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看戲的妃嬪們不禁竊竊私語起來,有戲謔的,有嘲笑的,有鄙夷的,也有可惜的,真謂是五花八門,各懷鬼胎。 「心思還真大。」「就是,簡直是恬不知恥。」「看她那樣兒就知道不會是個安分的主兒。」「竟敢對皇後娘娘不敬,簡直不要命了。」……各種難听的話語不斷充斥進雲澹雅的耳中。
「或許,或許是宮闈局大意了,錯將五尾金簪做成了七尾的。」雲澹雅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于說著,雖然對此事,她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宮闈局做事向來謹慎,在金簪送至各宮前都會由專人再負責審查一遍,如何會犯此等低級的錯誤。再說了,此事是年年皆有的慣例,之前從未出過任何岔子,怎麼?今年輪到你雲御女就恰巧出事了?」雨墨冷聲說道。
雲澹雅感覺到周圍人投來的各種目光,如針芒在背,刺得她渾身生疼。她只覺得自己被逼的快要窒息了,一滴滴冷汗控制不住地順著鬢角流下,「那就是有人要陷害臣妾。」
她話剛說完,旁邊就傳來了嘲笑聲,「呵呵,陷害你?誰會有那閑心思去陷害你這個不受寵的妃子,莫不是吃得太空了?」宋美人拿著帕子掩嘴笑道,好似听到了什麼很好笑的笑話一般。
雲澹雅心中憤恨,卻也自知這個理由站不住腳,確實無法讓人信服。此刻的她也顧不得與人有口舌之爭,要使自己月兌困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她慌亂地七想八想著,到底失了平日里的冷靜。「那定是奴婢保管不周,娘娘,請娘娘給臣妾一點時間,臣妾一定……」
「夠了!」皇後滿面怒容,直接冷聲打斷了雲澹雅的話。她向來最恨的就是有人不將她放在眼里,覬覦她的皇後之位,挑戰她的權威,她那凌厲的鳳眸一橫,望向雲澹雅說道,「本宮不想再听你狡辯了!不過因是新年里,本宮也不想罰得太過。雲氏,即日起降為采女,禁足于茉風殿,為各宮抄寫女訓、女誡、女則。本宮之後會差人去稟明皇上的。」新年伊始就出了這等事情,皇後的好心情全給攪了,她撇下眾人,扶著雨墨的手進了側殿歇息。
「娘娘,方才那支金簪……」雨墨攙扶著皇後,欲言又止。
皇後瞥了她一眼,冷笑了一聲,「你想說那支金簪有問題是嗎?本宮在這宮里待了這麼多年了,又豈會不知道她們私下里爭斗的那些手段?」
雨墨小心翼翼地扶著皇後坐下,又接著問道,「娘娘您既然都知道,那為何還要處罰那雲氏?」
「雲氏自己技不如人,那就怪不得誰了。既然有人設了這麼一個局,我們為何不好好利用?順水推舟,除去一個妍淑妃的黨羽,何樂而不為呢?」皇後飲了一口茉莉花茶,瞬覺口齒留香,身心也變得舒暢起來。
「近日里重華宮那兒可有什麼新動作?」皇後問道。
「據奴婢所知並無任何不妥。自上次之後,曹氏竟日里都安安分分地在昕雪殿待著,皇上這段時日以來也都未曾踏足過玉笙殿,想必妍淑妃正為此苦悶不堪呢。」雨墨回道,言語之間自是有幾分取笑之意。
皇後臉上的笑意又多了兩分,「那個柳沅芷倒是有幾分能耐,過兩日將她招來,皇上的壽辰就快到了,本宮看著是該提點提點她了。」
雨墨聞言一愣,不免有些憂慮,「娘娘,您這樣是否太抬舉她了,奴婢怕長此以往下去會不好掌控。」
皇後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這把利刃現在用著還算趁手,若是以後她生出了什麼不該有的心思,本宮自會折了她。」
出了鳳鸞宮,柳沅芷並未傳輦轎,而是與阮明庭、曲知許二人結伴走著。方才那一切發生時,她們三人始終在一旁的人群後默默地看著,未曾出言。因為這一切,本就是她們設計好的。
那日阮明庭用計攔下了奉旨送賞賜的內侍,趁機掉包了盒子,將寒月事先做過手腳的金簪替換了過去。今日早上,雲澹雅將簪子取出簪在了發髻上,因翠鳥的尾部墜著細碎的石榴石,加之走路時候的震動與搖擺,原本細小到不容易被察覺的兩道小口子便順著紋路裂開了,于是五尾就變成了七尾。
「沒想到,往日的情分終究是落得如此田地。」柳沅芷喟然。
