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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改變

萱兒有些記不清那日發生的事情了,只記得那天的天空很藍,像是一灣湖水,也像一雙異域風情的藍色眼楮,即使多年之後,有人問起她那日發生的事情,她記得最清楚的就是那日蔚藍的天空。

那天皇帝陛下沒有去南書房讀書,而是去了太和殿上早朝,後來被小太監用白布裹著抬回乾清宮,血水滲透了白布,浸染出一朵紅色的血花,皇帝陛下的一根胳膊露出來,可以看到刺破皮膚的森森白骨。

 當一聲巨響,宮殿厚重的門死死關上,趙督領和楚人鳳站在乾清宮前,如同兩頭露出獠牙的看門狼狗,不讓任何人靠近。

不消片刻,太醫院所有御醫急急忙忙來到乾清宮,黑壓壓跪在宮殿前,整整三排,他們的身旁都擺放著一個方正的藥箱,很整齊。

不斷有御醫進去,然後送出沾滿血水的白布。最恐怖的是,萱兒看到一個小宮女端著整整一盆的鮮血走出來,也許是被宮殿內的場景嚇到了,腳下一個踉蹌,滿盆的鮮血倒了一地,污了一地。下一刻,滿頭銀發的趙督領眼中露出一絲凶光,眨眼間,那位小宮女便被大太監手中的匕首釘死在柱子上。

跪在宮殿前的御醫有人哀嚎一聲,暈死在當場,然後被皇宮的帶刀宿衛拖了出去。進進出出的小宮女眉頭上滲出了細細的汗水,她們腳步急促,呼吸緊張,卻又不敢竊竊私語,乾清宮內很熱鬧,但是也很安靜,壓抑的氣氛慢慢彌散,讓萱兒不敢抬頭。

直到當日深夜,御醫們方才斷斷續續離開乾清宮,趙督領和楚人鳳竊竊私語一番,然後遣散了萱兒一眾小宮女,萱兒捶打著發酸的腿腳回到秀女所,她現在是閑散的小宮女,還沒有主子,更沒有資格住在宮殿的小偏房,只能和其他幾個小宮女住在北五所中最簡陋的秀女宮。回到住處,她從同伴的閑言碎語中知道了今天朝堂之上發生的巨大事情。

小丫頭被震的當場呆立,久久不知如何言語,宮里嬤嬤再三督促告誡,她們才熄燈躺在床上。萱兒心里堵著一塊石頭,輾轉反側,總也睡不著,最後念著「阿娘阿爹阿弟幸福安康」,方才迷迷糊糊睡著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萱兒就爬起床,她要去乾清宮當值,和其他姐妹並排行走在路上,遠遠望著黑洞洞的乾清宮,萱兒渾身不舒服,總覺得那一處潛伏著一頭嘴里長滿獠牙的洪水猛獸,保不齊什麼時候就會跳出來咬自己一口。臨近乾清宮,她不禁嚇了一跳,不知何時乾清宮已經被皇城司圍了一個水泄不通,那一身一眼就能看清楚的飛魚服赫然在眼前。

領頭的嬤嬤低頭哈腰走上前去,和一位皇城司曹長低語幾聲,然後領著萱兒一眾人從新回到了秀女所,命令眾人不得出所半步。萱兒百無聊賴,偷偷學習寫了幾個字,宮內規矩,除非到了尚功、司計級別,不準低級宮女學習寫字,但是她听慣了「書中自有金錢屋,書中自有顏如玉」的話,總想著寫點字,看看能不能從書中看到溫柔可親的帥哥,小丫頭的春心在冰冷的皇宮內生根發芽,並漸漸生長。

可是她人笨,十天半個月也記不住幾個字,還好她夠勤奮,而且日子還很長,很長。

以後的事情她也是听說而來的,辨別不了真偽,那日大凡進過乾清宮的御醫和宮女當日盡數暴斃,有人說是皇城司所為,也有人說是大太監趙督領親自所為,還有人說那些御醫是自殺的,特別是自殺一說,被傳得神乎其神,這些御醫知道了天大的秘密,當日回家之後,和妻兒生離死別一番話語,最後調試一劑毒藥,吞藥自殺,他們都是醫術高超的御醫,用藥精確,吞下毒藥之後,死得很安逸,並不痛苦,還有人留下書信,感謝皇恩浩蕩,罪不及妻女。

萱兒不信自殺一說,更相信是皇城司或者大太監所為,因為她覺得天下沒有什麼秘密能讓人心甘情願的自殺,除非皇帝陛下是女兒身,但是皇帝陛下怎麼可能是女兒身呢。

再以後的事情,萱兒就更弄不清楚了。她只知道,三個月之後的萬朝會,太後要廢黜當今的皇帝陛下李元昊。萱兒問同伴,那陛下怎麼辦?同伴笑她笨。

金鑾殿上,皇帝陛下被趙督領打成重傷,孔唯亭被楚人鳳凌遲之後,大魏朝廷依舊風輕雲淡,老祖宗依舊是一言九鼎的太皇太後,大魏國依舊被她攥在手里,若說有所改變,也都是不值一提的坊間傳聞,非要羅列一下,有五件事情可說。

