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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梅香心事空嗟嘆

自上元節過後,又是陸陸續續落了幾場雪,只不過這雪已不是年前那般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了,而是輕如飄搖柳絮的小雪。昨日雪後初霽,天氣稍稍回暖了些。重重宮檐上的積雪漸漸消融,皚皚的白色褪去,現出了琉璃瓦原本的黃色來。沉寂了一整個冬季的枝丫上有的已經冒出了芽孢,只待一縷暖陽便可抽出女敕葉。鏡泊湖面上的薄冰也已消失不見,微風吹過,湖面泛起陣陣漣漪,冬日里深藏在湖底的魚兒們游到了湖面上搖曳著尾巴嬉戲,大地正在慢慢地恢復生機。

雖說這節氣上已是過了立春,可這北風還是冷得很,臨華殿中依然燃著銀羅炭,一直要到春分,這炭盆才會被撤下去。

「我這身子向來畏寒,不中用得很。可自從去年秋天開始,喝了葉太醫開的方子補身子調理,這一個冬天下來,如今卻是已經不怎麼畏寒了,連這手腳冰冷的毛病竟都給治好了。月兒,不得不說,葉太醫的醫術可真是了得。」柳沅芷一邊愜意地在堆了玫瑰花汁的溫水中浣手,一邊說道。

寒月說道,「神醫華佗的傳人當是不凡。」她說著,又往柳沅芷浣手的盆中加了點熱水,「這治病喝藥就是貴在堅持,小主可別見著如今好了些,便斷了這飲藥的習慣了。」

柳沅芷微微一笑,「我自是明白這道理,斷不會前功盡棄的。」

「紫陌,小主今日用的藥待會可以先去煎了。」寒月側目吩咐道。

「小主的藥昨日便用完了,今日得去太醫院新取了來。奴婢方才還念叨著這事呢,這才去了一趟浣衣局回來就給忘了。莫不是因著過了一年,又老了一歲,所以這腦子越發地不好使起來了?」紫陌不解道。

柳沅芷听了,忍不住笑道,「你怎的就叫老了?若是你都算老,那我和月兒豈不是更老了?」

紫陌這才發覺此話不妥,她吐了吐舌頭,「小主恕罪,奴婢說話總不過腦子。」

寒月伸出指頭親昵地點了點紫陌的腦袋,「你呀。」

紫陌抓了抓腦袋,嘻嘻一笑,「那奴婢就先去趟太醫院了。」她說完,便急著去了。

「難得她隨著你經歷了這麼多事之後還能如此簡單爽利。」柳沅芷喟嘆道,「每次去太醫院前總是這樣喜上眉梢的,還真是連一點小心思都藏不住。」

紫陌趕到太醫院之時已臨近午膳時分,太醫們都已前去用膳,院內寂寥清冷,唯有葉子陵以及幾名醫士還在忙碌。

「葉太醫。」紫陌明朗地喚了一聲。

葉子陵聞聲抬眸,放下了手中的毛筆,他溫和一笑,「紫陌姑娘。」

「葉太醫,小主的七副藥皆已煎服完了,我來取新的。」紫陌說道。

「哦,好,你稍微等我會兒。」葉子陵說著,便起身前去藥櫃前取藥。這些抓藥的事情原可由醫士代勞,但葉子陵不願假手他人,便一直堅持親力親為。

紫陌百無聊賴地朝著屋內四處張望了一下,「其他太醫們皆去用膳了,葉太醫你怎的還在忙碌?」

「原想著將手頭的事情料理妥當了再去,反正我也還不餓,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葉子陵一邊抓著藥一邊回答著。

「定是因葉太醫你醫術高明,所以才會格外地忙碌些,我知道有句話叫做能者多勞。」紫陌說道。

葉子陵被她這樣一說,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紫陌姑娘過譽了。」

紫陌踱著步子行至葉子陵的桌案邊,她低下頭,看著葉子陵方才在寫的一張方子,只見方子上寫著,「瓜蔞皮二至四錢,大青葉三錢,冬瓜子四錢,生苡仁五錢,前胡一錢五分。」紫陌心里默念著,她不懂這些藥到底是有什麼功效,她只知道葉子陵的字很是好看,就如其人一樣好看。

紫陌見葉子陵仍在專注地抓藥,她隨即從隨身挎著的籃子里取出了一包東西來,端端正正地放在葉子陵的桌案之上。

「紫陌姑娘,藥裝好了。」葉子陵的聲音傳來。

「哎,來了。」紫陌看著桌上的那包物件偷偷笑了一下,有些羞赧又有些小期待。她走至葉子陵身邊,接過他手中的藥來,放置到了籃子里面,「有勞葉太醫了。」她剛抬步,想想又轉過身來,對著葉子陵說了一句,「如今倒春寒還冷著,葉太醫注意身子。」

