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過後，里面忽然間傳來了諳的嗔叫聲，小九趕忙開門沖了進去。
但眼前的一幕卻叫其瞬間紅著臉轉過了身去。
「怎……怎麼了你……」
意識到小九看到了自己的身子，諳趕忙拉過了床榻上的被子，將自己胡亂裹住了。
「沒……沒什麼……只不過上藥時實在太疼了……所以……」
「哦……沒……沒事就好……」
小九于是趕忙又重新走了出去，將房門好生掩好了。
都怪自己方才實在過于沖動了，若是提前先探知一下房內的情況，想必也就不會那麼尷尬了。
哎！本來諳就不願意認自己，如此一來，怕是又要給她留下壞印象了。
萬一她認為自己是故意沖進去的怎麼辦？
哎呀！方才就該先解釋清楚再出來的嘛！
狠狠地砸了自己的額頭一下，小九真是恨自己的蠢笨。
很快，諳包扎完了傷口之後，便將房門自里面打開了。
「傷口已經包扎好了，謝謝你，我就不多留了。」
語畢，諳作勢便要離開，卻被小九下意識伸手攔下了。
「等等。」
「還有事嗎？」
望著面前諳那張冰冷又熟悉的臉，小九頓了頓，隨即賠笑道︰
「你一定餓了吧！我先給你弄點吃的去！這清水居是我師兄開的，你……你就先別走了唄！」
猶豫了半晌，諳最終還是決定不打擾了。
「罷了！我不餓。還有，銀子我會想辦法還清的，告辭！」
見諳堅持要走，小九自是著急的不行，趕忙上前一把拉住了其手臂道︰
「你撒謊！我一路抱著你回來，你的肚子一直在咕咕叫，你……」
「公子，男女有別，你快放手。」
听著諳冰冷的聲音，小九忽然便泄了氣了。
「你……你一定要裝作不認識我嗎？」
當初得知她下山的消息後，他便什麼都不顧的偷跑下了山。
原以為只要精誠所至，便會金石為開。
可當他費盡心思尋到她的時候，卻發現，他已經嫁給了自己的兄弟為妻。
原以為只要她幸福就好了，不管她是否嫁給自己。
但當得知駱黎那個老東西舉家南遷時，他下意識的反應便是，怕她有事。
後來，他當上了武林盟主，盡管月復背受敵，盡管舉步維艱，但他還是挺過來了。
就算是在那樣為難的時刻，他還是不忘命人不惜代價的打探她的消息。
當得知她投湖自盡的那一刻，他的心像是被千萬根針刺滿了孔一樣的疼。
如今好不容易再次重逢了，他又怎麼能如此輕易便放手呢？
「諳！你一定要一次次的讓我失去你嗎？哪怕我有了妻妾，但我心中仍舊有你的位置，諳！！為什麼一定要走呢？」
听著背後小九悲悲戚戚的聲音，諳的心也是十分的難受。
小九還是從前那個傻小九，可自己，卻已不再是從前那個驕傲完美的諳了。
「忘了我吧！」
諳的聲音極輕，可卻一字不落的全部鑽入了小九的耳中。
「你終于承認你就是諳了對不對？」
不理會小九的追問，諳加快了腳步，一路順著樓梯而下。
直到出了清水居的大門，她才終于跪坐在了地上，任憑淚水模糊了視線。
試問如此深情的小九，她怎能不心動？
可她如今這般樣子，早已不是清白之身了。
在小九的面前，她總覺得自己骯髒至極。她不配再讓他那般心心念念了。
若非自己走投無路，也不會想到去翠雲軒賣身。
可當她吃飽喝足了之後，又開始後悔自己的決定了。
怎麼說她也是丞相的女兒，就算有家不能回，也不能委身在這妓院之中啊！
思來想去，她總覺不妥，這才在趁著深夜守衛不算嚴密，偷偷逃了出來。
沒想到翠雲軒的人會那麼快便發現了自己私逃，還派人四處追趕她。
這一路上，她憑借自己當初在西陵山上學到的本事，幾次從那些打手的手中逃月兌，卻也受了一身的傷。
當她逃到了巷子的盡頭時，原以為自己已經沒有生還的機會了，想不到卻能在此處再次遇到故人。
和小九一樣，打從一開始，她便也認出了他來。
原以為他的仗義出手，皆因路見不平，卻不想他卻一早便認出了自己。
這一路上，她始終偷偷的望著他的側顏發呆。
月光下的小九，像是比從前更加成熟穩重了不少，樣貌也更加英俊了些。
可越是這樣，她便越覺得自卑。
小九越是這般對她好，她便越覺得自己受之有愧。
听翠雲軒的人說，新繼任的武林盟主也叫孟九，她起初還以為是別人呢！
但當小九在自己面前憑空便消失不見了時，那一瞬間，她似乎明白了什麼。
原來老鴇口中的武林盟主，真的就是小九。
想不到幾年不見，小九竟從一個廢柴，成為了威震四方的武林盟主。
