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姐和何時了知道如許要進宮,卻不知她為何要進宮,但她總歸會因為這件事跟千霧有所聯結。所以兩人同意了這件事,並且還答應日後幫忙。
這頭俞瑜已經把清川辯論大會和江南佳人的兩個活動,稟告給了千霧。
千霧看了看信,心里了然。難怪早之前來參加詩詞賦會的文士減少了將近三分之一,原來是因為江南清川這兩個活動拉走了人。金如許……又是這位商業奇才出的點子。
千霧看俞瑜在信中頗有些贊賞他的意味,心里也有點好奇。俞瑜這個人他是知道的,輕易不與人結交,輕易不開口夸人,可是如今看來,倒是為了這個金如許改了不少。
又是一年的冬天時節,大雪將至,京都里已經積了厚厚的白雪。
這段時間千允一直住在王府里,夫子因為天氣寒冷感染了風寒,所以他不用上學。這一天一大早千霧便起了,領著同樣早起的千允準備一起出門。許崇新給他們打著傘,幾人上了馬車。
馬車一路到了京都城郊,城郊外大約十里處,開了一家早茶鋪子,給來往過客提供早點和吃食。千霧每次想念提蘊了,就會在京都里閑逛。逛來逛去卻發現,自己好像從來沒帶她出去玩過,心里又有點懊悔。
後來他又去了一趟永安寺,路過發現了這個鋪子。這個店面開的非常早,常年四季不間斷。雖然食物粗糙,卻頗有些別樣的韻味,他不知為何就是喜歡上了這家鋪子,每隔個四五天必定要來一趟。
「王爺和小王爺來了啊?」大嬸熱情的請兩人到鋪子里坐下來,「這麼冷的天,您起的這麼早,還大老遠的跑來照顧我們的生意……」
千霧極為難得的揚起笑臉,「我還是老樣子,一壺酒一碗面。」
「我今天要加兩個饅頭。」千允舉起手笑道。
「好 ,稍等片刻。」羅嬸走到她丈夫身邊,跟他說了幾句話,兩人便在那邊笑了起來。千霧看得出來,他們過得非常幸福。
曾經,他也可以這麼幸福,但以後恐怕再也不能了。
「叔父可是還在為提蘊姐姐的事情傷心?」千允問道。
「你一個臭小子知道什麼?」千霧模了模他的額頭。
「我怎麼不知道?」千允似乎也有點惆悵,「叔父去南山寺的菩提樹下,整整站了一個時辰,每次路過寶華坊,都要去六六六買幾個包子。這些不都是因為想姐姐嗎?每當叔父獨坐在房中,就是在想姐姐了對不對?」
千霧看著他,笑了笑,「沒想到你還懂得挺多。」
「夫子常教導我們,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更何況叔父有大本事,為民為己都應該好好保重自己,可不要太傷心了。」千允接過羅嬸遞過來的饅頭道,「多謝羅嬸。」
千允眼眸清澈,面孔長開了一些,臉型漸漸有了稜角,再看眉目間,有幾分神態神似他的父親。
千霧看著他,欣慰的笑了。
在回王府的馬車上,千允拿出一本書認真研讀起來,他似乎抓不住精髓,一直沉著臉。
「在看什麼呢?」千霧問道。
「夫子交代我們看一看近日新出的《阿拉伯經算》,听說寫的很好,過幾日就要開始講學了。」千允嘆了一口氣,「可為何這麼難,我都已經看了好多遍了,還是弄不懂。」
「來,我看看。」千霧接過來,翻開一看,眉頭皺起來。
看著上面的阿拉伯數字,他總覺得有點熟悉的感覺,好像在哪里見過,但就是想不起來。又仔細想了一會兒, 卻還是沒什麼頭緒,搖了搖頭便甩開了這些念頭。
他又仔細看了看這本書的內容,發覺這種「算式」的法子實在很妙,于是好奇的看了看作者。接著就愣住了,怎麼又是金如許?
「經算的知識,你回府之後可以問問宿雨。」千霧把書還給千允,「她應該最熟悉這些了。」
千允跟著千霧回到王府的書房,千霧便遣了人去叫宿雨過來,宿雨進了書房行了一禮。
「宿雨姐姐,你幫我看看這本書。我看了好多遍都弄不懂。」千允委屈道。
宿雨接過書來一看,「咦?這不是以前王妃娘娘教我的阿拉伯數字和算式嗎?」
千霧听了話立刻抬起頭,「你說是誰教你的?」
「就是王妃娘娘,提蘊……夫人。」宿雨每一個字詞都在腦中過了一遍,生怕惹著了千霧。
千霧沒功夫理會她的心思,拿過她手中的書又仔細看了一遍,忽然想起當日提蘊在他房里對賬的時候,寫的就是這樣的符號。
可這之中有什麼關聯嗎?這個金如許和提蘊以前是不是認識?這件事實在奇怪得要緊,他心里總有種奇怪的預感,這個金如許肯定和提蘊有千絲萬縷的關系。但是清川距離京都何止千里之遠,提蘊去的最遠的地方不過就是涼州,怎麼會認識清川的人?