第一件是關于吳昌赫吳中堂,那日退朝之後,吳中堂走出太和殿,一人獨自步行回府,從皇宮到吳府整整十里路,老中堂一人踽踽獨行。臨近府衙,中堂大人心力憔悴,一口氣沒喘勻,倒在地上,嘴里喃喃自語︰「孔唯亭張狂,所言大逆不道,罪該萬死,太後殺他十次都不為過。」頓了一頓,他抬頭望向西邊的雲霞,那里的雲霞騰騰燃燒,鮮紅如血︰「但是孔唯亭朝堂所言也是不爭的事實。」

自那之後,中堂大人便病倒了,自此不上早朝,不去軍機處。

第二件是楚人鳳持刀凌遲孔唯亭,行刑前,楚人鳳對皇帝的老師說過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先生大義,朝堂之上的鏗鏘進言,令人佩服,只是評價人鳳的話語有失偏頗。目無王法四字,人鳳認了,但是驕奢yin逸四個字,人鳳愧不敢當。」孔唯亭笑笑︰「抱歉,說順嘴了。」

然後,太安城能讓小兒止啼的人屠楚人鳳割下了第一刀。

第三件是皇宮蘇索兩位貴妃跪在慈寧宮前,懇求老祖宗放過皇帝陛下。太皇太後慈言相勸︰「哀家會給你們倆找更好的人家,不讓你們受一點委屈。」蘇索兩位貴妃齊齊搖頭,索貴妃言語更甚,要以死相抵,殉情陪葬。太後臉色不悅,厲言苛責。蘇索兩位貴妃寧死不從,直言反駁。太後大怒,命人杖責了蘇貴妃,掌嘴索貴妃。兩位貴妃帶著一身的傷,不離不棄,齊齊跪在慈寧宮前,無論天寒地凍,冷風蕭瑟,最後雙雙暈死當場。蘇尚書和索大學士連夜進宮,跪在慈寧宮前苦苦哀求,一臉怒容的太後松口,兩位貴妃方才保住了性命。

隨後,蘇尚書和索大學士分別將蘇貴妃和索貴妃接出宮去。

第四件是,一道懿旨從皇宮出發送到江寧織染局,懿旨指令很簡單,按照小王爺李秀策的身材尺寸織染盤領、右衽、黃色的九龍帝王袍。江寧織染局由世家曹家主持,家主曹彥明一身正氣,以「天子在位,此龍袍無理,曹家拒不接旨」為由,駁回了太後的懿旨。太後听聞此事,不由的氣笑了,口中大贊江寧曹家忠心耿耿,然後命人抄了曹家,整族三百二十四人盡數流放,最後,將織染龍袍的事情交代給江寧另一世家林家。

一波三折,龍袍的事情算是有了著落,但是小王爺李秀策卻和太後決裂了,李秀策被皇城司擋在乾清宮外面見不到李元昊,便去了慈寧宮,就地打滾,耍無賴,大哭大鬧,說自己不要當皇帝,不要搶大哥的東西。耐心已經被磨透的太後勃然大怒,抽了小王爺一耳光︰「哀家讓你當皇帝,你就必須當皇帝,由不得你!」

隨後,李秀策被關了禁閉,鎖在儲秀宮內,不得出門。

最後一件事情是鎮北軍大將軍宋君毅和鎮西軍大將軍洪龍甲決定不進京參加萬朝會,兩位大將軍的口徑極為一致,前者是「匈奴來襲」,後者的原因是「西楚擾邊」。轉念一想,兩位將軍拒絕入京也在情理之中,罷黜君王的事情在上古時代屢見不鮮,但是這群人也都背上了「亂臣賊子」的名號,史書和民間都會留下蜚語流言,宋君毅和洪龍甲不想背負如此罪名,所以決定不出現在萬朝會上。

最後還沒有表明態度的是南線大將軍澹台國藩。

那日朝堂之上的風雨,起始于鎮南軍,以孔唯亭慘死為結尾,鎮南軍副將韓先霸听聞朝廷風雨直指鎮南軍,放出狠話︰「他日進京,必定親手刨出孔唯亭的尸首,抽筋扒皮點天燈。」

唯一的變數是,鎮南軍的主心骨澹台國藩沒有表態是否進京。

朝堂風雷十日之後,明里一道聖旨,暗里一道懿旨,從太安城出發,連夜八百里加急,入了鎮南軍中軍大營。

寬闊的中軍大營內,大將軍澹台國藩坐北朝南,望了望太安城來的欽差大臣孫景初,繼續低頭讀書,大將軍面若重棗,美髯三寸,身材魁梧,只坐在那里就有不動如山的厚重感,神武不可侵犯。

大將軍有兩個名號最為顯赫,第一是「行軍打仗第一人」,另一個是「武功天下第一」,至于大魏國的一字並肩王、大國柱等頭餃更像是不起眼的點綴。

年前大江冰封,專門為南梁培養刺客的南梁劍宗一口氣派出八位高手,潛伏到中軍大營,集體發難,從四面八方襲來,直刺大將軍百會、大椎、合谷、內關、長強、三陰交、足三里、至陰八個穴位,刺客時機把握近乎完美,抓住了大將軍一呼一吸之間的轉換點,八道身影快若流光,卻被大將軍舉手抬足之間化解,不見大將軍如何動作,八位刺客集體倒飛出大營,筋脈盡斷,倒地身死。

廟堂之外的江湖有傳言,西楚劍閣、南梁劍宗和匈奴神極閣所有高手聯合,方才能和大將軍一戰,無論這話真假是否,有一點是不容置喙的,大將軍的戰力舉世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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