如此優秀的他，便更加讓諳不敢再與其相認了。
可出了清水居的大門之後，她又越發變得迷茫了起來。
小九的關心，無疑就是那黑暗中的一點光亮，可那一點溫暖的光亮卻也如火焰般，讓她再難靠近。
跪坐在清水居門前哭了半晌，直到眼楮酸痛的眯成一條縫隙了，才肯起身。
擦了擦臉上未干的淚痕，剛邁出了一條腿，整個身子卻忽然綿軟無力了起來。
正待其準備拖著滿身的傷痕一瘸一拐的離開時，身後突然風聲乍起，不待其反應，整個人便已經被人自身後攔腰抱起了。
「今日就算你恨我！我也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了！恕我無禮了。」
伴隨著風聲凜冽，諳的衣袂也跟著翩然起舞了起來。
靠在小九堅硬的胸膛之上，她第一次覺得那般踏實，仿佛漂泊了許久，終于尋到了歸宿一般。
直到再次將諳帶回客房中，小九方才顫抖著語氣道︰
「諳，其實有些話，不知道我還配不配同你講了……如今我雖已成為了武林盟主，可也已經娶了妻妾。我知道，你自幼心高氣傲，自是不願做小，可是……可是在我心里，始終都還是有你的位置的，我希望……希望……」
小九的話，她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的听著。
說這些話時，小九的雙手不斷搓捻著，面紅耳赤不說，還始終低著頭斂著眼，像極了做錯事的孩子。
「別說了！！小九，你若知道我經歷了什麼，怕是便不會再說喜歡我了。」
諳邊說邊默默落淚，不禁將臉轉到了床榻里側。
「怎會？你有何顧忌，直說便是，我是斷不會嫌棄你的。」
「你不懂，你根本就不明白！！」
說著說著，諳的眼淚便如決堤的河壩一般，淚花不斷自眼底翻涌了出來。
那樣不堪的回憶，她恨不得徹底忘記掉，又怎會說出口呢？
小九以為，諳不過是因為她曾經嫁給過賈呈，才會如此的。
但看她如此反應，想來應該還有別的事情發生。
既然她不願說，他也便不多勉強了，長嘆口氣，小九還是決定先讓她靜下來再說吧！
「你既不願說，我也不逼你了，但你不能說走就走！拖著這一身的傷痕，你又能去哪呢？你且先在此歇息，我去給你找些吃的來。」
知道諳此刻還餓著肚子，小九于是趕忙閃身消失在了房中。
當諳小心翼翼的轉過臉時，小九已經不在了。
半晌過後，小九已經再次端著盤子從外面走進來了。
因為手上有吃的，擔心會掉，所以小九便沒有再使用移形術法了。
「廚房里就這些點心了，全都被我搬過來了，來，快吃點吧！」
將點心盤子小心的端到了諳的面前，小九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十分輕柔。
既然她不想說什麼，他便也不再多提了，只要她肯留下來，相信早晚自己都會知道的。
「多謝。」
諳接過小九遞過來的點心盤子，隨意拿起一塊塞在了嘴里，剛嚼了兩口就咽下去了，卻沒想到竟會嗆到，隨即臉憋得通紅，不斷咳嗽了起來。
小九見狀忙幫其倒了杯水，小心的遞了過去。
「慢點吃，都是你的。」
點了點頭，諳接過茶碗，喝了一大口的茶水才好些。
望著小九那和從前一樣傻乎乎的樣子，她的內心，沒來由的衍生出了一絲厭惡。
這呆子，這麼多年都還始終痴戀著自己，也不知是真的痴情還是腦子有問題。
想起當初初次見到小九時，這個傻小子被自己整蠱的事，諳沒來由的一陣歡愉上心頭。
也不知這傻小子知道了自己在島上經歷的事後，還會不會喜歡自己了。
一邊吃著盤中的點心，諳一邊不斷的盤算著。
或許方才的她，實在是有些感情用事了。
如今以自己的處境，若是離開小九，怕是連口飯都吃不上吧！
一想起之前在巷子里，小九毫不猶豫的將那一千兩銀子的銀票甩給那個大胡子的時候，諳的心中便有了些底氣。
思來想去，她還是決定將自己的苦楚向小九訴一訴，倘若他不能接受自己，那麼自己也算是坦蕩。
若他真的願意接受這樣的自己，哪怕是做小，她也還是願意的。
畢竟如今的小九已經是武林盟主了，想來即便是妾，也不會比自己現在淒慘吧？
若小九知曉了這一切，能夠幫助自己報仇，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