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憲臉上帶著遮蓋不住的怒氣,桌上的酒杯微震,酒水灑落在桌上,從桌沿一滴一滴的滴落下來。
李長安抬起嘴角,「上次我與易朝華回來,皇兄與易朝華說了許多話,我雖不知道,如今想來都是件件要緊的大事。」這些要緊事相比都是拿這個「政事」。
李懷憲的情緒掩入鬢角,卻又不動聲色的倒了一杯酒,道,「你當真不在乎他的死活了?」
如今漠北打亂,她總歸要問一句,他是生還是死?可是這樣的話,她不會去問,有她的二哥在其中盤旋籌謀,易朝華不會死。
「沒什麼可問的。」她和他的重逢,有他的愧疚,也有他對二哥的承諾,更有他和二哥設計的千秋帝業。
可這帝業,同她有什麼干系?她一點也不稀罕。
她知道她如今對于李懷憲意味著什麼,只有她在,李懷憲才有去扶持易朝華的必要。如果她這一顆棋生了變,到底是麻煩事。
李懷憲不止是為了她打亂了這一局棋而生氣,心中更是因為李長安對于李懷義的親近,和對他的生疏與防備而生氣。
李懷憲終究是拿她沒有法子,「小妹,你仔細想想吧!」
如今在宮里頭,周沐容身為皇後自然要來
周沐容噙著嘴角笑道,「公主看看這春熙殿,如今正是逢了春日里,綠樹如蔭,楊柳細垂。皇上知道春熙殿是個雅致的地方,特意讓公主在此住下。」
「有勞皇嫂費心。」李長安不冷不熱的道。
周沐容握住她的手心,「我從前也原本是要做你的嫂嫂的,如今也是。只是你卻不似從前了。」
李長安抽出手心,沖著她搖頭,慢慢道,「不是我不似從前了,而是皇後不似從前了!」
周沐容自嘲的一笑,「有什麼從前如今的,只要這日子順遂,都是一樣的。」
「哦?」李長安抬起嘴角,若是周沐容真的是如此安分,倒是她也就沒什麼可說的了。
眾人已經走進春熙殿里,宮殿是仔細收拾過的,青石地板上落著被風卷落的片片桃花,落英繽紛,淺淺的顏色,卻很好看。
周沐容道,「花開花落,不過是一瞬之間,女人的容顏也如花期短暫,經不起等待了,公主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周沐容迫不及待的報仇攀上了二哥,雖是扳倒了余氏和夏氏,可自己也沒了退路。
周沐容看向一樹粉色的桃花,「花開枝頭,總盼著長久些。」
李長安拾起地上的小花,「不知如今這賞花人,可是如了皇嫂的意?」
周沐容不疾不徐,不在意她的挖苦,「陛下待本宮十分的好。」
李長安好像是在說那樹桃花,「花兒是留著給人觀賞的,若是沒了觀賞的人,也就沒人管理這株桃花。幾年前,我來此處,這株桃樹也無人打理,如今皇兄命人將此處收拾出來了,桃花枝椏一番修建,花竟開的這樣好!」
周沐容只裝作听不明白她話里的意思,道,「宮里頭杏花,梨花桃花都有,如今正是春日里,公主若是要賞花,道也是個好去處。」
「賞花明日去便是了,今日還得再去榮意堂。」李長安道。
听著李長安要去伺候太皇太後,周沐容道,「公主孝順。」
倒了這一聲便離開了。
李長安心里頭七上八下的,周沐容如今已經貴為皇後,卻秘密送了好些信函到江州去。四哥沒有告訴她,可清月卻多嘴的告訴了她,這實在是一件要緊事。
二哥特意封了周沐容為皇後,難道真的是所謂的喜歡?更多的絕對是對于四哥的試探。可是周沐容幾次三番寫了書信去撩撥四哥,她心里想,周沐容不會有這麼大的膽子,幕後指使的人一定是二哥。
春熙殿里唯獨這麼一株桃花,卻花開滿樹,生長的錦簇,宮里頭一向喜歡花團錦簇,如今這株桃花也是應了如此的景色。
李長安抱著吏兒,站在春熙殿里,不知道為什麼每當想起這些桃花,腦海里總能不由自主的浮現去年與易朝華在靈犀殿所見的桃林。
夜風吹的她思緒凌亂,看著黑漆漆的夜色,她有些不知道前路何方,也不知道她和吏兒最後又是怎樣的歸宿!
第二日清早去向皇祖母請安,太皇太後正在用早膳。
一碟女敕豆腐十分的誘人,李長安見著上面撒了些糖霜。身邊的宮女道,「太皇太後現在喜歡吃甜食。」
太皇太後讓宮女們都下去了。
李長安點頭,伺候太皇太後用早膳,太皇太後把那一碟豆腐腦送到她的面前,「你嘗嘗。」
這豆腐細膩軟滑,豆香濃郁。是故人的手藝。
太皇太後,「晉安府的三公子來了。送了這些個東西入宮,大約也是想見到你。」
「皇祖母知道他和六姐的事情了嗎?」李長安問。
太皇太後嘆口氣,「知道的晚了些,玉茗這傻丫頭,若是早些告訴哀家,哀家是要成全她的。也不至于落得他們兩人天上人間的。」
李長安道,「江公子始終是六姐的,我必不會染指。」
太皇太後問,「若是沒有你六姐,你可會對他用心。」
李長安道,「過去的確是對他動了心,後來遇上易朝華,卻發現心動是另外一回事,如今我也看不清自己的心了。江景明來尋我,多半還是愧疚。還有就是想我湊合湊合,繼續當作六姐的影子,和他度此余生罷了。」
太皇太後制止道,「休要胡說八道。」
李長安嘆口氣,「我沒有胡說。」
太皇太後道,「如今他是相國大人了,此番入京明著說是朝政,可哀家想來,多半是因為你。」
太皇太後拍著她的手背,「哀家曾經與你說起,你祖母昔年被迫娶了公主的事情。又想讓你用這公主的身份去壓下寧王身邊的那些女子。可是哀家看見你,就覺得哀家幾日前說的話錯了。哀家這一生沒有得到你祖父全部的感情,你的母親,甚至你的姐姐們也都沒能得到最寶貴的感情。說到底,這一切該由著你自己決定,想來你與你四哥是最像的,都是一樣的倔,盼著願得一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