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燁苦笑,「樓西王子要是知道我是誰,估計要扒了我的皮。不管是西夏還是樓西的人,要是知道了,都不會放過我。」
阿蘭給他涂抹傷藥,「都那麼多年了,何況阿爹都不在了。」
鄭燁道,「我還沒有找到你,我還不敢死。不過,現在,我什麼都不怕了。」
阿蘭打了他一下,「別胡說,你現在更不許死,我們要好好的活著。」
阿蘭補充道,「就沖著,我在這里等你,受了這麼多年的苦。」
鄭燁一下子情緒變的低落,他看著阿蘭的手,這一雙手變的粗糙了。當年見著她時,一雙手還是那樣的白白女敕女敕。都是為了尋他,為了等他,她才不肯回家的。
她真的受委屈了。
阿蘭是西夏的皇族,樓西王子和西夏王的妹妹,只是因為遇見他,和他私奔了,當年的西夏王大怒,他們逃到了燕國去,但是西夏王死了,阿蘭要回來送他的父親,兩人沒有入王宮相送,阿蘭只是在人群里看著阿爹的棺木抬走,然後跪下了,磕了幾個頭。
于是兩人要回到燕國去,可是偏偏遇見一場沙塵暴,兩人一分別就是這麼多年。
阿蘭的私奔是西夏皇族最為恥辱的一件事,所以鄭燁才說,他和樓西王子說出自己的身份,才會被打死。
阿蘭低頭仔細的上藥,「是誰救了你?」
鄭燁道,「一位貴人,當今燕國的皇帝。」
阿蘭吃驚的看著鄭燁,怎麼這個人遇見的都是皇族,鄭燁卻笑起來,「當時他還不是皇帝,是世子,那時候他心愛的女人跳下了漠北那條大河,他也去尋死,尋死不成,日日在沙漠里找,最後沒有找到他的愛人,找到了我。」
「都是可憐人。」阿蘭嘆口氣。
鄭燁道,「不過這皇帝將那個跳河的姑娘尋回來了。」
竟然事情還有這樣的轉機,阿蘭道,「如此最好。如今兩人一定很恩愛吧。」
鄭燁又是搖頭又是點頭,最後道,「那姑娘是個很有氣性的,知道當年在漠北受到的傷害,于是又跳了一次大河,還給了皇帝一刀。但皇帝還是跑到秦國去把那姑娘尋回來了。」
故事本該就此結束,兩人恩恩愛愛。「可是那姑娘受了人的蠱惑,假死離開了皇宮,如今好不容易回來,皇帝陛下卻被困于雪山。你說,這算不算天意弄人。」
阿蘭听著這個幾句話勾勒的卻又十分漫長的故事,道,「只要人不死,什麼都有機會的。我不是也等到了你嗎?」
鄭燁點點頭,「對,要相信希望。」
小孩子從外面跑進來,看見大嬸領著這大叔進來,好奇的問,「熟人?」
鄭燁道,「親人。」
小孩子笑起來,這大叔是大嬸的丈夫,這樣阿爹就不能把這個大叔趕走了啊,這樣真好。
阿蘭看著小孩,是這個小孩幫了他們大忙,阿蘭給了他一塊羊女乃糕,用胡語向他道謝。
小孩不知道什麼,反正看著他們開心,自己也開心起來。
……
雪終于停了下來,岑曦抹了一把臉上的雪,如今被困在山里已經有兩天了。
昨夜遇見了一只狼,他們死了幾個人,現在跟著的不過五六個士兵了。好在皇帝陛下,還堅持著。
易朝華拄著一根帶雪的木棍,兩天了,他們的人沒有找來,江景明的人也沒有找來,可是這會活活餓死凍死在山里。
岑曦已經好幾次的準備放信號彈,都被他制止了。
明明知道是一個陷阱,為什麼他還是要來了?
尋到了一個山洞,岑曦跪在他的面前,「陛下,臣單獨到另一個山頭,放信號彈,到時候來的是我們的人,臣就趕緊讓我們的人來救陛下。」
易朝華一直不肯放信號彈,是因為知道江景明的人埋伏在附近。如今岑曦說要當這個誘餌,去放信號彈,來的是自己人就引來,要是來的是江景明的人自然就是一死了。
易朝華拽住他,「不可!」
要是不去,都會死在這里,可是去了還有一線生機。身為臣子,怎麼可以看著皇帝死去。
「不可!」易朝華只是又重復了一次。在這樣落魄的時候,他的話卻還這樣的有力度。
岑曦跪在他面前求道,「陛下!」
易朝華看著他,「朕來此,不就是為了到陷阱里的。」
是呀,皇帝陛下親自來漠北,就是為了解決和樓西王子和江景明之間的秘密,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可是這是拿性命在堵啊!
但是他作為人臣,不可以看見君王作如此危險的事情。
「愛卿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的,樓西王子和朕之間那個約定不能做數。」易朝華道。
因為當年做皇子時,他與樓西王子有過約定,若是有做皇帝的一天,就把漠北給他,可是他沒有想到,他真的有一天成了皇帝。這個原本不能做數的條約,如今要成了真。
易朝華看著他,「你去放信號彈,你先出去!恐怕漠北已經亂了,替朕守住這疆土。」
皇帝要做什麼,他不準備逃離雪山嗎?他似乎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岑曦眼下顧不了那麼多了,他要去另一個地方放信號彈,若是自己人來了,就趕緊救陛下出去,若是江景明或者是樓西的人,那麼他恐怕只能是一死了!但是他並沒有畏懼。
易朝華坐在山洞里,看著外面白茫茫的大雪。
江景明說了要來山中商量要事,就一定會來,下了雪,就會晚幾日來。
像江景明那樣的人,就算要一個人死,也不會讓一個人不知不覺的死,他一定會讓那個人當真他的面死。
易朝華嘆口氣,他來不就是要當這個誘餌的嗎?
只是不知道李長安怎麼樣了?他心里最掛念的始終是她。如今這個時候江景明一定會趁亂攻打燕國,她的日子一定也不好過的。
易朝華在山洞口堆了一個雪人,這個時候麟兒應該在玩雪才是,他跟麟兒許諾過要堆雪人的,不知道麟兒在想他沒有。
易朝華的手變得通紅,反而不冷了,他看著雪人,就好像看著麟兒一般。
她們一定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