訝地指著前方,「她不就是那畫上的女子嗎?」
尉遲康循著飛鷹指的方向看去,正見一個姿容絕美的女子在與身旁的婢女說著什麼,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顰一笑都是那麼地攝人心魄,當真擔得起傾國傾城這四個字。
「大越的女子全然不似我大狄女子那般,這等嬌氣柔弱的模樣,估計一陣大一點兒的風就能將她們給折斷。這洛修儀美則美矣,卻無甚特別之處。」尉遲康看著柳沅芷評判道,「不過既然父王喜歡,那本王便會將她帶回去。反正不過是個充盈後宮的玩物,確實只要漂亮就夠了,父王也定只為了圖個新鮮。」
原本曲徑通幽之處,現在卻聚集了幾個宮女,瞧著,似乎在指指點點說些什麼。
寒月與柳沅芷走了過去,只見地上正躺著一只貓,看模樣應是這宮里頭的野貓。
只是這這貓的肚子竟是被剌開了一大條口子,有部分肚腸都露在了外面,地上和毛上的血有些已經干涸,呈現出較深的紅褐色。縱使如此,這這貓的身體卻仍在微微的起伏,可見它還有一息尚存。
寒月又見這只貓的身上還有其他幾道傷痕,看著像是利爪抓痕,想來應是同類爭食所傷了。
「真是可憐。」一個宮女同情道。
另一個宮女瞥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貓,似是心中害怕,便又立馬將視線給移開了。她側過頭,拉著方才說話宮女的袖子道,「別看了,我們快走吧。再不去干活兒,待會兒要是被嬤嬤發現了,就又要挨罵了。」
二人說著,便疾步離開了。
接著又散了幾人,寒月待人少了些,便行了過去。她蹲子,看著地上的貓兒。那貓兒竟似有靈一般,也回視著寒月。
湛藍色的眼珠剔透如水晶琉璃,又宛如裝著星辰大海。只是不知是寒月的錯覺抑或是什麼,在那貓兒的眼中,她仿佛看到了有晶瑩的液體在閃動。
寒月心中悲切不忍,她不由地伸出手輕輕撫了撫貓兒的腦袋,萬分溫柔地對著貓兒說道,「記得下輩子要投個好胎,可別再像這世這般受盡苦楚了。」
柳沅芷听著寒月的話語,心中也頓覺十分酸楚。
寒月繼而又安撫了貓兒半晌,隨後,她忽而拔下了發髻上的簪子。她深吸了一口氣,一手緊握著簪子,猛地朝貓兒的頸部扎去。
「月兒!」柳沅芷見狀不免驚呼道。
「啊!」圍觀的一個膽小的宮女見寒月此番舉動,不禁嚇得尖叫出了聲。
另一個宮女也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盯著寒月,那眼神中似乎有不解,更有震驚與害怕,「你,你作什麼殺了它!怎麼能如此心狠手辣!」
心狠手辣?寒月無奈一笑,如今竟也有人用這個詞來形容她了。是啊,女子向來都應是那手無縛雞之力的溫柔善良之人,而就在剛剛,她卻親手用簪子殺死了一只貓。寒月看向自己的手,那白皙的玉手上還沾著溫熱的鮮血呢,如此觸目驚心的紅色,怎的會不讓人害怕忌憚?也不怪那小宮女會像看怪物似的看著她了。
寒月並未看向那說話的宮女,她的雙眼牢牢盯著已經死去的貓兒,目光中有悲色隱隱浮動,可她的聲音
卻仍是淡淡的,「它如此模樣,已然是活不成了。與其在這邊苟延殘喘,受盡痛楚,還不如給它個痛快,讓它早點解月兌,也好少受點折磨。」
眾人听著寒月的話,心中雖皆知她說得有理,可一時之間仍是無法接受。因那畢竟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啊!
那個先說話的宮女不由地往後退了一步,她戒備地看著寒月,低低啐了一句,「簡直就是個瘋子!」隨後,她便拉著身旁的另一個宮女快步離開了。
親眼見證了這樣一檔子事兒,自是無人再願意待在這里,只才一瞬間的功夫,圍觀的人就都散盡了。
「沅芷,你是否也覺得我是個狠辣之人?」寒月出言問道,她的聲音冷冷清清的,平靜如水。
柳沅芷也蹲下了身子,她搖了搖頭,說道,「不,我從未這樣覺得。」她看了一眼地上的貓兒,續道,「我知道,有些事瞧著殘忍,但其實反而是種慈悲。」
寒月接著便問內侍借來了鏟子,將那貓兒葬在了御花園之中的一棵桂樹下。待料一切理妥當之後,寒月與柳沅芷二人便打道回了瑤光殿。
尉遲康與飛鷹二人站在一棵大柏樹的一旁,觀看了事情的整個經過。直到寒月與柳沅芷轉身離去之後,尉遲康才從樹旁走了出來。他的目光牢牢鎖著寒月的背影,眼神中似有異彩,「呵,這倒是有意思!沒想到大越竟也有這等與眾不同的女子。」他細細回想著方才的情景,心中越發地驚奇。寒月的眉目瞧著柔和溫婉,可手段卻是如此的果斷犀利。那一簪子下去,又快,又狠,又準,絲毫沒有猶豫。那毅然而英氣的模樣,或許令許多男子都要自嘆弗如。
「二王子若是喜歡她,大可以向大越皇帝討了去。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罷了,想必大越皇帝定不會不同意的。」飛鷹立馬替尉遲康出謀劃策道。
