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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昧著良心

潘竹青揚起頭,有些不以為然的問︰「你憑什麼認定?你是人證?你有物證?」

「那個什麼貴妃在血書里誣陷他勾結外敵意圖謀求江山,簡直可笑之極。誰不知道遼人,西夏人,最恨的就是他。他若貪圖這江山,又怎會為了一個龔,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說到最後,惡少已經激動的滿臉通紅。「聰明如大哥,又怎會看不破這些?只不過你選擇落井下石,選擇昧著良心傷害無辜忠良!」

皎潔的月光下,潘竹青的臉色已經涼若寒泉。「你若有證據證明他是無辜的,帶著你的將牌去金鑾殿也好,去開封府也罷,沒人攔著你。別在我這里撒野。」

說完,潘竹青讓出道路,示意送客。

惡少也冷著臉舉步便走。他再叛逆,也不會和自己親哥哥動手。走出幾步,卻又停在當下,背對著潘竹青,輕聲說道︰「其實大哥心里也確定了他是清白的。扣了他的孩子,不過是想讓他自願扛下這些莫須有的罪名,斷了他所有生路。我猜的對嗎?」

他沒有等到答案。當然他也根本沒指望能有答案。只是對著眼前自己空虛的影子搖了搖頭,一步步走進漫長的夜色之中。

當馬車停在洛陽東郊趙府大宅的門口時,龔忽然覺得自己心跳莫名加速,異趙緊張。

韓方率先起身下了車,又替龔撐著門簾︰「夫人,請。「此情此景,讓那個纏繞了她許多日夜的夢境又一次浮上心頭。夢里的她,鳳冠霞帔新婦初嫁,被一只溫熱的手牽引著,走進了華燈溢彩的府門中去。現在想想,那大概便是她嫁進府的真實情景。

想到此處,她鼻翼微酸,定了定心神,輕聲說道︰「不要叫我夫人了,就算無人之地,我們也要萬事小心。「韓方自知失言,點頭應道︰「是的,少爺。「當腳步穩穩的踏上這片青石鋪就的道路,龔只覺得自己仿佛來到了夢里曾去過無數次的地方。每一絲空氣,每一寸花草,似乎陌生之中都透著溫潤的熟悉感。只是眼前這座氣派非凡的大宅,如今看來,是如此蒼涼落寞。

韓方算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時候該說話,什麼時候該不做聲。正如此時此刻,他知道龔需要的是獨自品味這故地重游的滋味。便很知趣的留在了馬車旁,看她一步步走進趙府的大門。

龔記得曾經看《紅樓夢》時,始終體會不了那「花謝花非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的落寞,也無法對豪門的日落西山產生任何共鳴。可是當她推開沉重的大門時,隨著腳下枯葉的破碎聲,眼前竟無法抑制的漫上了模糊的霧氣。

一切似乎都不再是原來的模樣,滿眼都是被肆意翻查過的痕跡。花草樹木,樓閣亭台,盡顯頹敗的死氣。

龔慢慢的走著,看著,希望能從這一片殘景中找到她記憶中丟失的線索。畢竟在別人口中,她有夫有子,曾經那樣的幸福過。畢竟她已經知道,在這個世上,竟有一個人,如此真摯熱烈的愛著她……

走過花園,長廊,廳堂,書房,走過一間間曾經裝滿歡聲笑語的臥房,她走走停停,靜靜的體味著那些曾經與她有關的人們留下的余味。耳邊仿佛听見中年男子嚴肅的管教聲,仿佛听見母親溫和的叮嚀;仿佛听見年輕男女們嬉笑打鬧的玩笑聲;仿佛听見一個聲音低低的呼喚著「娘子」。

不苟言笑的公公,氣質高貴寵愛孩子的婆婆,吵吵鬧鬧的小廝丫鬟們,還有那個將她捧在掌心視作生命的丈夫……這些別人告訴她的一切,如今她都能自己一一體會。

最終,她停在了一間虛掩著的房門口。不知為何,一種莫名的戰栗感由腳趾蔓延至全身。第六感告訴她,這里面的一切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麼。「我回來了。」她在心里對著雕花木門低語了一句,隨後輕輕推開了門扉。

與屋外的一片狼藉不同,進入眼簾的,竟是一屋子整潔溫馨的氣息。新婚的喜色尚未褪去,桌上擺放著各色果實,點著搖曳燭火。窗明幾淨,果香燻香撲面而來。

還未等龔看清楚整個屋子的細節,一個熟悉的聲音驟然響起︰「你怎麼才回來?我都餓壞了。」她順著聲音望去,才赫然發現原來床頭竟斜坐著一個男子,黛色錦緞衣衫,頭發整齊的束在腦後。說話間,已然放下手中的書,起身向她走來。