「她也算是罪有應得了。」曲知許感嘆道,語調中夾雜著些許感傷,她沒想到昔日情同姐妹的雲澹雅竟背著她們投靠了妍淑妃。
愛憎分明的阮明庭相對于柳、曲二人而言,反倒是看得開些,「她為了一己私欲去害人,我們只是給了她應有的還擊罷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這沒有什麼不對。」
寒月與紫陌並排走在柳沅芷的後頭,她望著前路,心中不免有些苦澀。曾經的她最是不恥此等耍心機的手段,而如今身處于深宮之中,她做起這些事來反倒像是信手拈來一般。寒月不知這樣的改變對她來說究竟是好還是壞。終日身處于布滿桎梏與荊棘的皇宮之中,走至中途,才發現自己只剩下一副模糊的面具,和一條不歸路。
約莫又過了十來日,便到了上元節。在大越,待上元節過了,那這年才算是真正都過完了。
大年三十的晚上,皇帝已然在蓬萊殿舉辦了盛大的宴席,皇親貴冑、外臣命婦們皆受邀至了宮宴。如今這上元節便不再興師動眾的,而是在文怡軒內辦了一個家宴,除卻帝後二人與太後,便只有幾位王爺攜帶者家眷,幾名高位妃嬪,以及一些頗為受寵的低位妃嬪列席。
因著是家宴,故而也沒這麼多的講究,眾人齊舉杯,對著皇帝、皇後以及太後三人說了些吉祥話,之後便開了宴。
「王爺,您嘗嘗這個香麻鹿肉餅,臣妾吃著覺得
相當可口。」蘇煙說著,替南宮夾了一小塊鹿肉餅放在了他面前的藍地花八稜碗里。
「別替我夾了,你先顧著自己。」南宮說道,只是這語氣卻不似以往那般溫柔寵溺,似乎還帶著點微微的抗拒。
這廂朱巧容也是替南宮珩燙了一塊羊肉,「王爺,您先吃塊熱乎的涮羊肉墊墊肚子。冬日里啊,吃這溫氣補血的羊肉是再好不過的了,幾塊下肚,這身子立馬就感覺暖洋洋的,周身都舒泰呢。」
「嗯。」南宮珩淡淡地應了一聲,未作過多表示。他雖在這邊坐著,可是這眼神總是會有意無意地飄向對面侍立著的寒月。
在這飄著雪的隆冬時節里,還要數暖鍋最是受人歡迎。那些個乾果,醬菜,前菜,餑餑之類的皆是提前就做好了的,就算是熱炒的菜品,在桌上放久了也一樣會變得冷冰冰的。而暖鍋卻不一樣,熱烘烘的炭火一直燒著,一口熱騰騰的吃食,再一口熱騰騰的湯水,整個人都籠在了融融的暖意里。軒內列席的眾人紛紛吃起了暖鍋,涮著各色的蔬菜以及肉品。
寒月從小就不喜食羊肉,因著羊肉的那股子羶味實在令她難以忍受。如今這皇宮里食用的羊肉雖是這天底下最好的,可是對于從不食羊肉的寒月而言,仍是有著明顯的羶味,加之這軒內並不通風,羶味就愈發地濃重起來。寒月侍立在柳沅芷身後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撲鼻而來的羶味令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寒月如此細微的表情卻正好落在了對面的南宮珩的眼里,他看了看身邊不斷涮著羊肉吃的朱巧容,開口道,「羊肉吃多了上火,還是不要再吃了。」
南宮珩原本只是想找個說辭,斷了朱巧容吃羊肉的念頭,不料,這話听在眾人的耳朵里卻是變成了南宮珩在關心朱巧容。「沒想到成王這麼會體貼人,看來成王與王妃真是感情甚篤啊。」麗充容調侃道。
朱巧容听了麗充容的話之後,便也覺得南宮珩是此意,她眼含情意,面帶羞怯,對著南宮珩輕輕「嗯」了一聲,隨後便乖乖地吃起了邊上的蝦籽冬筍片。
眼前的這一幕幕盡數落在了太後的眼里,她面目和藹慈祥,笑容中滿是欣慰,「呵呵呵呵,皇帝皇後你們看看,這兩對小夫妻感情好得就跟蜜里調油似的。哀家老了,如今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子孫們都能和和美美的。」皇帝聞言,朝著太後笑著點了點頭。
「只可惜莊王沒能來這團圓飯。」太後話語中有些遺憾,「先帝膝下子嗣稀薄,除了當初遠嫁的端嘉和敏怡,如今也只剩下皇帝與莊王了。」
「如今這西邊不安定,莊王正替朕守著邊疆,也是分身乏術。若是母後實在想念皇弟,等日後邊境穩定些了,朕便將他召回來。」皇帝說道。皇後聞言,她握著筷子的手不自覺地一緊,隨後,她緩緩放下了筷子,端起桌上的酒杯飲了兩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