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除了靜，只有靜。更有的就是冷了。
李長安抱緊雙臂做在門檻上，高高掛起的紅色燈籠，細微的光亮映在走廊里。映著她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兒。
院子里的紅梅依舊開的如火般的艷麗，她想起屋子里頭供養的那一支梅條，不知道花兒凋謝了嗎？
樹上散落的紅梅花瓣順著風雪飄落在她的腳邊，她伸手撿起一朵梅花，冰冰涼涼的放在手心里，才將手心捏緊，捂進胸口里。
好涼，好冷。
夜里的風吹的她的臉頰變紅，冷冽的風教人清醒，她終于知道，原來情愛是這樣的苦，比什麼都要苦。
外頭的丫鬟看見動靜，看著李長安失魂落魄的坐在門口，看著易朝華夜半人靜離開屋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敢輕易過來。有人迅速告訴了珍珠，珍珠快速的穿著一雙繡鞋就跑過來。
「娘娘，怎麼了？夜里風大，您的身子怎麼受的住！」
李長安指了指桂花樹下的方向，又指了指一個太監，「幫本宮把樹下的壇子取來！」
她本不該動關于薛玉的東西，可易朝華這樣不聲不響，默默無聲的行為，讓她一定要看一個究竟！
太監挖出那個壇子，李長安將那一張寫著「吾妻皎皎」四個字的字條收起來。
既然是到了這個地步，該說的，該做的，都該說清楚。他既然是利用她，也沒什麼不可以承認的。想她堂堂江淮郡主，如今的大秦公主，豈能被他作踐至此。
李長安喚了夕雲來，「去收拾東西！」
其實在問薛玉是誰，這個問題之前，她想了太多。她想那是易朝華從前的事情。只要易朝華現在心里是她，以前的事情也就不重要了。可是他用他的默認，清清楚楚的告訴她，她就是薛玉的替身。有這高高在上的身份又有什麼用？也抵不過他愛的那個平民女子。
天剛蒙蒙亮，夕雲已經將行李打點好了。
李長安捧著一杯熱的紅棗茶，眼里卻失去了神采。除了一夜的疲憊更有情緒的失落。
她站起身來，陡然間听見外面的撕殺聲。大門被砸開來，李長安手里的瓷杯一滑，摔在地上，砸個粉碎。
珍珠焦急到，「西彌的叛軍殺進來了！漠北就要淪陷，娘娘快走！」
一切都已經晚了，叛軍顯然是有備而來。叛軍守在門口，將整個蘭苑都把持住了。
只見一美麗女子身披一件銀狐雲肩大氅，從茫茫的大雪里走進來。
綠蕪提了鵝黃色的裙擺，走上台階。侍女跟在後面撐傘。她伸手揭開大氅，露出里面那件黃色的桂花儒裙。米白色，金黃色的桂花花瓣繡在衣裙上，就像是一個南國女子一般的溫婉精致。可是綠蕪穿著卻不是這分水漾的南國女子。她身材裊裊，依舊嫵媚動人。
「娘娘好嗎？」綠蕪抬起細長的柳葉眉。
李長安噙著一抹笑，「難為你，下著這樣大的雪，也沒有忘記本宮！」
綠蕪看著地上的瓷片，繞開來，坐在她對面。「我父王處心積慮要攻下漠北已經有許多年了，如今得了樓西王子的相助，沒有想到趁著一個雪夜里的偷襲，果真成了。如今我的王兄已經佔領了大半個漠北！」
李長安懶得听她廢話，只是道，「易朝華不在這里。」
「我知道。」綠蕪道，「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李長安揚起嘴角，「就算你攻下漠北，怕也不敢動我這個燕國王妃，秦國公主。」
綠蕪仰起頭，哈哈的大笑起來，「想不想去看看易朝華，看看他兵敗在我的手上是什麼模樣！」
綠蕪拽著李長安到了定北樓。綠蕪嘴角譏誚，「漠北的景色，哪里看的最好，就屬這定北樓了。」
叛軍守著，李長安被強行帶到了定北樓上。銀裝素裹的一片大地，卻被西彌的叛軍染上了血色，鮮紅鮮紅的血色，濃的化不開來。
漠北注定是動蕩的，永遠都沒有太平和安穩。一日不統一這些個部落，一日就沒有安寧。
綠蕪拂掉闌干上的厚雪，遺憾的感慨，「可惜上頭的字沒有了，可惜那時候的血已經干了。本該是要給你瞧瞧的。」
李長安沒有心思听她說什麼，她站在這高樓上看著不遠處的撕殺一片，叫聲喊聲，震破她的耳朵。她捏緊手心，這不是第一次她看見戰亂的場景了，可還是讓她揪起了心。殺人流血，怎能不使人提起了心。
綠蕪盯著她若有所思的眸子，「想來，看著易朝華一死，該是一件十分痛快的事情。」她揚了揚手，「來人拿酒來！」
士兵送過來的酒很濃，綠蕪遞了她一杯，李長安一口咽下，**滾喉，快要將眼淚也嗆出來。
「好喝嗎？」綠蕪狹長的目光看過來。
李長安默默的點點頭。
綠蕪漸漸笑起來，笑容苦澀，「我想也是好喝的。」
綠蕪抬起下巴，小雪落在她的睫毛，晶瑩透亮，「你知不知道，每一次我想他了，我就會喝最濃最烈的酒，我想把他忘記。我做不到，沒有想到你做到了。」
「做到什麼？」李長安道。
綠蕪喝了一大口酒，卻什麼話也不說了。只是看著不遠處混亂的戰爭。
李長安將酒杯放在闌干上，綠蕪望著她淺淺染上紅色的臉頰。撇頭，「你知道薛玉怎麼死的嗎？」
綠蕪伸手掐著李長安的脖子，「我多想這樣掐死她，可是殺了她是件太容易的事情了，我不想髒了我的手，我不想殿下恨我。她不過是個平常女子，我想殿下不久就會忘了她」她頓了頓，「所以她死的可真讓我快活！」
綠蕪漸漸收緊手掌，李長安用力的掰開她的手。綠蕪咬緊牙關，「李長安，大河里的涼水滋味好嗎？」
霜雪迷蒙了綠蕪一雙眸子，她眼眶發紅，瞪著李長安。
李長安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只覺得這飛雪落在臉上冰涼涼的冷。
綠蕪咬牙切齒，「我曾經覺得薛玉死的夠難看了，我想看看秦國公主會不會死的更有意思！」
綠蕪顯然是瘋了，瘋的已經不顧她身後的秦國。不顧殺了她是什麼代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