尉遲康聞言,唇角一彎,道,「何必去討要?她既然身為洛修儀的婢女,那定會一直隨侍在洛修儀身側。洛修儀都要去我大狄,她自是要隨行的。」
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分,天邊那如牛乳般潔白的雲朵變得橙黃橘紅,猶如烈火卷燒過一般。重重宮闕被籠罩在一片靜寂的金色之中,遠處的連綿山巒也披上了絢麗的彩衣。
漸漸的,繽紛的天幕便變為了青蒼色,繼而又變成了更深的湖綠色。蒼穹的盡頭,宛若有誰打翻了墨汁,那濃重的深藍、玄黑便肆無忌憚地蔓延了開來,直至染墨了整片天空。
殘陽落下,曉月初上。銀色的月光如瀑般傾瀉在太液池的水面上,清風徐來,水面漾起了層層波瀾,倒映在水中一輪明月成了破碎的玉片,洋洋灑灑,星光點點,為這夜晚增添了一分寧靜。
夜,雖寧靜,可此刻的蓬萊殿內,卻是燈火通明。燕樂陣陣,宮娥魚貫,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可謂是熱鬧非凡至極。
南宮珩與寒月二人已有許久未曾見過面了,如今坐在席上,南宮珩的視線自是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寒月。眼前的寒月依舊是一身淺綠色的衣衫,如此簡單的裝束卻顯得她清逸出塵,仿若是落入塵世凡間中的青蓮仙子。
自寒月與南宮珩二人敞開心扉之後,寒月便也不再掩藏自己的心意,隨心而動,倒也實為灑月兌自在。
二人頗為心有靈犀,此時寒月也正巧回望著南宮珩。
只見南宮珩頭戴嵌玉七珠金冠,身著一襲玄色錦袍。錦袍的袖口與領口皆繡著十分考究的海浪祥雲紋。此花紋乃是以上好的孔雀羽線繡成,乍一看似呈銀白色,實則卻是透著隱隱的七彩光澤。腰間再配以一條同色腰帶,腰帶上系著一塊和田雕花玉佩。
南宮珩確實十分適合穿著玄色的衣衫,這深沉如暗夜的顏色在他的身上非但不會顯得壓抑黯然,反而稱得他越發地目如朗星,眉似墨畫,面如冠玉。瞧來極其俊美,又不失氣宇軒昂。
寒月見著南宮珩的眼中有濃濃情意隱動,偏淡的琉璃色漾眸里璀璨剔透,就好似一潭清泉里倒影了整片天空的星光,閃爍明亮,細碎清澈。讓人瞧這心旌震顫,卻又不可言說。她與南宮珩相對而視,眼中漸漸泛起會心的笑意。
南宮珩的嘴角隨即也彎起了好看的弧度,他的心中生出了一縷如雪後出霽的第一束新陽般的溫柔。
二人即使什麼都不說,也能明白對方的心意。雖是無言相視,目光相接之間卻有脈脈暖意流動。
南宮的坐席正位于南宮珩的左首,他瞧著寒月與南宮珩二人如此這般眉來眼去,心中的嫉妒與恨意更甚。他收回了目光,旋即仰頭將桌上的一杯酒給灌了下去。
南宮暗暗咬牙切齒著,他那握著酒杯的手也不禁緊了又緊,臉上的神色不免變得有些難看起來。就連美妙的樂聲入耳,對他來說也竟如雜音一般,毫無美感可言。
就在此時,守在蓬萊殿殿門之外的內侍高聲唱喏道,「大狄二王子、七公主到!」
燕樂聲停,隨著內侍這一嗓子唱喏,大殿里的眾人皆是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隨後,頗為一致地側首,將目光投向了殿門。眾人都甚為好奇地張望著,想看看這大狄二王子和七公主究竟長得是何模樣。
伴著萬眾矚目的目光,大狄二王子尉遲康與七公主尉遲敏便行了過來。
寒月看去,只見尉遲康身著著一襲深褐色袍子,袍面上以金線繡著大狄崇拜的光芒萬丈太陽紋。
視線再往上移去,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英武的臉來。尉遲康的臉部輪廓分明,劍眉色濃入鬢,眼楮大而有神,鼻梁高而堅挺。
許是因為尉遲康曾經常年在外征戰的原因,他的膚色並不似大越男子那般白皙,而是呈現出稍偏黝黑的膚色來。只是他又留著一臉的絡腮胡,便顯得有些老氣,原先俊朗的面容也就大打了折扣。
緊隨在尉遲康身後的七公主尉遲敏,瞧上去倒是與大越女子並未有很大的不同。
她梳著一個大狄宮廷內特有的高髻,配以金釵金步搖。細眉彎彎如新月,美目顧盼頓生姿。膚白勝雪,女敕唇似櫻。
她同樣身著著繡有光芒萬丈太陽紋的廣袖錦裙,裙擺寬大曳地。只是這裙底的顏色與尉遲康的不同,是靚麗的玫色。玫色與金色二者交相輝映,稱得尉遲敏分外妖嬈明艷,尊貴不已。
「見過大越皇帝陛下。」尉遲康朗聲道,尉遲敏隨之福身行了行禮。
坐在龍座上的皇帝和煦一笑,說道,「王子、公主不必多禮,都快些入座吧。」
隨後,便有宮女引著二人去到了屬于他們的席座。尉遲康與男賓一起坐在左首,尉遲敏則與女賓一起坐在右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