從他的身材高度,她已經可以確認,他便是時趙徘徊在她夢里的那個人。再抬頭將視線移上他的臉龐,白皙如玉的膚色,燦若星斗的溫柔眼眸,鼻端的優雅弧度,紅唇白齒間牽出的溫潤笑意……

時間和空間,在這一刻,在她眼前靜止。

結果妥協的倒是佔盡優勢的他。「娘子……我錯了,你不要這樣看著我,我不是故意強迫你,我喜歡你,剛巴爹!」

她想起他兩在這個房間里一次較為激烈的爭吵。他滿身酒氣和汗味,瞪著眼楮蠻橫的說著︰「我不準你再見他!」

「誰?不準見誰?」

「潘竹青,還有那個該死的江浩然!」

「你不是在搞笑吧?你不許,你憑什麼不許?」

「就憑我是你男人!」

她想起在某個夜里,他躺在她身側,一臉幽怨的控訴著︰「我們已經快一個月沒有……那樣了。你自己想想又多久沒讓我踫你!為什麼?」

她想起羅氏叛變後,兩人溫暖相聚時,她蜷縮在他懷中,心疼的數著他的傷口︰「你又多了七條傷口,也不知道會不會留疤,相公真可憐。」

「不可憐。雖然我一身皮肉傷,或許今後還會越來越多,可是這里……這里完完整整都算是你的。只有你能讓它手上。答應我,不要再說離開這樣的話了,我會很傷心。」

「再也不走了,我保證。」

她又想起他在出兵幽州前,兩人在這房里的最後一夜。他蜷縮在浴桶中,掛著一身水珠子對她賣萌︰「我沒之前好看了對吧?幸好臉上沒有疤,不然色色的娘子恐怕就不願意要我了。」

她記得自己當時的語氣與心情︰「你變成什麼樣我都要。」正如她說出的話一樣堅定。

「真的?」

「真的。」

她還記得他當時滿足的笑意,似乎能溫暖這世上最冷的寒冰。

她還想起就在那一夜,自己曾信誓旦旦的向他做出承諾︰「一直都怕你出征打仗,可是這一天真的來了,我卻坦然了。我嫁給你這樣的男人,擁有你的愛,我很幸運。我願意等你,守你,這些都是我應該付出的代價。我心甘情願承受。再艱難我都能熬過去,直到仁慈的上帝將你送回到我身邊。」

她想起了所有她遺忘掉的東西。那些一幕幕或甜蜜,或心碎的過往……

最後,她的記憶停在了一年多以前的那個冰天雪地間,落魄潦倒的他一身襤褸,面目全非,抱著她泣不成聲︰「娘子……你能不能……回來看看我……」

是的,她已經完全意識到,一年前的自己曾錯失了什麼。「相公……相公……對不起……我回來的太晚了……對不起……」

思緒已然散去,眼前的場景,還是現實的讓人寒心。滿屋子都是被人抄翻過的雜物。滿桌都是被扯得七零八落的文稿書籍。她就像一個丟了家的孩子,跪在床前,抱著繡花軟枕哭到聲嘶力竭。

潘竹青輕笑一聲反問他︰「可以他這麼執著的性子,沒親手殺了昂月,又怎會輕易罷休?」

「那他殺沒殺,咱們怎麼知道呢?」薛九還是無法想通,為何潘竹青就如此篤定趙長垣還活著。

「昂月是生是死,我弟弟怎會不知?你想想,他都不急著找趙長垣,那就代表一定沒事。」

「您說的有道理。」薛九又一次恍然大悟。他覺得自己的腦袋根本就是為了讓自己顯得高一些才會頂在脖子上,這麼多年來,他和潘竹青呆在一起,感受最多的便是「恍然大悟」四個字。

說話間,有人來到了書房門外。「大人!」

潘竹青不用抬眼就知道來人是自己的親信細作吳鬢宜。「進來吧。」

此人走進書房,便徑直來到潘竹青身邊,用極低的聲響在他耳邊嘀嘀咕咕的說了一通。連薛九都听不見此人在說些什麼。

這倒不是吳鬢宜鄙視薛九,怎麼說九爺都是潘竹青身邊最親近的人。只不過潘竹青這個人,做事情向來極為謹慎嚴密。他的規矩,便是任何人得到的任何重要消息,他本人都必須是第一個知道的。是否能傳達下去,由他自己定奪。

听完吳鬢宜的耳語,潘竹青臉色驟變,眉眼微微上挑,讓人難辨喜怒︰「你可看的真切?確定是他?」

吳鬢宜很肯定的回答︰「屬下親眼所見,確實是他。一定不會錯。」

听到這個答案。潘竹青沉默了將近十多秒,忽然不著痕跡的輕嘆一聲︰「原來如此,難怪他什麼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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