葉子陵微微一愣,隨即作揖道,「紫陌姑娘也多保重。」

送走了紫陌,葉子陵又走回到自己的桌案前,準備提筆將那張方子寫完,卻意外地發現桌案上多了一包物件。此前一直無人來找過他,那這包東西便是方才紫陌留下的了,他如此想著。他略帶著疑惑,取過打了開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副繡著萬福紋的護膝。

葉子陵看著手中這副護膝怔住了,他的腦海中忽然響起了紫陌臨走前對他說的那句話,紫陌對他的關懷之意溢于言表。一時之間,他也說不清自己的心中是何種感受。他怔怔地看著,許久都沒有任何動靜。半晌,他輕嘆了一聲,隨後便仔細地將這副護膝給收了起來。

這日,曲知許又邀了柳沅芷與阮明庭二人前去擷芳殿一齊用膳,這廂膳畢,二人正相攜著漫步于宮道之上。

阮明庭手捧著一束蠟梅花,眼帶笑意地說道,「隆冬到來時,百花跡已絕,惟有蠟梅破,凌雪獨自開。相較于梅花,我倒是更喜這蠟梅,顏色不艷,香氣清絕不俗。」她說著,便湊到花枝上去嗅了嗅,「幽香徹骨,心曠神怡。可惜我那蓮漪殿未植蠟梅,想摘個幾枝插瓶供于書案上都沒法兒,只好每次去知許那兒摘了。」

「枝橫碧玉天然瘦,戀破黃金分外香,蠟梅確是香韻尤絕。只是你這三五日的便要去知許那兒摘一次,過不多久,她擷芳殿內的蠟梅怕是只剩樹干子了。」柳沅芷笑道。

「誰讓那花房總是備些嬌滴滴的花兒來,放不上幾天便蔫了,還是我這蠟梅來得好,月兒姑娘你說是不是?」柳沅芷問道。

寒月微微一笑,「阮小主說的有理。除卻這清逸暗香,奴婢覺得蠟梅的枝干也極富畫意。」

阮明庭頗為贊同地點了點頭,寒月繼續說道,「奴婢竊以為梅以形勢為第一,其枝虯曲蒼勁嶙峋、風韻灑落,或曲如游龍,或披靡而下,有一種飽經滄桑、威武不屈之美。」

阮明庭覺著自己真是遇到了知音,「梅以韻勝,以格高,故以橫斜疏瘦與老枝怪石著為貴。在那遒勁倔強的枝干上綴以數朵凌寒傲放的淡梅,兼覆一層薄薄的白雪,儼然是一幅天成的水墨大寫意。」

「古人有著《梅品》、《梅譜》,我看你倆啊,應當合寫一部《梅說》才是。」柳沅芷不禁打趣道。

「哎,柳姐姐此番提議倒是可取。反正我終日閑著無事,倒不如真來寫一部,說不定還能流傳後世呢。」阮明庭思忖道。

「沒成想你倒還真考慮上了。」柳沅芷揶揄道,「知你才比謝道韞,那我就等著看你的著作了。」

阮明庭秀眉一揚,嘴角漾起了一抹明媚的笑容,似是想對柳沅芷說什麼,卻忽然又愣住了。柳沅芷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身披銀灰色鶴氅的南宮珩正迎面走來。朱紅色的宮牆,銀灰色的衣裳,瞧著分外有潑墨的意境。

待南宮珩行至面前,阮明庭反而移開了目光。「成王。」阮明庭與柳沅芷見禮道。

「柳才人,阮寶林。」南宮珩回禮,話畢,他的目光似是不經意地掠過了跟在柳沅芷身後的寒月。

阮明庭微微垂了垂眸,待柳沅芷瞥向她的時候,只見阮明庭舉止端莊得體,笑容也是恰到好處,渾身上下讓人瞧不出一絲異樣來。

「柳姐姐,你看這蠟梅枝子,底下頭都干了,我得趕緊回去將它插瓶子里去。」阮明庭看著手中的蠟梅說道。

柳沅芷心知阮明庭的意思,她便欲順著阮明庭的話說下去,哪知,她還未及開口,寒月卻先說道,「小主,我們也快些回去吧,奴婢瞧著,是到了該用藥的時辰了。」

寒月此言一出,不僅柳沅芷一愣,連著阮明庭和南宮珩也皆是一愣。

柳沅芷盯著寒月垂眸頷首的模樣有些疑惑,但還是說道,「好,那我們也回去吧。」

近幾次二人在宮內相遇,寒月都是這樣有意無意地找借口避開,這次索性連看都沒看南宮珩一眼,南宮珩望著寒月遠去的背影不禁皺了皺眉頭。

待回到了臨華殿之後,寒月便吩咐了紫陌前來服侍柳沅芷用藥。一整碗黑乎乎的湯藥皆是用了下去,舌根傳來的苦澀令柳沅芷蹙起了秀眉,寒月見狀趕緊將一顆蜜餞給柳沅芷遞了過去。

絲絲甜味在口中蔓延開來,柳沅芷這才感覺好受多了,「葉太醫的藥好是好,可就實在是太苦了些。」

「小主須知良藥苦口。」寒月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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