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1-2316:31:10)
盧瑟,英語中loser的音譯。loser者,失敗者,窩囊廢,廢物也。英國、美國的loser,日本的窮忙族,中國的**絲,基本都是一類人。盧瑟相對穩拿。穩拿,winner的音譯。winner者,成功者,勝利者也。從社會地位來看,盧瑟是社會的底層,穩拿是社會的頂層。從數量來看,盧瑟遠遠多于穩拿。穩拿與盧瑟,用馬克思的話來說,就是統治階級與被統治階級。
《盧瑟經濟學》是一本用盧瑟的眼楮觀察世界的經濟學,盧瑟經濟學是一本在穩拿眼中邪惡的經濟學,一本在穩拿掌握的世界中被封殺的經濟學,一本和穩拿經濟學唱反調的經濟學。
穩拿的經濟學描繪的是穩拿眼中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中,不存在統治與被統治的關系,人人都是平等的,大家公平競爭,費厄潑賴,每個人都有自由發展的機會,個體差異是智力不同造成的,任何人只要努力工作就能享受穩拿一樣的生活。盧瑟失敗的原因,是他們愚蠢、懶惰、沒有冒險精神、沒有接受足夠的教育、生了太多的孩子等等等等。他們輸了活該,點兒背不要怨社會,要怪自己不努力,不心誠,不勤勞,不聰明,不能吃苦等等。
盧瑟的經濟學描繪是盧瑟眼中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中,人人是不平等,少數人利用暴力和財產統治多數人。穩拿是統治者,他們靠血淋淋的骯髒的原始積累起家,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他們的子孫將繼承他們的高貴地位和安逸的生活方式。盧瑟不同于穩拿,是吃苦受累貢獻勞動力的人,為衣食住行而疲于奔命。從搖籃到墳墓,他們為徭役而生,忙碌一生僅僅溫飽。每當他們稍微生活好一點的時候,就要背上更沉重的負擔。他們的使命是為穩拿提供勞動力,他們是自由的奴隸,是會說話的牲口,是吃糧食的機器,是Matrix中的電池。在盧瑟的眼中,盧瑟貧窮的原因是穩拿壟斷了生產要素決定了交易方式,盧瑟雖然人數眾多,但是除了勞動力以外沒有任何可以用來交易的東西,于是盧瑟為了出賣體力換取口糧,必須接受由穩拿提出的越來越不利的交易條件,終生當牛做馬。
這個世界究竟是和諧的樂園還是爭斗的叢林?人類社會究竟是彼此相親相愛的大家庭還是等級森嚴的金字塔?人與人之間究竟是什麼關系?是彼此平等合作互利互惠,還是一部分人奴役另一部分人?這樣的世界究竟會如何發展?是安寧、穩定、永恆地存在下去,還是在運動中螺旋上升?穩拿和盧瑟有完全不同的解釋。在穩拿的眼中,是安寧、穩定、永恆的美好大家庭。在盧瑟的眼中,是在螺旋運動中不斷被重建和破壞的金字塔。
在穩拿的眼中,一群人生產了若干的產品,這些產品根據每個人提供的要素所提供的價值公平分配。每個人的所得,與每個人的貢獻相當。整個過程公平合理。穩拿拿得多,因為他們提供的生產要素,比如能源、土地和貨幣,提供了絕大部分的價值。
在盧瑟的眼中,一群人生產了若干的產品,這些產品依據各種稀缺性分配,與每個人做出的貢獻無關。只要壟斷生產要素(比如土地),貢獻少的人,甚至完全沒有貢獻的人,不但可能獲得與自己貢獻不相稱的一份,甚至可以不勞而獲,乃至切到總產品中最大的一塊。
市場的供需關系決定價格,那麼誰來決定市場?穩拿說,是冥冥之中看不見的手。盧瑟說,絕大多數情況下,供求關系與產權有密不可分的聯系。所以,看不見的手控制在少數人的手里,這只手是一只搶劫的手。穩拿控制了生產生活要素的產權壓榨盧瑟,然後把一切責任推卸給看不見的手。這就如同地主控制了土地,壓榨農民,然後把一切責任推卸給上蒼一樣。
