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爺吩咐了隨從去常府知會常雲天,自己跨上馬就往京城趕去。多年前他們無法幫助夏兄,但是現在可以,用以扭轉乾坤地就是請小皇帝格外網開一面。
在他認識里,小皇帝盡管年紀輕而且心高氣傲,但是行事謹慎。雖不知此種決定由何而起,也得懇請皇上能夠格外網開一面。
再說那夏小姐陰差陽錯先與皇上相識,皇上既然能夠同意她出宮,且是跟隨眾男子,足以見得芙蓉淑人在宮里不是說不得話的透明人。
傍晚時,他在路上的一個驛站歇腳,先寫了一封信呈遞給皇上,大體意思是時隔多年他就要再去京城面見皇上。
閉門羹定是要吃一時,先前皇上請他出山他未答應,現在又要主動求見,皇上自然不會給他好果子。
不過這些全是騎馬時腦子寂寞時想到的,也都不算大事,用不著太過費神,順其自然就好。有一句話說得好,船到橋頭自然直。若是夏臨安能夠僥幸活下來,他定是要收她為女兒,代替夏兄做他的娘家,回門的事情也得補辦上。
劉老爺想要好好地對待獨自經歷了那麼多的柳阿芙,就像自己的女兒一般,要將一個正常小姐家做到的都給她做到,這是所有人欠她的。
之前常芯遠嫁也不能全怪她,現在想來,在皇上面前如果不順著他的意願又能如何呢?再者,這點寬恕算是他兄弟二人對她的一點補償。在市井中長大,又過早地進入了風塵之地,無人教她道理,具備現在的聰慧與善意已然不錯,根本無法加罪。
隨從到達常府,向常雲天稟明:「我家老人今日去京城,讓小人來與您說。」
「去京城做什麼?」
「好像有關最近鬧得挺大的夏家余佞的事,听說少爺被綁架了,拿來做要挾。」
常雲天一驚:「夏家?」
「小人就知道這些。」
「劉兄可有說什麼?」
隨從記起來老爺隨口說的話:「我家老爺好像是去找皇上向皇上求情。」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隨即又轉身去馬廄,對馬夫說:「替我備一匹馬。」
夫人在屋檐下望著,輕聲問道:「老爺要到哪里去?」
「劉兄去京城了,為了之前的事情,我得與他一同面對。」
夫人已經了解,低垂著眉眼:「該來的那些總要來,老爺路上小心,回來時最好與劉兄作伴。」
他失笑:「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夫人有些發怔,用手背輕輕敲打自己的額頭:「你看我,又說奇怪的話。」
常雲天偷偷嘆一口氣,自從知道常芯被嫁與他國的大皇子後,夫人就會是不是地站在屋檐下望著,偶爾才會與人搭話。
「我有幾日不在,你好好照顧小女兒,我會盡快回來。」
「老爺放心。」
常雲天便也啟程,雖不能說追上劉兄,但是比他晚一點到也不耽誤多少情節的發展,他快一點趕到問他細節之處。正如夫人說的,該來的總是要來的,沒辦法拒絕,他與劉大人計劃準備的十數載,現在因為突發情況需要提前完成任務了。
等了幾天又沒動靜,阿芙在院子里敲核桃吃,核桃殼碎了之後,一點點從里面掏出可以吃的塞進嘴里。被關在地牢里的兩個人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偶爾帶他們出來吸收大自然的光輝。阿芙覺得這也是一種策略,把他們兩個養蠢了,廷尉三大巨頭只剩下一個還有思維能力的人,這樣他們便不用再查案了。
柳阿芙從來不與他們打照面,心里承認自己無能,不敢面對尷尬的局面。不過他們的飯菜是阿芙親自挑選的,時好時壞,不想讓他們有太多甜頭。劉書生和左監過的太好,阿芙就會覺得是自己虧了。
「小蝶,近日挺無聊的。我正處于風口浪尖上,又不得下山去城里玩。」
「姑娘過的不開心?」
「天天對著這些花草鳥石,我又不會作畫,心情如何好的起來?」
小蝶不懂她的苦楚,彎著杏眸笑道:「小蝶倒覺得這里挺好的,沒姑娘說的那麼枯燥,姑娘要求太高。我見你剛來時,不是一直覺得新奇嗎?」
「現在一眼看過去都是一樣的,也沒有最開始的心境了。」
小蝶一秒變嚴肅:「那姑娘後悔了嗎?」
「我後悔被困在這大山之中,不後悔與狼共舞。」狼的比喻沒有貶義,只說明這是個危險的任務。
姑娘答的不卑不亢,毫無半分猶豫,小蝶竟也被感染了。她待人的這份情意,絕非常人所能比擬,能夠得她所助的人,也一定是十分幸運的。
「姑娘,你一直不去看劉大人。」
「怎麼,突然問我這個問題,難道你想見他?」
小蝶著急,卻不慌不忙地解釋:「不是我想見他,是我知道姑娘心里想見他。」
小蝶跟她如此親近,阿芙沒有好欺瞞她的地方,乖乖承認:「我是想見他。」但有不得見他的原因,「我們現在已在兩個陣營,劉大人代表的是主流的正義,而我卻是江湖正義。可是我先前與他承諾那麼多,現在縱是有再多借口,也無臉面與劉大人相見。」
「姑娘覺得愧疚?」
「于他自然是有愧疚的,但是一想到有人欠我了那麼多卻並未覺得愧疚,我這心里就踏實得多。我會愧疚證明我還是個堂堂正正的人,但是不在乎自己所作所為的人,才是需被討伐者。」
小蝶心疼阿芙如此矛盾地或者,卻依然要在眾人面前保持鎮靜,好心勸道:「姑娘去見見劉大人吧,不要與他說話,遠遠看一眼就好。」
她心想是要婉拒的,奈何已經站了起來:「我……」
「姑娘快去吧。」
她小跑著到地牢門口,剛剛斬釘截鐵地說了不要見他,這會兒一**坐在地上,悄悄地用手撬那木板的蓋子。
只開了一條縫隙。
眯著眼楮看,竟也能看到心上人的眉目耳口,不管是真看見的還是想象出來的。這樣遠遠地模糊望一眼,就好像思念都破繭而出,織成了溫柔的網穩穩地將自己陷在里面。
眼前微弱的一道亮光閃起,劉書生與左監對視了一眼,表面裝作無事。
極低的一聲吱呀,木蓋子又被合上。
「是誰,難道要偷听我們說話?」
「我也不知,好在我們也沒說什麼。」
阿芙了卻了心願,忽覺頭頂夏日的陽光也柔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