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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二 親人回歸

進入三九里的嘉峪關,蒼白的天空雖然沒有落下雪花。但是,戈壁灘上那塊渾然天成的戰場已凍得硬邦邦的。早就淪陷在一片濕氣很重的霧霾中,只能隱隱約約地瞧見已到半空中的太陽啦!

不見了,往常的戰鼓隆隆、旌旗颯展、劍戟鏗鳴,殺聲一片。只有兩座城牆遙遙對望著,城門兩邊都建有一人高的碉堡。每個碉堡的洞眼里,都隱藏著兩雙睜得牛眼似的眨也不眨的眼楮。它們的主人,此時此刻緊握著箭上弦的弓弩。密切注視著對面是否有敵情哦!

遙遙對望的兩座城牆上,寒風肆無忌憚地襲擊著敵我雙方「全副武裝」的巡邏兵。雖然,露在外的臉頰、鼻子、嘴唇感覺到恰似遭遇到利劍的刺激般痛楚不堪。但是,心系著「保家衛國」使命的他們卻必須高舉著長矛和盾牌。繼續昂首闊步地邁著整齊有序的步伐列隊行走,誰都不想讓對面的敵人看出自己狼狽的樣子啊!

于是,寒冷的空氣中就只充溢著兩道單調的「咯吱、咯吱」聲。可謂是嘉峪關一年里較為難得的清淨哦!

戈壁灘對面山崖下,往常清澈透明的東湖已經結上厚厚的冰。岸坡上面的楓樹葉子全都掉光了,落在冰上猶如鋪了一條紅似火的薄毯子。仿佛要為冰底下的水生動物、植物們御寒哦!

那兩族掩蓋著山洞口的爬山虎,在嚴寒的侵掠下只是比往常綠得稍微遜色一些。依然顯得郁郁蔥蔥的勢不可當呀!

洞口兩塊巨大的石塊後面,四男、四女八位小孩大氣兒不敢出地趴在石塊上。一個個充滿稚氣的眼楮目不斜視望著斜對面的東湖,心里好奇地想著大自然的美景是從何而來呢?

當然,一顆顆稚女敕的心里還常駐著一條共同的疑惑︰走了很久的小青女乃女乃,咋的還沒回來呢?

這八位小孩的身後,默不吭聲地站著各自的爹娘。一群二十幾歲的男女,眼光全都落在各自的孩子們身上。只要哪個孩子不留神發出了一丁點兒的聲音,就會被身為爹娘的人拖拽到山洞最里面啦!

這群大孩子身後石洞中央的石桌上,供奉著「天帝」、「觀音」、「壽星」、「土地」和一些寫了黑字的紙牌位。前面的四只潔淨的圓盤子里,粟薺窩窩頭、糯米團子、蕎麥煎餅、豆漿女乃尚且冒著淡雅的熱氣;六支手指粗的紅蠟燭,在三樽燭台上燃燒著;它們的中間擺放著三只青銅香爐,里面的雲檀香同時冒出絲絲縷縷的青煙。猶如幾位婀娜多姿的舞娘一樣,飛在半空中翩翩起舞著……

石桌邊正襟危坐的余小蘭,手握著鐵剪子每隔一會兒就小心翼翼地剪掉燃盡了油的蠟燭線頭。時不時地輕揉著干澀的眼楮瞅向洞口,隨後就搖頭嘆氣地喃喃自語︰小青姐走了有些日子,至今還未回轉。她去老家東郊口的法場送公爹和麒麟最後一程,莫非被朝廷官兵們識出來了早已出了意外哦!

嘴里念叨完了,她就會離開座位「噗通」跪在石桌前面的地上。滿臉虔誠地彎腰俯身磕拜三下才抬起頭,淒然淚下地囁嚅︰各路神仙菩薩,自從小青姐離開了這里。咱就每天焚香點燭膜拜你們,望你們和遠在家鄉的萬府列祖列宗一起顯顯靈。有啥報應就沖著我來,只願你們能庇佑小青姐平安歸來啊!

這會兒,石洞外面的幾棵大樹早已落盡了曾經碧綠、厚實得如同傘兒一樣的樹葉。任誰怎麼小心翼翼,都再也無法藏身于其中啦!當然,余小蘭也不能安排男兒郎們輪流上樹「放哨」。順便看一下山腳下寬寬的土路上,是否出現了小青姐的身影啦?