在盧瑟的眼中,盧瑟現代人生活在現代社會中,無時不刻離不開各種交易。現代人要有工作出賣勞動力,這是交易。要購買各種生活用品,這也是交易。交易是一張無形的大網。只要存在交易,就有優勢的一方,可以提高自己交易品的價格,壓低對方交易品的價格。這種優勢不斷存在,而且會不斷加強。多數參與交易的人,必然會處于劣勢,遲早成為盧瑟。擁有優勢的這一方,必然會不斷減少自己這一方的數量。這種數量的減少恰恰是加強優勢的過程。
在盧瑟的眼中,只要各種要素在市場交易,哪里有按勞分配?社會化大生產過程中,各種要素都要到市場上去賣出,每一個人都要出賣自己擁有的商品,購買自己需要的商品。市場永遠不是一對一的交易,絕大多數交易都是多對多的。交易雙方的數量對比,直接決定博弈雙方的力量強度。物以稀為貴,擁有而且只有勞動力的人永遠是絕大多數,勞動力的壟斷程度最低,必然最不值錢。相反,那些壟斷對能源、土地、金融和權力的人,自然有能力獲得最大的份額。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甲、乙競爭,某丙得利。當資本家宣傳競爭帶來好處的時候,並沒有明說自己是勞動力的競爭的最大受益人。當工人幻想通過競爭獲得更多工資的時候,並不知道工人階級的競爭只能壓低階級內部工資水平。當工人希望商家競爭獲得物美價廉的產品的時候,並不知道自己將沒錢購買這些產品。競爭推動了生產力的提高,但是也壓低了工人的工資,工人為了活下去不得不拼命干活——單位人工的生產率必然大幅提高。
為什麼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究竟什麼是分配的關鍵因素?穩拿一直宣傳是個人素質,是個人勇于冒險,能力過人,最多還有信息不對稱。盧瑟說是穩拿的有利的博弈地位。相比壟斷了生產、生活要素的穩拿,除了勞動力一無所有的盧瑟只能處于下風。個人素質是不好壟斷的,始終處于激烈競爭之中;相比之下,生產、生活要素則是可以穩定壟斷和傳承的。如果承認在分配過程中,激烈競爭的一方與處于壟斷的一方相比要處于劣勢的話,那麼個人素質在分配之中的作用就要讓位于生產、生活要素。在這樣的博弈之中,從一開始就注定處于不利博弈地位的盧瑟輸得一干二淨。
逆推一步的話,還可以看到穩拿是怎麼建立了博弈優勢。時髦的說法是「原罪」,馬克思的說法是「原始積累」,民間的說法是「偷、搶、拐、騙」,民諺的說法是「人無外財不富」,報紙的說法是「貪污、**、違法、亂紀、造假、走私、行賄、官商勾結、國資流失、黑社會」,盧瑟經濟學的說法是暴力,最**luo的說法是「搶錢!搶糧!搶地盤!」。當然,穩拿和他們豢養的經濟學家的說法是聰明、勤勞、善良、節儉和勇于冒險。
在盧瑟的眼中,這是一個殘酷的世界,是一個你死我活的世界。這個世界的起點,不是田園詩一樣美好的勤勞致富,而是「燒殺搶掠」。要讓勞動者和生產資料剝離。這是多數人被剝奪,少數人完成原始積累的過程。然後用糊口的壓力把勞動者趕進資本家的工廠。精壯的能為資本提供剩余價值的勞力被雇用,老弱病殘或者不太熟練的則組成一支龐大的失業大軍,隨時替補那些不太听話的精壯勞力。
在盧瑟的眼中,階級社會的經濟行為起源于劫掠,從劫掠進化而來。進化的原因,對穩拿來說,是利用私有產權的交易佔有別人物質利益的效率更高。世界上不存在費厄潑賴,盧瑟是必輸無疑的,因為他們是被統治的階級。如果盧瑟和穩拿很容易互換位置,那麼穩拿就不會讓暴力隱藏到產權的後面。對于多數盧瑟來說,他們是工具,他們的努力能在一定程度上改變個人的命運,卻不能改變整個階級的命運——他們就是為穩拿提供廉價甚至免費的勞動力的有生命的工具。
