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裝著「火燒眉毛」的事兒,雍熙皇帝無心細細品味美味佳肴。他一下子夾了幾筷菜摻入飯里,扒進嘴巴里囫圇吞棗一樣胡亂嚼了兩下就咽下肚里啦!
也就半杯茶的光景,一碗飯就見底了。他輕輕地放下碗筷,拉起身旁兩位至親的手說︰今晚,朕得召集梁尚書和于丞相去「御書房」議事。你倆吃飽喝足之後先行休息吧!
眼前的一幕,刺激得已廢之後王淑雲禁不住心疼地說︰皇上,臣妾急得以前的你用餐時喜歡細嚼慢咽。今晚的你用餐的速度顯得匆忙,分明廢除當朝華皇後的封號讓你感到挺棘手。依我看,你就別折騰了。讓我這樣過下去算啦!
說著話兒,她在紅木圓桌底下伸腳踫了崇禎太子兩下說︰禎兒,家事尚且難理清、國事就更不好斷了。娘說得對吧?
數十年過來了,崇禎太子心里一直挺為溫柔、善良的母後叫屈。剛才,听父皇說早就有意重新立她為後。他心里頓覺移去了一塊巨大的石頭豁然開朗哦!
這會兒,他能夠母後話里的意思。但是,他心里委實不願意勸說父皇放棄為她平冤昭雪。因此,他就「裝聾作啞」地低下頭只顧往嘴里填飯菜啦!
當然,雍熙皇帝能體會到崇禎太子心里在想什麼。于是,他悄然伸手按了他肩膀一下說︰禎兒,你放心好了。朕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的母後哦!
話兒蹦出口了,他站起身離開座位一步三回頭地走出頤和宮。很快,「啪嗒、啪嗒」疾步而走的腳步聲消失不見啦!
望著自己深愛的男人心緒重重地離開了,王淑雲的心里猶如突被扔進了一塊巨大的石塊泛起了層層疊疊的漣漪︰梁尚書和于丞相真的能像皇上所說的那樣,很快想出安撫西南邊陲兩位華將軍部下的計策嗎?這條計策,真的能如皇上所願嗎?
這個念頭咋一閃現在腦海中,用完晚餐的她再也沒有心情回屋休息了。忍不住倚在頤和宮外的圍欄上雙手環抱在胸前,仰望著冬夜空曠的天空出神啦!
比起晚餐前,風雖然稍小了些。但是,刮在臉上卻讓人感覺到如冰似箭地生疼;雪花也像喝醉酒的蛾子一樣,漫天飛舞地趕來湊熱鬧。皇都城外四周斑斑點點的村莊,恰似一些埋在雪里的酒桶那麼透明、那麼靚麗。處處都沉醉在鴉雀無聲的世界中哦!
天卻冷得更加厲害了,路上結成的冰反射著點點石蠟的光芒。走在上面的行人,一不留神就會跌倒。入冬就凍了起來的路,在人的腳下發出清亮的「咯吱、咯吱」聲。街道上行人已經很稀少了,每一位的雙手都相互插進袖籠里。裹在棉帽里面的腦袋,恨不得全都縮進頸脖里去呀!
與此同時,王淑雲頓感一股寒氣「嗖」地鑽進貂皮大衣衣領處。很快就滲透進心窩里,繼而肆無忌憚地入侵全身每一根神經、每一個細胞——
十多年被困冷宮的她,身體已經被陰暗、潮濕吞噬得很虛弱了。這會兒,意識到不妙的她馬上把貂皮大衣的帽子拉起來。緊緊裹住早已憔悴的臉頰,只露出一雙充滿憂郁的眼楮眨也不眨地瞅向天空喃喃自語︰天老爺,我乃是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看在咱呆在冷宮里每天向您焚香膜拜的份上,您就賜我一條可以為皇上分憂解難的妙計吧!
這一幕,全被負責在此巡夜的林侍衛看在眼里。隨即,林侍衛走到同伴身邊豎起大拇指說︰余兄,皇上剛走沒多會。王皇後就走出來望著夜空出神兒,全然不記恨當初被打入冷宮之苦。這才是人間真愛,咱由衷羨慕啊!
余侍衛忍不住地輕捶了他一下,壓低嗓音說︰林弟,這麼個天寒地凍的夜里。就憑王皇後那副憔悴不堪的身體,哪里經受得了啊?你就別再發感嘆了,咱倆必須盡快將女主子勸回廳堂里。否則,一旦這種鬼天氣折騰得她感冒呀發熱的。皇上指定不會輕饒咱們兩個目擊者哦!
哎,他畢竟比林侍衛年長一輪。飽經風霜自然見多識廣了,考慮起事情也就謹小慎微。不會再像年輕人一樣疏忽大意啦!
林侍衛一听,不由得拍著腦袋懊惱萬分地說︰嗨,瞧咱居然差點忘記這個茬了。謝謝余兄善意的提醒啊!