他又仔細想了想,並無頭緒。也許自己應該找個時間去清川,見一見這個金如許了。
年關將至,今年的京都格外的熱鬧,如許的阿拉伯經算傳入京都,隨著新式辯論在文人界逐漸傳開,話劇的表演形式也慢慢的廣為人知起來。
這些量變終于在這一年的年關變成了質變,促成質變的主要原因,是因為皇宮的除夕宴上,觀看了一場話劇表演。
皇上從沒見過這樣的表演,覺得很新奇,于是便與坐下的大臣親眷們一同討論起來。在說話來往間,便得知了「金如許」這個人,戶部尚書和戶部侍郎很是推崇金如許的賬目改革和新的數字和經算。一致希望可以召金如許進宮任職,以普及此法,以利天下百姓。
大概也是酒酣微醉了,皇上心里一高興,便同意了戶部的建議,準備派人去召如許進宮。這時候千霧便自請前往,表示近日自己覺得頭疼乏力,想要順便飽覽江南風景,舒適心情。
這兩年千霧在京都和太子爭權奪勢,鬧得劍拔弩張。他推崇制衡之道,雖然表面上向著太子,卻對千霧的一些作為視而不見。若是千霧下手過狠了,他便又扶一扶太子,以便讓兩方持平。
可到了今年年底,因為國公被抄了家,禁軍統領被撤職,又換了京都府尹,千霧越發有些囂張。雖然他在朝上訓斥了一番,但又抓不到他的錯漏,這讓他十分的心煩。這時候千霧自請去清川,皇上倒是想著支他去也好,好讓太子喘口氣,緩和一下目前的局勢。
于是千霧便領了旨,年後前往清川。
這件事逐漸傳到了京都民間,一時間金如許三個字如同洪水浪濤,席卷了京都的各個角落,大家津津樂道的討論著新話劇,新數學,新辯論。如許成為了人們茶余飯後的談資,火遍了整個京都。
清川這邊,俞瑜得知了皇上要召如許進宮這件事,于是就趕緊告訴了她。如許卻好像已經料到了,並沒有表現出驚訝或者激動。
俞瑜反感她進宮這件事,于是便道,「你若是去了京都,這里的產業讓誰來打點?」
「若是歸靈派的產業需要我時刻盯著,我一離開便無法運作,那就是歸靈派的無能了。況且有容師兄坐陣,他來打點再好不過。」如許笑道,「俞大哥這話問得真沒有水平。」
「我……」俞瑜知道自己是關心則亂,說話都結巴了,「官場中勾心斗角、爾虞我詐,我是怕你進宮之後不順利。」
「俞大哥放心,我既然決定去,那就已經做好了十足的打算。」如許看著他,「更可況,大概半年,至多不過一年我就會回來,你不必掛心。」
「你怎麼知道你一年內一定可以回來?若是皇上不許,難不成你要忤逆聖旨?」俞瑜問。
「總之你信我,我說的都是真話。」如許笑道。
又到了驚蟄春分的時候,春花熱烈開放,綠葉發芽抽葉,長出了新枝丫。正在這舒適的春風中,如許和家里人在秀湖上游的城河里泛舟,春光襲人,風中有濕潤溫暖的香氣。
想一想玉露已經進宮將近半年,這半年里只有零星消息傳來。金風看著如許在逗桃花,嘆了一口氣道,「不知道玉露怎麼樣了。」
「你別擔心,這半年里,玉露只需要取得貴妃的信任,任何危險的事情都不用做。」如許給桃花咬了一口冰糖葫蘆,「等到我進宮了,一切才開始。」
金風撩開簾子看了看外面,日色已晚,夕陽在山那頭慢慢的落下。
恰好畫舫行至瓊樓附近,旁邊岸上傳來絲竹奏樂的聲音,中間夾雜著鶯鶯燕燕的吳儂軟語,如許覺得神清氣爽,「今夜就在船上吃飯吧,靠岸叫鋪家送點吃的過來。」
船靠近岸邊時,天已經入夜。天上月如銀盤,無數星斗形成了一條長長的銀帶子,像是銀河一般閃閃發光,跟清川的這條城河相映成趣,簡直是奇妙。
夜涼如水,如許給桃花添了衣裳,自己走到船頭,拿起手上的竹笛放在嘴邊吹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