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安低著頭,不再說話。
過了許久又問,「皇祖母,近來可還有人對你下藥?」
太皇太後看著菜碗道,「碗里倒上沒有了,如今改用香了。」
皇祖母信佛,屋中總是點著檀香,可皇祖母卻是對氣味十分敏感的,所以能夠察覺出檀香有了變化。
這個人處心積慮的要讓皇祖母失了心神,必是有什麼不能說的話,怕皇祖母說了出來。
李長安挨著太皇太後,「皇祖母若是知道什麼要緊事,只管告訴我。」
太皇太後搖頭,「你年輕,到底不曾在深宮里待過,哀家可不想看你被人陷害。」
如果皇祖母知道這件要緊事,那麼這要緊事的主人公必定就是害皇祖母之人,可是皇祖母卻沒有動這個人,而是順著他的意思裝作痴瘋,到底是為什麼?
太皇太後道,「小丫頭自己身上的麻煩事都有許多了,還掛念著我這個老婆子。」
李長安不依,「皇祖母還是告訴我的好。」
「不說了,待會潼潼要來。」
李長安一笑,「待會讓乳母把吏兒抱來和潼潼一起玩。」
太皇太後制止,「!潼潼如今正是調皮的時候,吏兒太小,怕是出來見了風,還是讓乳母好生照顧著。」
「那就依皇祖母的意思。」李長安點頭。
中午的時候,江景明入宮,皇帝款待江相公。
也不過幾年功夫,他從草民一個到江家公子,如今成了魏國位高權重的江相國。興許在茶園里,他告訴她的一個爭字全然是告訴他自己的。
一頓飯吃過,李懷憲邀了江景明入梨園听戲。
明著是听戲,也不過是給江景明和李長安一個見面的機會。
李懷憲看著這個清風朗月的男子,便總想起當年用這個男子逼李長安嫁入燕國,逼著江景明喝下只有他才有的解藥。這樣待小九好的一個男子,該是良配才是,只是可惜,可惜江景明是為了李玉茗而來。
李懷憲嘆口氣,想到這里,他心里頭的自責也少了些許。
皇祖母已經發話了,日後如何由著李長安自己去選擇,無論江景明也好,易朝華也罷,京城也好,江州也好,都由著她去選擇吧。
李長安是幼子,又因為父親李復的戰死,和母親的過世,李懷義總是格外的寵溺她。他作為她的二哥,好像還沒有對她「好」過?
李懷憲也就不去想了,他想開疆拓土,他想山河萬歲,他已經坐擁天下有了許多了。罷了,成全她也就是了。
外頭傳信的宮女道,「陛下請公主到梨園去。」
「知道了。」李長安道。
二哥怕是誤會了她的意思,從前,在知道這麼些許事情前,她的確是欽慕江景明的。只是如今滄海桑田,到底是回不去了。
李長安取出一件月白色的長裙,梳妝宮女梳了星月髻,隨手取出一朵杏色的絹花簪在發間。
她站起身來,娉娉裊裊,撫平裙擺上的褶皺,輕挪步子,朝梨園去。
戲台子的確搭好了在唱戲,只是每個人听。
李長安四處看了一圈,大紅色的宮牆便幾朵茶花開的甚好,她不由自主的走過去,伸手握住花桿。
山茶花還有一個名字就是玉茗。
「淮兒!」背後傳來溫柔的一聲。
李長安不疾不徐的回過頭,她淡淡的目光落在急匆匆的江景明身上,與他焦急的目光相匯,竟顯得格格不入。
江景明的目光里又是焦急又是復雜,「隨我走吧!」
「走?」李長安笑起來,她拉起裙擺,道,「這件月白色的如意裙是六姐生前最喜愛的,不知你還記不記得。」
江景明目光灼熱,因為李玉茗,他傷害了一個無辜的她。他心中有悔有恨,卻在她的咄咄逼人下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李長安睜大一雙眼,眸中血絲依稀可見,「江景明,我與你說的十分清楚了,我不會做六姐的影子。」
「你不是她的影子,是我錯了。」江景明低聲道。
「你也知道,你與我原本就是錯的,又何必糾纏?」李長安利落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
江景明卻一把將她擁在懷里,「我不想你苦苦掙扎,也不想你回到燕國,更不想你不開心。」
李長安用力的推開他,一字一句,哽咽道,「當年給我酒的是你,當年騙我和你有段過往,當年你把我當作六姐。若說易朝華是負了我,可你呢?」
「淮兒,你听我說。」可說說完這句,江景明覺得什麼解釋都是多余的,都是蒼白無力的。
最後只能懇懇道,「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照顧你。」
「不必了。」李長安拒絕,「我會回江州,四哥自然能夠照顧我,江公子不必多此一舉。」
江景明忽然鉗住她的手腕,「李長安,我喜歡你!」
他俯身吻上她的唇,這麼一個動作,實在是太突然了,突然的讓她腦子里一片空白。李長安想要掙扎,卻被他死死的抱住。
「你瘋了嗎?」李長安粗粗的喘了幾口氣。
江景明看著她,「我原是說不出口的,可是你逼我刨出我的一顆心。你在我心里早就不是玉茗的影子了,你們這樣的不同,又怎麼會是她的影子。只是我不敢承認,不敢承認我已經愛上你。」
江景明朝她伸出手,「淮兒,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彌補!」
李長安往後退了兩步,她扶著宮牆,看著眼前這個男人。那雙比寒雪更冷瀲的眸子淺淺的生出暖意,他的目光看的她心里頭慌亂不已。
她漸漸失去了心神,也許江景明只是在說一個人謊言,一個想要騙她走,想要彌補她的謊言。可是她卻還是想當了真。
李長安抬起一雙眸,眼里波光瀲灩,「皇兄既然是請相國大人來看戲的,大人還是去看戲吧!」
江景明看著她,「我會在京城里待七日,七日內,你給我答復。」
李長安慌亂的點了一個頭,便轉身離開梨園。她覺得自己站都站不住,靠在牆上,明明帶上盔甲來見他,心里頭所有的防線如洪水一般的被攻陷。
李長安靠著宮牆,閉上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