在盧瑟的眼中,所謂雙方自願的公平交易,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而是強者利用優勢對弱者敲骨吸髓。弱者為了不會餓死,不得不拼命干活,以換取一點有限的口糧。「用法律來強制勞動,會引起過多的麻煩、暴力和叫囂,而饑餓不僅是和平的、無聲的和持續不斷的壓力,而且是刺激勤勉和勞動的最自然的動力,會喚起最大的干勁。」在這個世界里充滿了博弈,社會各個成員為了獲得盡量大的產品份額,不斷展開博弈。控制相同生產要素的人處于相同的博弈地位,屬于同一個階級,他們有共同的階級利益,他們的內部競爭讓其它階級獲得好處。一些人想要發財另一些人就要自衛,于是這個世界自然充滿了階級之間的壓迫、反抗和階級內部的競爭。
公平、正義、平等、自由這些字眼,很難定義。誰都喜歡,但是有各自的解釋。大家都相信上天,但是每個人的解釋不同。尤其是涉及到階級利益的時候,甲要求的公平,往往在乙看來是不公平。地主要求收地租,要求公平交易,要求農民認賬。農民要求一日不勞一日不食。兩者看起來都有道理,其實就是沖突的。沖突的根源在于地主和農民處于社會總產品分配拉鋸戰的兩端,激烈爭奪農產品。地主的要求就是要壓縮農民的口糧,農民的要求就是要壓縮地主的地租。兩者的利益彼此尖銳對立、互相沖突。所以,階級社會中所謂的公平、正義、平等和自由無非是對誰的公平、正義、平等和自由。所以,只要有階級,就不存在普世價值。希望有無階級的公平、正義、平等和自由,只有先消滅階級社會再說。站在盧瑟的角度上看問題,必然推崇盧瑟的價值觀。比如,一日不勞動一日不得食之類。
既然用盧瑟的方式解釋世界,必然完全不同于穩拿的經濟學。《盧瑟經濟學》理論體系的基礎是勞動價值論;運動方式是多方博弈;規律是強者恆強;最終結果是體系崩潰;具體應用是對歷史事件的解讀。只有這樣的解讀方式,才能解析你爭我奪的現實世界。
《盧瑟經濟學》中沒有見好就收的邊際效應遞減,只有貪得無厭的資本為了追求自我增殖不斷積聚。《盧瑟經濟學》中沒有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其樂融融的和諧社會,只有為了物質利益進行你爭我奪的博弈。《盧瑟經濟學》中的社會不是起源于魯濱遜的小島,而是「搶錢、搶糧、搶地盤」的血淋淋的原始積累。《盧瑟經濟學》中的魯濱遜不是主動放棄小農生活去和別人交換,而是被強行剝奪了生產資料,不想餓死就要接受資本提出的交易條件。《盧瑟經濟學》中的交易,不是彼此互利互惠,皆大歡喜,而是強者佔盡弱者的便宜,把弱者踩在腳下。《盧瑟經濟學》中不是人人平等,而是少數人更平等,不是人人都幸福,而是少數人更幸福,多數人則成為經濟上的奴隸。《盧瑟經濟學》中帕累托最優不是人類的天堂,而是農民造反的前夜。《盧瑟經濟學》中的資本主義社會,不是人類最終的樂土,而是隨著財產的集中逐漸走向自己的反面,最終崩潰。《盧瑟經濟學》沒有復雜的數學推演,卻有很多身邊的例子和歷史的事件——所有人都參與的博弈,每個人權重不同,怎麼可能用簡單的數學公式推導呢?《盧瑟經濟學》的理論是實踐中總結出來的,而不是在頭腦中冥想出來的。《盧瑟經濟學》中的馬爾薩斯、凱恩斯和弗里德曼不僅僅是經濟學家,更是僧侶、官僚和資本家利益的代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