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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何為人也

待兩人上了岸,白衣守護者才發現懷中人已然暈厥。

不知為何,他只覺得一種莫名的氣憤充斥著,堵在一個地方,卻散不去。他甚至來不及想自己為何跳下淨水,救下了一個魔女。

他浩瀚的眸認真的看著暈厥的雙葛,那本來驕傲冷艷的臉此刻揪在一起,緊抿的蠢蒼白如紙,她身上的魔力正在急速減少,所幸胸口處一道神秘的力量正在護著她,讓瀕臨死亡的她,不至于就此香消玉損。

他幾次張嘴,最後化為一句無奈的嘆息︰「當真,不要命了嗎?」

一道道天雷很快凝聚在了大殿之中,雷聲滾滾,剎那擊打在白衣單薄的身上。

守護者悶哼一聲,任由他一襲白衣染血。

待雙葛醒來,便看到一旁的守護者迷茫的看著她,眸色空洞。

看著白衣榆木的表情,她竟莫名覺得有些單蠢,血眸看向他,神色復雜。「怎麼應天而生守護者不想當,跑來救我這個魔女了?」清冷的聲音一開口,竟控住不住話里的嘲諷之色。

「哼,守護者一脈,當堂堂正正擊敗敵人,洗刷恥辱。」白衣守護者想了許久的借口,月兌口而出,「若你就此死了,那我不成了永遠的失敗者。」

明明說起來正義凜然的話,卻讓那浩瀚的眸光閃了閃,耳尖處也染上了一層暈紅。

雙葛眼看著守護者一臉信服的表情,不知在說服自己,還是說服她。紅裙剎那不厚道的笑了。

笑容靡艷,蒼白的唇單薄如紙,倒憑空讓人心生憐惜。

「原以為守護者一脈乃迂腐之人,如今看來倒不盡然。」清冷的聲音柔和了幾分,雙葛繼續說著,「而今本神元氣大傷,看來一時半會出不了你這離淵殿,不如借你這地躺躺。」

語落,竟也不等他同意,紅裙一攤,便靠在了大殿之中。

她身上靡靡的香味便傳入了白衣守護者的鼻息。守護者略一詫異于魔女的變化,戰斗時的冷絕,再到而今的平和。

這便是殘忍暴虐的魔嗎?為何與想象之中的完全不同。

兩人沉默了許久,守護者那浩瀚無情的雙眼里似乎有了變化,又似乎沒有。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雙葛忽得興起,雙手交錯墊起她漂亮的容顏,血眸灼灼的問道。

「名字?」白衣守護者浩瀚的雙眸錯愕的看著她,腦海里搜索遍了傳承,有無數的功法陣法,卻獨獨沒有名姓,「那是何物?」

明明很白痴的問題,他卻問得尤為認真,俊美無比的容顏露出迷茫。

雙葛血眸一愣,竟猝然覺得眼前這人,只是披了一個成年的外皮,殼子里卻是一個新生兒。猶豫片刻,她想既然上天把眼前這巨嬰養歪了,她是不是可以絆回來。這般一想,她忽得覺得任重道遠。