深冬里天寒地凍的,每天啥事都不能做。整天只能這樣心神不定地坐在石桌邊,焚香點燭膜拜自己所供奉的四尊菩薩。時不時地拿著鐵剪子小心翼翼地剪掉蠟燭黑線頭,時不時地跪地磕拜四尊菩薩低聲訴說一番;一邊仔細傾听著洞口邊八位小孩的動靜,一邊小聲地重復叨念著心里的擔憂。不厭其煩地瞅向洞口的眼楮都已經瞅得干澀了,一顆心兒總是「噗通」狂跳著。她感覺自己都郁悶得快要窒息哦!

此時此刻的余小蘭,就算哪位神仙菩薩垂憐她的苦心送她九顆腦袋。都絕對不會想到,自己日夜思念的小青姐已經喬裝打扮成馬車車夫。與小翠姐一起先行去了銀鳳妹的娘家蘇南華陽縣牽牛鎮的王府啦!

與生俱來就忠厚、老實的她,當然不會想到︰自己平素最為敬重的大姐林小媛,已經領著林府侍衛一行人帶著可以過關卡的「腰牌」趕來嘉峪關。接她和小青姐的子嗣們離開兩個石洞,去王府與三位萬府老夫人回合——

其實,最為主要的原因還是余小蘭和咱們一樣只是凡人一枚。不可能像神仙一樣變成一只蒼蠅飛出石洞,或者像「孫猴子」一個「筋斗雲」翻出石洞外。又怎麼可能猜得出,身在數千里之外的親人小青姐為何遲遲未歸呢?

陡然,石洞外傳來「咯吱、咯吱」繁雜的腳步聲。八位趴在石塊上的小孩,都趕緊躡手躡腳地跑向里間;他們的爹娘一齊跑到石桌邊望著唯一的當家人,一個個神色緊張、渾身顫抖地指著石洞口不敢吭聲啦!

畢竟,他們全都出生于豪門宅院。自小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可謂是嬌生慣養的一代人哦!往日呆在富貴顯赫的萬府,從未經歷過一絲一毫的江湖「險礁惡浪」。幾個月前突然遭遇萬府慘變早就嚇破膽啦!跟著葉小青和余小蘭藏身在石洞里,他們一旦听到外面有點風吹草動就會神色緊張、渾身顫抖。這會兒,腦袋哪里還能保持冷靜的狀態呢?

看到這里,余小蘭心里也禁不住地「咯 」一下︰當初,林府侍衛送咱和小青姐以及這些孩子來此的時候。並未發現有誰跟蹤,山腳下也沒人盤問。今兒個,這是來了什麼人呢?該不會,是官府的人得到信兒來抓咱和這些孩子吧?

心里發慌的同時,腦海中的潛在意識卻提醒著她︰這會兒,我在這群孩子面前是唯一可以依賴的長輩。不、不能,我絕對不能先「自亂陣腳」呀!

這麼一來,余小蘭「噗通」狂跳的心兒很快沉靜下來。她一邊飛快地收拾石桌上面的菩薩和紙牌位,一邊轉向渾身顫抖的孩子們壓低嗓音說︰現在,你們都躲到最里間去。待會兒不管發生啥事兒,你們記著忍住聲兒不要出來。肯定能夠躲過這一場劫數哦!

她的話音一落地,沒有經歷過世事的孩子們猶如一群脆弱的小雞一樣。一窩蜂躡手躡腳地溜進最里間,那條烏漆抹黑的長圓形過道里啦!

望著孩子們失魂落魄的樣子,余小蘭心里禁不住暗自下定決心︰今天,不管遇到啥麻煩。我都必須昂首挺胸,給孩子樹立一個好樣啊!

想到這里,平素一貫膽小怕事的她。雖然心兒依然「噗通」狂跳,但是卻硬是將腰板挺得畢直的。一邊輕輕地走向石洞口,一邊在心底思量應對官兵們的說辭哦!

這時,雜亂的腳步聲相繼停在石洞外面。而且,有人在撥動遮掩兩個洞口的「爬山虎」藤蔓啦!

片刻之店,石洞里飄進銀鈴似的女人聲︰居侍衛,當初送小青妹、小蘭妹和她倆的子嗣們入住的就是這倆洞口。先前,我跟爹爹來過這里兩次旅游。不會記錯吶!