豈料,他看到的卻是對方擺著手、嘆著氣說︰林弟,自古以來就「男女授受不親」。王皇後乃是千金之體,咱倆一不能拖二不能拽的。就憑兩張嘴巴勸她,她能听進去尚好。若是不听的話,咱倆大男人能咋辦呢?我這會兒都愁得慌,你就別謝呀謝的啦!
听到這里,林侍衛年輕氣盛地嘀咕︰余兄,我覺得咱倆假如勸不了王皇後回廳堂休息。就站在那兒替她遮擋風和雪,到時候遭遇感冒、發熱的就是三個人了。皇上看到咱倆也算是盡忠職守了,絕對不會再說什麼有異議的話啦!你說,咱說的可行否呀?
聞听此言,余侍衛敲擊著自己的腦袋紅著臉說︰林弟,還是年輕人腦袋瓜兒靈活。行,咱倆就按照你說的去做咯!
話兒溜出口了,他就拉著林侍衛三步並作兩步地奔到女主子的面前。隨即,就拽著他一起跪在沾有一層薄雪的地面上高呼︰皇後千歲,外面天寒地凍的。恐怕會凍壞您的貴體,卑職們懇請您移駕廳堂內好生休息啊!
兩聲「噗通」驚得王淑雲收神一看,面前赫然多了兩位侍衛跪在面前的雪地上。她一邊忙不迭地彎下腰身去拽他倆,一邊語氣委婉地說︰余侍衛、林侍衛,地面有雪會浸濕你倆棉褲的。都快快起來吧!
當然,兩位侍衛都懂得棉褲一旦被雪浸濕了是啥滋味兒。因此,昔日皇後的話音一落地。他倆就「順坡下驢」地相繼站起身,雙手抱拳地高呼︰皇後鴻恩,卑職先謝過。還望您能听咱倆的勸說,回——
沒等他倆說完話兒,王淑雲神情緊張地環顧四周。發覺並沒人走向這邊,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說︰余侍衛、林侍衛,咱早就不是當朝皇後了。你倆這樣稱呼我,若讓心術不正之人听去了。可就極其不妙啦!
昔日皇後口中的「心術不正之人」,兩位侍衛心知肚明就是如今所謂的「挺華者」。隨即,他倆同時指著頤和宮的宮門說︰王皇後,這是太子殿下的住處。里里外外都有咱倆的同伴們堅守著,就算是一只蒼蠅、蚊子也休想進得來哦!那些心術不正之人,又豈能進得來呢?呆在這里面,不管說什麼話。您都不必擔心有啥意外哦!
王淑雲平素溫柔、善良,為人處事都極其低調、隨和。此時此刻,她指著走廊外面說︰余侍衛、林侍衛,咱知道你倆沒有說一句謊言。但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還是容不得有絲毫的疏忽大意啊!咱也明白你倆不巡夜來勸我,都是從我著想、為我好。可是,你倆永遠無法解開咱心里的疙瘩。還是省些力氣去做好自己本職之事吧!
听到這里,兩位侍衛心知肚明再說什麼話也是多余的廢話了。兩人禁不住地相互對視一眼,雖然無語卻勝似千言萬語。兩人從各自的眼神中看出了共同的答案︰事情發展到眼下這個地步,他倆所能做的也就是陪著這位昔日女主挨凍。與此同時,還要想方設法為她遮風擋雪哦!
接下來,余侍衛、林侍衛就轉身奔向廳堂後面的雜物間尋出一把寬大的四角遮陽傘。隨即,快步奔到廳堂西側的走廊上躡手躡腳地悄然走到昔日女主的身後。默不吭聲地聯手輕輕撐開遮陽傘為她遮擋風和雪啦!
崇禎太子雖然只有十九歲,但望著父皇一步三回頭地離開頤和宮的背影。他的直覺還是敏感地意識到,關于如何安撫西南邊陲兩位華將軍那些同樣身懷邪術的部下?一貫足智多謀的梁尚書、于丞相,恐怕也難以很快想出一條有效的計謀啊!
想到這里,他疾步走進廳堂左邊的書房里找出《三字經》,《千字文》,《增廣賢文》仔細翻閱。隨之,腦海中也急速地轉悠著一條條的主意——
這會兒,崇禎太子入神得忘記了屋內另一位至親。直到他看呀想的終于有了一條自覺完整的計劃,也隱隱約約地感覺到口干舌燥了。不得已放下手里的心理學方面的書籍,站起身走到廳堂里拎起水壺習慣性地倒了兩杯熱茶。端起其中一杯走進母後臥室,才驚訝地發現人不知啥時候就不在里面啦!
眼前的一幕,刺激得他伸出另一只手「啪、啪」地甩了自己兩耳光。心底悠然升起一個聲音,在大聲責怪著自己對母後疏忽大意的態度太欠揍呀!