「名字是獨一無二的東西,獨屬于一個人,見證他成長,表示他來到紅塵之中的標志。」清冷的聲音解釋起來,竟一時改不掉語氣中的生硬。

「我,沒有名字……」白衣守護者忽得低落,坐擁無數傳承卻沒有名字,是不是意味著,他並不算一個人。

「我喚你夜如何?」雙葛抽出右手,揉了揉太陽穴,片刻,她的血眸一亮,轉向了身側的守護者道。

「夜?」白衣守護者不明其意,只是用他那浩瀚的雙眼看向了那襲紅裙。

「有光的地方必有黑暗,長夜之中才能生出黎明。」這一刻,血眸之中似有萬千光華,一點點迷惑了那浩瀚的眸,「夜,寓意等待光明之意。」

夜忽得低下頭,新換的白衣在光明之中一塵不染,但他卻覺得那白衣之上已蒙上了一層埃土。

……

許久的沉默之後,雙葛不知因為寂寞,還是因為其他,竟再次開口問道︰「你見過四極嗎?」

「沒有……」夜抬頭,正看著魔女認真看著他,似乎害怕被那雙血眸再次迷惑,他連忙低頭答道。

「听過傳說嗎?」她繼續問,清冷聲音里卻多了幾分溫柔。

「沒有……」夜繼續答道。

「那你知道什麼?」魔女不知何時坐在夜的身側,靡靡的發香落在了他的白衣上。

「守護天地,誅盡宵小。」同樣的話說出口,卻少了幾分說服力。

「迂腐,頑固!」魔女的臉色唰的一變,甩下兩個評語,便能冷冷的看向了他,繼續道,「任何事情都應用心去看,而不是道听途說。」

「……」夜沒有回答,浩瀚的眸色之中多了一抹幽深,白衣縮成一團,如一個可憐兮兮的嬰兒,迷失了他原本的方向。

雙葛本來堵著的氣,在瞥見夜眉峰之上那凝結成一團的委屈時,忽得啞了火,覺得自己不該同一個孩子計較。

「你一直在這里?」清冷的聲音刻意柔軟幾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討好。

「嗯!我自有意識便在此處。」夜幽深的瞳仁神色莫辨,糾纏在魔女與他的道之間,左右徘徊。

「那你,一直在這里嗎?」听到夜的回答,雙葛心底竟莫名涌現出幾分悲哀,一聲嘆息,她繼續問道。

「……」夜幽深瞳仁看向了她,浩瀚的深處倒影出那清晰的紅妝,沒有否認亦沒有承認。

雙葛覺得無趣,正準備躺下休養時。

夜忽得開口問道︰「你為何打撈淨水?」

「那叫淨水?」再次听到「淨水」二字,雙葛血眸一縮,答道︰「不是生機嗎?」

「是也不是。里面僅有生的意志,與光相融,衍生出供人修行的靈氣。但淨水之中的靈氣卻與魔氣相沖,專為滅魔而生。若不是你身上有東西護著,只身跳下淨水,怕只能尸骨無存。」夜搜索出記憶之中的傳承,誠實的回答道。

雙葛又一次無意識的撫上心口,眸色幽深。

「為了一個人。」沉默許久,就在夜以為沒有答案時,雙葛忽得開口道。

「我以前以為世間只有利益燻心之輩。當我是魔神之女時,便是他們個個奉承的對象。而當我成為階下囚之時,奉承我的人卻恨不得咬我一口,向新主子驗明他們的真心。」清冷的聲音開口,略生硬的語氣中,染上了些許人氣。

或許,連她亦不曾料到,曾有一日,她會在陌生之所,當著敵人面,袒露出真實的自己。

「那時,我大抵很絕望。」

「而後一場血祭,將我流放到四極之外的囚海。我在囚海中不知道漂泊了幾百年。那數百年是我最灰暗的一生,沒有光明,沒有溫暖,如行尸走肉一般活著,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何仍活著。

直到遇上了一個人。

她大抵是世間最通透的人,看得比誰都遠,經歷的比誰都苦,卻依舊執著的渴望的著光明,心思純淨,溫柔的令人心疼。

而後,她為了我這麼一個行尸走肉,獻出了自己的生。

我被蒙在鼓里,渾渾噩噩的責怪了她整整十年。」提到雙瑟,清冷的雙眸不知覺的流露出幾分疼惜。

「那時,我分外可笑,將一切的奇跡歸結于上蒼的垂憐。卻不知,早已被上蒼拋棄的魔族,又豈會來垂憐我這區區魔女。」說到此,她的表情有些許好笑,似乎在嘲笑那時被蒙蔽了雙眼的自己。

「有這樣的人?」夜浩瀚幽深的瞳仁又添了一分迷茫,他開口發問,語氣中竟有幾分天真的好奇。

「為何沒有?」雙葛反問了回去,語氣卻尤為堅定。

夜又沉默了,似乎在領悟著什麼。「人,是什麼樣的?」躊躇許久,他的唇動了動,終究將心底好奇問了出來。

「一言難盡。」知道了夜本來面目,雙葛回答竟多了幾分耐心,「自私,膚淺,刻薄,惡毒,嫉妒,懦弱等等,卻同時善良,無私,仁慈。」

「人與人的感情亦很復雜。」雙葛坐在夜的身側,清冷聲音繼續道︰「有殺父奪子之恨,亦有朋友之誼,君臣之德,夫妻之情等林林總總,難以一言道盡。」

「那,我算是人嗎?」夜漲紅了臉,猶豫許久,終于問出了他真正相問的問題。

「你,……」雙葛忽得沉默,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難住。待血眸觸及了那浩瀚的雙眼時,她竟看出了夜眸底的緊張。

「算,也不算!」許久,那清冷的聲音回答道。

夜更加沉默了,浩瀚而幽深的雙眸靜靜的看著離淵神殿之中的一切。萬千光華落在他的白衣之上,讓他整個人似乎鍍了一層神光。

他腦海之中無數的傳承似乎感受到他反抗的意志,一遍遍自他耳側響起。

「守護者,當守天地之衡,當以蒼生為任。」

「當誅殺邪魔,當教化世人,當……」

夜幽深的眸一斂,長而薄的雙睫遮住了眸底翻滾著的情緒。「魔女,都如你一般能蠱惑神志嗎?」些許疑惑夾雜著些迷茫,夜好听的聲音如被遮蓋清光的浮雲,落在了雙葛的耳側里。

「蠱惑神志?」雙葛再次被氣笑了,她眸色一冷道︰「是否蠱惑,難道答案不在你心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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