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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翩翩使者如約至

一彎明月朗朗掛于枝頭,潤白如玉,清輝如瀉。世間的一切都被鍍上了一層亮銀色,讓人產生恍如置身于那九天之上廣寒月宮的錯覺。

夏蟲蟄伏在窗下細碎的草叢中有一聲沒一聲地叫著,像是要趕在秋日的寒風來臨之前,將生命的最後一點氣力都用盡。

麗充容見今日天朗氣清的,便命人搬了個躺椅和小幾置于殿前的空地之上,小幾上放著一盤切配好的新鮮水果。她飯後閑來無事,現正靠在那躺椅上納涼賞月呢。

「今兒個晚上,咱們皇上又翻了誰的牌子了?」麗充容拈了一顆玫瑰葡萄送入口中。

大宮女百靈回稟道,「回娘娘,皇上今日依舊召了裴御女侍寢。」

麗充容又揀了一顆葡萄,細細品味後不由道,「嗯,這個葡萄味道倒是不錯,清甜汁足,十分爽口。這個橘子可就差了些,要不過酸,要不就是甜得太膩。」

她隨後端起一旁的茶盞,輕輕啜了一口,想了一會兒,才緩緩道,「這樣已有好幾日光景了吧?」她頓了頓,又否定道,「哦,不對,當中有兩天是召幸了洛修儀的,可如今卻又召了裴御女。想必皇上掉轉頭來想想,還是覺著裴御女更會侍候人。」

「顏美人說得不錯,這果真是天生的。她骨子里那股妖媚風騷的勁兒,我們這樣的正經女子可是學也學不來的。」麗充容嘴角彎起一抹笑意,半諷半嘲,又像是無比感慨,「縱使她洛修儀美得跟個天仙兒似的又如何,如今不照樣被人給比了下去,獨守空房嗎?」

「哎……這男人吶,總是喜新厭舊的,沒一個能免得了俗。」麗充容絮絮道,「你看我那表弟不就是這樣嗎?當初費盡心思求來的正頭夫人,這才沒幾年,就被拋諸了腦。前些日子又心急火燎地納了一個小妾,據說那小妾的樣貌還不如前頭的那個呢。」

「這偌大的後宮啊,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各色的性子,各色的模樣,要什麼樣兒的就有什麼樣兒的,真是百花齊放。待明日那大狄公主來了,又要新添一朵嬌美的花兒來爭奇斗艷了。」麗充容感嘆道。

百靈替麗充容斟上了熱乎的新茶,「不知這大狄公主長得如何?性子又如何?奴婢私心想著,她會不會成為第二個妍淑妃?」

「畢竟是王室公主,那模樣想必也不會差。」麗充容輕輕嘆了一口氣,「若是這大狄公主的性子溫順些還好說,要是她真像那宇文氏一般蠻橫跋扈,再耍點心機,那這後宮可是真好不太平了。」

「罷了,不說這些堵心的事兒了。」麗充容隨即又呷了一口茶。她抬起頭,望著遠方的蒼穹,只見月朗星稀,一片寂靜祥和,「今晚的月色可真美啊……不知明日可還有這般的好心情來賞這等上好的月色。」

麗充容手中捧著一盞青玉茶盞端詳著,那薄薄的青玉在乳白色的月光下顯得格外的溫潤,她的唇邊噙著疏朗的笑意,吟誦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她伸出蔥段似的縴縴玉指點了點透著微微涼意的青玉茶盞,「莫使玉盞空對月。」

一夜的光景,轉瞬即逝。第二日午後,便有大狄使者先行入宮拜見皇帝。

大狄的王上此次派遣來大越送親的使者並不是一般的大臣官員,而是他的二兒子,

人稱二王子的尉遲康。

「見過大越皇帝陛下!」尉遲康右手抬起握拳,置于左胸之前,他半躬著身子,以大狄之禮向皇帝行禮道。

「大膽!」侍候在皇帝身側的連總管見狀,隨即出言呵道,「見到皇上還不下跪行禮?」

尉遲康聞言微微挑了挑眉,他有些桀驁地瞥了連總管一眼,而後看向皇帝說道,「皇帝陛下明鑒,此禮乃是我大狄特有之禮。右手握拳置于左方心前,是表真心誠意。所以,哪怕是見到我大狄最為尊貴無上的王上,我對他亦是行此禮。」

皇帝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但因思及此乃兩國交好的會面,又為彰顯大越的大國氣度,現下便也不欲與尉遲康去計較這等小事。皇帝一笑對之,道,「來者是客,二王子不必多禮。」

尉遲康並不知皇帝此刻心中所想,他見皇帝如此待他,只以為皇帝是忌憚了他,臉上更是多了幾分傲氣。他隨即揚了揚手,示意身後的隨從上前。

待隨從走上前後,尉遲康指著隨從手中的錦盒說道,「皇帝陛下,我大狄盛產翡翠,此盒中放著的,正是我大狄王室的珍寶冰種翡翠百花盤。此次便進獻給大越皇帝陛下,以表我大狄與大越交好之誠意。」

連總管走下台階,接過了那隨從手中的錦盒。

「二王子有心了。」皇帝看著尉遲康笑道,眉宇之間頗有上位者的氣勢,「為王子和公主接風洗塵的晚宴安排在了蓬萊殿。現下,王子可先到幽篁軒內稍作休息,朕已命人在那兒擺上了各色糕點茶果,王子可盡情享用。若是王子還有什麼其他想吃的,即可吩咐人去做。朕宮里御膳房的廚子皆是舉國各地來的好手,各國美食對他們來說也都不在話下。」