崇禎太子忙不迭地放下熱氣騰騰的茶杯,奔出門外就看見走廊上的女人眉頭緊鎖地望著夜空喃喃自語︰與其看他現在這麼煩惱不堪,倒不如永遠放他自由自在地生活。這是天意安排啊!
余侍衛和林侍衛分別站在她身後的兩側,兩雙手合力撐開寬大的、四角遮陽傘為她遮擋著風雪。與此同時,他倆時不時地小聲勸說︰王皇後,冬季里的夜間本來就風寒地凍。更何況今晚還下著雪!您呆在外面快一個時辰了,您的身體單薄、虛弱。還是趕緊回房休息吧!
然而,女人恰似立時變成了聾啞人一樣。並沒有回應他倆一聲,周圍的一切對于此時此刻的她來說。仿佛都是根本不存在的虛擬世界哦!
看到這里,崇禎太子快步奔到女人的身邊。一邊拽著她走進屋內強行按坐在書桌邊的雕花椅上,一邊充滿自責地說︰母後,冬天的夜里氣溫非常寒冷。您為何一直站在外面憑欄眺望空中呢?兒臣一直翻閱心理學方面的書籍,腦海中只顧著一遍遍地思量著替父皇分憂解難的方法。竟然忽略了您的存在,實乃萬分罪過啊!
直到這個時候,女人才收回飛到九霄雲外的心緒望著兒子情緒低落地說︰禎兒,你父皇走了有一個時辰。也不知道,梁尚書和于丞相是否為他想出合適的說辭啦?
听到這里,崇禎太子端了一杯熱茶遞給她笑著說︰母後,您身體虛弱就別管這種憂國憂民的事兒了。兒臣身為父皇的長子,才應該多多替他分憂解難哦!
雙手捧過熱茶,王淑雲輕啟朱唇抿了兩口說︰禎兒,你有此一說。看來,是替你父皇想出應對西南邊陲將領們的招兒啦!
接下來,她就听到兒子蚊蠅似的答復︰母後,廳堂外面有兩位侍衛。知人知面不知心,咱們還是關閉廳門去里間細談吧!
聞听此言,王淑雲放下茶杯充滿期待地望向聲音來源地迫不及待地說︰禎兒,你平素一貫穩重、低調。這會兒倘若沒有七、八層的把握,你肯定不會主動說出來。既然如此,不如隨娘前往你父皇的「御書房」一趟吧!
听著至親滿含期望的語氣,崇禎太子的心兒在滴著血。昔日偷偷模模地前往後院里的冷宮看望她的場景,猶如「皮影戲」一樣清晰地浮現在他的腦海中︰母後看見他的喜悅;不見父皇的失望;孤立無援的眼神;淒然淚下的清唱;獨守冷宮的無奈;對他曉之以理的勸慰——
越想呀,十九歲的男兒郎心中就多了一份強烈的責任感︰對,為了母後可以與父皇無憂無慮地相親相愛。這次就算赴湯蹈火,我也要親自前往西南邊陲去安撫兩位昔日華將軍的部下。身為母後唯一的孩子、父皇的長子,不管那些人如何刁難。我也必須竭盡所能讓他們放寬心態相信朝廷,繼續死心塌地為父皇「盡忠職守」堅守邊陲哦!
左等右等不見兒子答復自己,王淑雲不由得情緒低落地囁嚅︰禎兒,你咋一直默不吭聲呢?咋的,你堂堂九尺男兒居然哭了。難道,你還在記恨你父皇昔日听信讒言——
沒等她說完話兒,崇禎太子就掏出手帕使勁兒擦拭兩下臉上的淚水。隨即,哽咽著說︰母後,兒臣早就听從您的勸說不再記恨父皇當初不得已犯下的錯失。這會兒,兒臣只是在心底一遍遍地過濾想出的方法而已。您身體很虛弱,可千萬莫要多想啊!
話兒溜出口了,他就端起尚且暖和的茶杯遞給至親擠出笑容說︰母後,兒臣現在就前往父皇的「御書房」一趟。夜已深沉,您就留在頤和宮內喝完茶就先休息吧!
王淑雲接過茶杯輕啟朱唇抿了兩口,就放下茶杯不容置疑地說︰不行,為娘的必須與你同去「御書房」。你父皇以前怎麼不對都是我的夫君啊!他現在因為我遇到了麻煩事,我也想知道確切的解決之計。禎兒,你可別想著丟下咱哦!
崇禎太子一听,就拍著胸膛說︰母後,您只管喝完茶睡會兒覺。天亮之後,兒臣喊醒您一起去就是啦!
觸景生情,守在廳堂門外的余侍衛與林侍衛的眼眶也禁不住濕潤了。隨即,兩為壯漢同時轉身面向夜空雙手作揖鞠躬祈禱︰老天爺,您快睜眼看看這人間真情。顯靈庇佑有情人終成眷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