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阿斯蘭一大早便出去了。
暮色漸濃的時候他才回來,身上都是泥土和草木枝葉,手里還拿著一條蛇。
那條蛇手指粗細,通體烏黑,也不知道是本來就長這樣,還是被阿斯蘭「煉化」成這樣的。
阿嬈透過窗戶,親眼看著他將那條蛇剖開,取了蛇膽出來,然後摻在了給她熬制的藥里。
「夫人,喝了吧,喝了以後,我們就可以白頭偕老,誰都別想先走。」
這句話細細一想有些讓人汗毛倒豎,但是阿嬈知道,他不是這個意思。
于是,她痛快地將藥喝了下去。
那藥極苦,阿嬈喝著喝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喝完了更是半晌說不出話來。
「吃顆糖,吃了就不苦了。」
阿斯蘭模了一顆糖給她。
阿嬈一張嘴,眼淚再也忍不住嘩啦啦流了下來。
片刻之後,嘴里的苦味未消,她的身體里就好像有絲絲縷縷的氣息在游動,起初是清涼的,後來便變得有些燥熱。半夜的時候,她實在受不了,在床上輾轉反側,守在旁邊的阿斯蘭不忍心看她難過,便輸了些內力給她,助她緩解燥熱。
半個時辰過去,阿嬈的身體終于好轉了一些。
她凝起目光,盯著滿臉汗水的阿斯蘭,眼底都是疼惜。
「是我連累你了。」
阿斯蘭搖了搖頭,心道若是她知道真相非把自己殺了不可,不過現在她失憶了,只要他不讓她想起來,這件事情,她永遠不會知道了。
如此,也好!
他看著她的臉,從未覺得如此美好。
「為了你,縱然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心甘情願。」
阿嬈抿了抿嘴角,垂下了頭。
忽然,她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這段日子,我喝了這麼多的藥,我們的孩子會不會……」
她有些擔心地撫模著肚子。
「夫人,你要相信我的醫術,你不會讓你死,也不讓我們的孩子死。」
抬手,抹掉了她額頭的汗珠,他對她寵溺的一笑。
手指落下的時候,衣袖剛好滑過手腕,阿嬈目光掠過,陡然一驚。
「你這手怎麼了?」
他的手腕處一大塊淤青,觸目驚心。
「沒事。」
他想抽回去,卻被她用力抓住。
那塊淤青的中間有兩個牙印,很深,像是什麼東西咬的,牙印周圍的皮膚都已經發黑了,仔細一聞,還散發著一股腐臭味兒。
「真的沒事,今日上山的時候被毒蛇咬了,不是什麼厲害的毒蛇,過幾天就好了。」
「你……你怎麼不告訴我?」
「已經上了藥,不礙事的,還有你,趕緊睡吧,我在旁邊看著你。」
說著,阿斯蘭細心地將她放倒,替她掖好了被子。
那一晚,阿嬈睡得很香,嘴角始終帶著甜蜜的微笑。
阿嬈一直坐在她的身邊,手里捧著一本《毒經》,時不時側過來臉來看看她,看到她的時候,嘴角也不會不自覺帶起一絲微笑。
天亮的時候,他捋起阿嬈的衣袖,發現那條紅色的線已經變淡了,于是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接下來的幾天里,阿斯蘭每天去捉一條黑蛇,又連著喝了三天的藥,阿嬈終于徹底痊愈。
精氣神好了,阿嬈便在院子里賞花。
榴花飛落,一地殘紅,忽然有些感嘆,她便拿起羌笛,隨意吹奏了一首。
阿斯蘭看著她投入的樣子,竟然也跟著出神起來。
「該回去了。」
他從後面溫柔地摟住了阿嬈的肩膀。
「病剛剛好,別在外面站久了。」
忽然,他的神色一變。
因為阿嬈在他的手觸踫到她的身體的時候,本能的一顫。
似是抗拒。
她的記憶恢復了嗎?
目光一凜,旋即又恢復了方才的溫柔。
「我們是不是要回金國嗎?」阿嬈拂開他的手,轉過身來。
她的目光里帶著幾分期待,幾分恐懼,就像要去見公婆的新媳婦一樣。
阿斯蘭看了半天,確定她還沒有恢復記憶,便道︰「是呀,只是帶你到這里來玩玩,我們總不可能丟下金國不管,一直住在這里。」
「那是,不過……」
「不過什麼?」阿斯蘭的心一下又提了起來。
「不過,長安的胡麻餅太好吃了,我有些舍不得。」
「這好辦,我這就去多給你買些,路上帶著吃。」
「要瑞祥齋的,他們家做的最好吃。」
「放心吧,小饞貓。」
阿斯蘭寵溺拍了拍她的肩膀,轉身策馬而去。
骨笛,美人,都到手了,這一趟,他覺得收獲頗豐。
他的心情很好,路上策馬的鞭子便響得格外清脆。
本來一切順利,可就在他快要到長安城的城門口的時候,斜刺里忽然沖過來一個乞丐。
他來不及停下馬,那乞丐也沒有看見他,眼見自己的馬就要從那人的身上踩過去。
精于騎射的金國國主在馬上一側身,伸手撈起了那個乞丐。
馬在原地轉了幾個圈,灰律律發出一陣嘶鳴。
「你不要緊吧?」
他下了馬,將那個人放在路邊。
那個乞丐是個女子,瘦骨嶙峋的,很輕,他拎著她不費吹灰之力。
那個女子搖了搖頭,表示沒事。
阿斯蘭見她沒事,轉身便想上馬,誰知身體剛剛轉到一半,他便感覺到背後一股冰涼入骨。
回頭,那個女子正獰笑著看他。
「你,你是花蕊……」
眼前一片漆黑,阿斯蘭很快便沒有了知覺。
與此同時,一個黑色的身影潛入阿斯蘭的別業,從窗戶里倏地跳進去,悄無聲息地落在了阿嬈的身邊。
阿嬈見了他,絲毫沒有差異,而是一連做了好幾個手勢。
「屋後有三個,武功很高,前面有兩個,一個上茅廁了,一個快睡著了,可以用香迷暈。」
隼很快看懂了她的手勢,從懷里掏出一顆藥丸碾碎了往外面一扔。
淡淡的香氣彌漫開來,那個昏昏欲睡的人絲毫沒有察覺。
未來的準王後喜歡制香,這香味兒從她的房間里飄出來誰都不會起疑心。
那人甚至覺得這香味兒頗為好聞,便貪婪地使勁嗅了幾口,不一會兒便徹底睡了過去。
「換上他的衣服,我們走!」
阿嬈又用手勢道。
隼看了那人一眼,滿臉嫌棄。
這個家伙睡覺流口水,太惡心了。
阿嬈皺了皺眉頭,心道這個時候了你還瞎講究什麼?
隼卻不慌不忙,將自己的衣服反過來穿上。
竟然和那些人的衣服有幾分相像!
原來這個家伙早有準備!
阿嬈松了一口氣,看著他將熟睡的格爾木拖到了床底下,捆綁好,嘴里還塞了一塊布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