隨之,飄進來的是渾厚粗獷的男人聲︰四小姐,當初我陪著御使大人在蘇南華陽縣執行公務。沒有機會一起護送她們來此藏身,也就不可能知道確切位置。這會兒,你可得仔細回憶……

沒等他說完,驟然響起銀鈴似的女人聲︰居侍衛,就這里兩個洞口靠在一起。我記得清楚楚,你就趕緊安排人手搬去兩洞口的大石頭吧!

聞听此言,走到洞口邊的余小蘭忙不迭地低呼︰這位兄台,咱林大姐確實沒記錯。最近這些日子,小青姐又在這里,咱和孩子們已經憋壞啦!

她的話音一落地,外面的男人立即壓低嗓音說︰大家听清楚,雖然憑著御使府的「通關腰牌」。咱們一路暢通尼阻地來到這里,但是嘉裕關的山上尚有部分達官貴人在欣賞冬季的楓葉。你們搬石頭的時候還是要悄然行動,以免引起他們的疑惑啊!

立時,就響起男人們刻意壓低的附和聲︰頭兒,咱們都懂得在這里做事必須謹慎,你就只管放寬心態吧!

說著話兒,一片搬動石頭的「咯吱」聲。就隱隱約約地鑽進石洞里啦!

此時此刻的余小蘭,已經忘記了躲在最里間通道的孩子們。她捂著「噗通」狂跳的心窩,隔著逐漸減少的石頭緊緊張兮兮地拋出常駐心口已久的疑慮︰林大姐,你是否有小青姐的消息呀?她、她、她……,這麼久不回來。一定是……,出了啥意外吧?……

說著話兒,淚水如同「開了閘板的洪水」一樣快速彌漫了雙眼。她急忙閉緊嘴巴轉過身去,掏出手帕使勁兒擦拭眼淚啦!剛才一不留神說出「意外」兩個字兒,心里既懊惱又暗自責怪著自己說出不吉利的話。于是就硬生生地吞下沒說完的話兒,只感覺整個人虛月兌得快要窒息哦!

看到這里,林小媛急忙跨過被府內侍衛們搬去一半的石頭。一手將顫抖著身體、聲音哆嗦的主兒摟進懷中,一手輕拍著她的肩膀心疼地說︰小蘭妹妹,你青姐這會兒已與三位老夫人相聚在銀鳳妹妹的娘家。你就別再擔憂她咯!

這番言語,刺激得余小蘭抓耳撓腮地囁嚅︰林大姐,三位老夫人與咱們萬府一別之後就一直下落不明。這次,小青姐離開石洞是回老家縣城送公爹和夫君最後一程。她們怎麼可能有機會相聚呢?你一定是看我不開心,就編出善意的謊言哄我開心哦!

林小媛扳過她的身子,盯視著她的眼楮溫和地說︰小蘭妹妹,咱說的話兒字字句句都是真實存在著。待會兒,我就會告訴你她們的詳細情況。你千萬別再心煩意亂啦!

最近幾日,外面一直籠罩在濕氣非常嚴重的霧霾之後。余小蘭每天無法領著孩子們出外勞作,呆在石洞里除了吃喝拉撒簡直就無所事事。只能在石桌上擺上三尊菩薩像和手寫的紙牌位,隨後在它們的前面放上四樣供果、再點燃小蠟燭焚香跪地膜拜。如此千遍一律、煩躁無趣的日子,早已將她的心兒推殘得不堪一擊哦!

這會兒,林小媛的話語恰似為她打開了塵封已久的心結。終于,她破涕為笑地轉向最里間低呼︰孩子們,咱們的親人來了。都快出來看看是誰吧?

立時,躲藏在最里間過道上的大孩、小孩就猶如一群「下山虎」爭先恐後地涌出來。大家伙迫不及待地瞄向來者,幾乎同時發出不敢置信的歡呼︰哇塞,咱們總算不用再呆在這憋悶、無聊的石洞里。真是太好啦!

這群孩子臉上流露出來的笑容,和很顯然是壓抑已久的歡笑聲。瞬間感染了林小媛、余小蘭,和已經搬完洞口處石頭的林府侍衛們。一個個情不自禁地張開長長的雙臂,緊緊摟住這群出生于豪門卻突遭家庭變故的孩子們。忙不迭地說︰孩子們,風雪過後就是晴天。你們經歷了磨難,也是一次不錯的錘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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