「哦,對了,這皇宮之中,御花園和太液池的景致都頗為不錯,王子若是有興趣,亦可差人帶你去走走看看。」皇帝又補充了一句。

尉遲康笑了笑,道,「多謝皇帝陛下。」他說完,便就有內侍領著他去了幽篁軒。

幽篁軒建于離太液池不遠處,從軒窗向外眺望,正能瞧見煙波浩渺的太液池,湖畔的秀美景致能盡收眼底。

幽篁軒名含幽篁二字,因是三面圍竹,修修翠竹,自生清風。與名字相稱,幽篁軒的裝飾也甚是古樸典雅,全無金光璀璨,卻盡顯磅礡氣勢。

尉遲康揀了檀木桌邊的一個椅子坐下,隨後朝著引路的內侍揮了揮,說道,「你先下去吧,若是有事,本王會喚你的。」

內侍對著尉遲康恭敬地行了個禮,而後便替尉遲康掩上了門,退至門外守了起來。

尉遲康抬眼觀望了一圈屋內,只見軒內一應器物擺設皆是玉石珍品,他的神色繼而變得有些戲謔玩味起來,道,「飛鷹你瞧,這大越皇帝是在向本王炫耀示威呢。」他冷冷一笑,道,「哼,他以為我大狄是什麼窮鄉僻壤的地方?還真把本王當成是個沒見過世面的莽漢呢。」

「二王子,依屬下愚見,這大越皇帝許是心虛得很,所以才這般急急地將好東西都拿出來展示。他打腫臉充胖子,目的就是拼命想要與我大狄媲美呢。」一旁面容略顯粗獷的飛鷹言道。

尉遲康聞言之後甚是不以為意地笑

了笑,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吃食,伸手拿起一塊碧玉糕,但卻並未食用,只是放在鼻尖嗅了嗅。隨後,他放下了碧玉糕,又取了一塊山藥棗泥糕來,卻依舊只是聞了聞。

旋即,他便面露嫌棄地將手中的山藥棗泥糕給扔回了琉璃盤中,「本王還以為這些糕點是用什麼珍貴食材做的呢,卻原來也只不過是些再尋常不過的東西。這等貨色,竟也好意思呈上來給本王吃!」

「二王子所言極是,這些東西在我大狄可是隨處可見,而他大越皇帝卻將它當寶,可見這大越之人實是鄙陋。」飛鷹阿諛道。

尉遲康先是坐了會兒,隨後又在屋內走了兩圈,心下便覺得十分的無趣,「走,去御花園逛逛去。」他說著,就帶著飛鷹出了門。

守在門口的內侍見狀,忙迎了上去,說道,「二王子可是想去御花園逛逛?奴才這就給您帶路。」

「不用,本王自己去。」尉遲康不喜地擺了擺手,「本王不喜有外人跟在本王身側。」

「這……」內侍聞言,瞬間便有些為難,臉上流露出了遲疑的神色。他私心想著這尉遲康初來乍到,又人生地不熟的,萬一他到處亂走,誤入了後宮,若是沖撞了那些尊貴的主子娘娘們該如何是好?他可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尉遲康為人向來不喜有人忤逆他,他不耐道,「本王是你們皇帝的貴客,難道連這等小事都要受你的管束嗎?」

內侍踟躕著,他深知尉遲康此番來大越是為了兩國的邦交,萬得罪不得。可任由他亂走又頗為不妥,他斟酌了片刻,仍是謙卑堆笑道,「二王子莫要誤會,皇上也是見王子您初來我大越,怕王子不認得路,這才差了奴才前來領路伺候。請二王子放心,奴才只遠遠地跟在後頭,絕不會打擾您的雅興的。」

尉遲康見內侍如此說道,也便不好再拒絕,便徑直走了出去,任由內侍一路跟著。

鉤弋宮瑤光殿內,柳沅芷方用完午膳,現下正在殿內來回地踱著步。

「都怪我方才貪嘴,多用了一小碗木薯酒釀圓子,現在只覺得這胃里堵得慌。」柳沅芷蹙著眉頭說道。

「可是難受得緊?」寒月頗為憂心地問道,「這可不能硬撐,若是實在難受得厲害,奴婢現在就去太醫院將葉太醫請來替娘娘瞧瞧。」

見寒月如此關懷,柳沅芷不由地一笑,「你別擔心,我沒事。不必如此小題大做,我只不過是有些飽罷了,待走走便會好了。」

「瞧這現在日頭也不曬,要不你陪我去御花園逛逛吧?消消食,順帶著賞賞美景。」柳沅芷提議道。

隨後,二人便出了瑤光殿,朝著御花園而去。

夏末初秋的御花園並未顯蕭條之色,草色蔥蔥,樹木成蔭,五彩繽紛的各色花朵競相綻放,一派生機盎然。

這百花之中開得最好的,要數那木芙蓉。雖未臨水而照,但那一樹一樹的濃綠,加之一朵一朵的淡粉色花朵,遠遠望去,宛若一幅艷麗織錦。

寒月與柳沅芷二人悠然漫步在小徑上,賞著花園,說著閑話,倒是十分地怡然自得。

好巧不巧,尉遲康與飛鷹二人也在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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