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蘭說的是實話。
就在幾日前,他派一個手下扮成他的樣子,帶著幾個人秘密回國了。
說是秘密,還是故意留下了蛛絲馬跡,這麼做為的就是讓人去追他。好像確實有些人上當了,那伙人一直跟到了雁門關。這個消息一出,大梁上下都非常緊張,不知道金國國主在這個時候偷偷潛入大梁到底是為什麼。
不過此舉自然是瞞不過陸凶和隼,這兩個家伙都鬼精靈著呢,但是,他明著暗著虛虛實實地來幾場,到時候想擺月兌他們就容易了。
真真假假,誰又能始終知道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既然如此,那就在附近走走吧。」
阿嬈道。
她用力撐著坐了起來,坐直了的時候,頭部莫名一陣眩暈,還好阿斯蘭及時接住了她。
「我這個樣子,真是給你添麻煩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夫人這是說的哪里話,都是我醫術不精,連累夫人受罪。只是,夫人,那間密室里的香料不要隨便動了,那些香料里應該有能引發你體內之毒的東西,還是盡量遠離得好。」
「我知道了。」阿嬈有些無力,根本沒有心思細問。
她靠著阿斯蘭,抬眼看了一下外面。
陽光明媚,天空湛藍,是個出游的好日子。
來到這里有一月有余了,她還沒有出過大門,到現在為止,她甚至連自己是在深山還是鬧市都不知道。
心里生出了那麼幾分向往,她的眼楮里也有了幾分亮色。
「扶我出去吧!」
阿嬈遞給了他一只手。
「好!」
出了房門,阿斯蘭讓人準備了沒有頂的小轎子,親自扶著她上了轎,確保她坐得舒適,這才慢悠悠地出門。
天氣不錯,出了門入眼就是一片青綠,遠處有些起伏的山,近處有條躍動的小溪。
「就在這里休息一下吧。」
轎夫抬著轎子穿過了一片甜香的棗花林,阿嬈看到前面溪水邊有幾塊光滑的大石頭,便讓轎夫停了下來。
阿斯蘭自然是听她的。
兩個人牽著手,在石頭上坐下,阿嬈輕輕地靠在他的懷里。
自從失憶之後,她對他的戒備越來越少,最近更是親昵得有些讓他害怕。
他害怕這親昵太不真實,生怕這樣的甜蜜像個氣泡一樣啪的一聲就破滅了。
「從那以後……我們一直在一起嗎?你是個高貴的王,我只是個……被人拋棄的漢女,我們……」
阿嬈問。
似乎有些緊張,她說話的時候,手指不停地揉搓著。
阿斯蘭明白她說的什麼時候,也知道她為什麼緊張。
換了任何一個女子,這樣地位懸殊的愛情,都會讓人覺得不真實。
但是她不知道,現在最緊張的是他。
「沒錯,我倒是沒有想過要在一起,但是你一直小尾巴一樣粘著我,實在甩不掉,就只能遂你的願了。」
頓了頓,他繼續道︰「你呀,以後一定要對我負責,不能始亂終棄。」
阿嬈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幸虧我有這份毅力,否則便錯過了一個好人。你放心,我一定會對你負責的。」
她笑了笑,信誓旦旦,可是轉瞬便看著虛空嘆了口氣。
「怎麼了?不開心?」
「沒有,我自是覺得我時日無多,這剩下的日子,你一個人怎麼過?現在我說什麼海誓山盟,都是空話了。」
阿嬈說完,眼角便掛著晶瑩的淚珠,那神態頗有幾分不舍。
阿斯蘭的心微微抽動了一下。
「說什麼呢?怎麼會時日無多?你放心,有我在,我不會讓你死,你要是敢一個人去死,我就下去陪你。」
「你和大夫說的話,我都听到了,我也知道,我活不了多久。我死了,你就好好的活著,畢竟你還有金國。」
「你想多了。」
「你不用騙我了。」
阿嬈移動了一子,對上阿斯蘭的目光。
「你看!」
她捋起衣袖,皓白的手腕上赫然一條紅線,彎彎曲曲的,好像一條小蛇一般。
阿斯蘭的臉色一下變了。
怎麼會?
竟然真的是「術!」
上天這是在懲罰他嗎?十三年前,他用這種東西害人,十三年後,他心愛的人又被這種東西所害。
「這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那日你出去拿藥的時候,大夫跟我說了,這毒已經侵入骨髓,不日之後,便會蔓延全身。夫君,我恐怕等不到孩子生下來了,萬一我走了,你就忘了我吧。」
嗓子一緊,阿嬈忍不住哽咽起來。
「不會,一定是弄錯了,讓我看看。」
阿斯蘭捉住她的手腕,再次細細看了一遍。
紅線已經離手腕只有不到一寸的距離。
沒錯,這是他當年下給那個妃子的毒,這種毒一旦種下,孩子出生之後,母親很快便會死去,那個孩子,也將終生成為他的傀儡。
當年他給那個妃子配置毒藥的時候花了不少心思,若說阿嬈自己誤打誤撞中了毒,他怎麼都不能相信。
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腳。
到底是誰給阿嬈下的毒?
他的手指緊緊攥在一起,骨節發白,心中的怒火仿佛火山一般,他極力地忍住,模了模阿嬈的頭發,柔聲道︰「你想多了,不要听那個庸醫的,這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毒,我明日去找一味新的藥來,放心,我不會舍得你去死!」
手臂一用力,他將她攬入懷里。
在那一刻,阿嬈原本暗淡的眼神里掠過了一絲亮光。
不過,阿斯蘭看不見。
陽光溫暖,水面上波光點點,阿嬈在他的懷里靠著靠著,竟然睡著了。
夢里,迷迷糊糊地,她听到了有簫聲。
那簫聲頗為悅耳,吹得好像是這邊的小調兒。
她有些累,覺得這簫聲有些煩躁,剛想讓睜開眼楮讓阿斯蘭把那人趕走,那簫聲卻忽的一轉,變了曲調。
是江大人!
她不會忘記,《滄海一聲笑》這首曲子她只教過江宇珩。
她怎麼會在這里?
緩緩地睜開眼楮,她四下望去,想去找簫聲的出處,然而好似做夢一般,再也沒有動靜了。
「你剛才听到了什麼?」阿嬈問。
「有個砍柴的農夫,經過的時候吹了一曲,我見他吹得好听,就沒有去阻止。」
「哦。」阿嬈略帶失望地道︰「若是能再听一次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