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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華一番細問,才知道年言妝恐怕今日一早就不見了。而且…師兄也不見了。

從前師姐偶有不開心,老是躲在山後的小茅屋中。師兄就站在洞口一直陪她,直到她心情好轉。但是現下是在皇寺,她可要如何是找。

眼看已經到晌午了,大殿中的人早就準備好了。可是這審案子的人卻是不見了,她不敢想象這後果。案子破不了還沒什麼,畢竟這起案子確實詭異。可若是臨陣月兌逃…

她匆匆趕往大殿,站在門口為自己定定心,最後還是壯著膽子走了進去。她不相信師姐會逃跑,或許只是需要時間,而自己又能為師姐做些什麼。

原本空曠的大殿內,已經添置了許多桌椅,也多了好些人。侍衛、婢女自是不必多說,單單身著官服的人就有二十位左右,比昨天門口相迎的人多了幾位。其中一些官員她認識,在南行的隊伍中見過。

最上首的位置是空的,左側緊挨著的地方也有一個空座位。

其次是右側三個人的座位布置在一起,其中刑部尚書順平潛她是識得的,還有另外兩個年紀大的人,想來是大理寺和督察院的最高長官了。

其他的人分坐在大殿兩側,閣老與公羊晴竟然也在里面。還有一些僧人也規規矩矩站在後面,雙手合十,嘴中不停的念著經文。

她進來的時候,眾人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像是要盯出個窟窿來。她心中有些怵意,但依舊不想退縮。今日,必須替師姐撐過去。

此時,大殿佛像的後面又走出來兩個人,眾人起身相迎。一年輕俊朗,一老邁精爍。正是大禹的太子殿下與三師之一的太傅司啟頌。

禹玨堯見她站在門口的時候,有些驚意。他先請司啟頌落座,然後欲要轉身引她過來,哪知太傅道了句,你這太子不坐,他們這些人怎麼敢安穩坐下,快些到上面去吧,莫要讓人等急了。

禹玨堯無法,只好落座到最上面的空位。而此時,年華也正一步步走到了大殿中央。

公羊晴依舊是那副清高模樣,淡淡視看這臨危不懼的女子。已經派了三撥人去請年言妝了,可是竟半個人影也是沒見。太傅司啟頌與圓方大師常有來往,特來悼念,也是一心想要知道凶手是誰。可是年言妝遲遲不出,太傅已有怒意。

太子方才特意請太傅到佛像後,她想,這也是要私下安撫太傅。也罷,如今且看這女子如何為她師姐開月兌。

「年華參加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她拂禮請安,甚是恭謹。

「免禮。」淡淡一聲從上首傳來,肅穆中夾雜了一分情愫。

司啟頌本是听禹玨堯一番寬慰,已有些安慰。但此時再看見年華,雖不知她與年言妝的關系,可是想到這女子近來頗有媚主之名,也是看不慣的。當下語氣也是不善。

「你這女子來此處作甚,不好好呆在太子府中,還要追著殿下來皇寺不成。」

此話一出,眾人都是心知,太傅對太子一向嚴苛。即便太子早已獨當一面,可這位老太傅還是事事掛心。這些人中,大多昨天都是見到年華與太子一起的,再聯想近日城中流言,也多多少少猜到這女子的身份。

年華對司啟頌也拂了拂禮,落落大方,道;「年華也是御史局女史,為何不能前來。但是年華今日站在這里,卻不是憑借女史身份,而是以年言妝師妹的身份前來。」

眾人大驚,沒想到年華與年言妝還有這層關系。而司啟頌本就抑郁,此時一听,更是薄怒心生。正想發作,卻見那女子對著太子直直的跪了下去。

「我師姐有事纏身,不能及時前來,還望殿下恕罪。但是師姐臨走的時候,曾交代我,讓我先參與此案審結。望殿下恩準。」

她說完,對著那人叩了三首。

三司高官已然不悅。此次雖說沒有發文書命令要三司會審,但是太子與聖上的做法已然告訴所有人,這案子的重視程度。本來令年言妝來審,已是極其不合規矩,如今怎又要臨時換人。拿公堂當兒戲,焉有此理!

大殿突然沉寂,所有人都在等待那有權決定生死的人回答。可是太子卻遲遲沒有開口。

禹玨堯眼楮死死盯著地上跪著的女子,一雙眸子已經暗沉,寬袖下的手緊緊握住椅靠。

她這是在逼他!年言妝突然失蹤,令人始料未及。她如今的做法分明是要將自己與她師姐捆綁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這案子當真破不了,二人哪一個都跑不了。他不會不管她,就也一定不會不管她那師姐!

好,年華,你真好!就這麼不當自己的性命是回事麼!

「大膽!你不過一個小小御史女史,怎能在此兒戲!」他怒氣拍案,呵斥出聲。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氣,看到太子鮮少發怒,都是寒意浸骨。

年華又一叩頭,像是絲毫不為懼怕,語氣也是越發的堅定凜然。

「我師姐能審,我又如何不可。我受她所托,今日若是失信,以後必定也無顏存活世間。今日若是殿下不允,年華便是跪死在這里,也要求得殿下同意!」

聲音回繞在大殿,字字激昂。所有人不由為之一顫。這女子敢頂駁太子,實在駭人,令人無法相信自己眼前所見。

「允!」

良久後,他才啟唇應下。這麼多人盯著,他再也不能不應,她想必也是算準了這一點。可是最多的緣由是她以死相逼,她竟敢以死相逼!他這輩子還從未被人如此威脅過!

年華,你最好祈禱你能安穩度過這一局。否則,你要是受了半分傷,孤必不饒你!

太子已經發話,其他人自是不能再說什麼,連太傅也不好駁了太子的面子。

年華將頭抵在殿中冰涼的大理石上,聲音肅穆。

「謝殿下成全,年華必定秉公辦理,不負殿下期許。為死者伸冤,為生者昭雪!」

死者伸冤,生者昭雪。這句話她從前總听師姐講起,卻一直不懂其中要義。今日置身處境,方才懂得其中的憾人之處。

她謝恩後站起來,走到三司面前,弓腰客氣道;「年華今日在三司面前代師姐審案,不求事事順應民心,但求公正公平。也望三司能夠諒解我師姐一二,她稍後就至。」

三司頷首以應,示意她可以開始了。

「來人,將涉及本案的死者家屬帶上。」

年華一聲令下,當下便有侍衛從外帶進三四十十人。這些人當然不是所有的家屬,但已然足夠。他們顫顫巍巍的走進來,也是被這里的陣勢嚇到。

年華依舊站在大殿中央,看著面前的一群人,從懷中掏出一卷東西,凜然開口問道。

「你們之前已經錄過多次口供,大理寺有一位女子也細細盤問過你們。這是她記下的口供,你們閱覽一下,看看是否屬實。」

說完,她將手中東西交給侍從。侍從呈著這東西在每個人面前都走了一遍,確認了此乃真實口供後又將幾張紙交還給年華。

年華回身,看著禹玨堯與三司,道;「此乃我師姐匆忙之時所錄,並未通過正當渠道。因此年華斗膽,當著眾人的面查證此物真假。為的是得到在場眾人的認可,承認它的有效性。」

幾張薄薄的紙又被呈到太子和三司面前。太子看後未有發話,而讓三司做決定。刑部尚書順平潛細細閱覽之後,對年華道。

「此物過于草率,上面筆跡也可看出是臨時所作。我大禹司法向來有明令規定,物證、人證、口供都有嚴格規定。你這東西日後存檔結案是不可用的。但三司一致商量,可暫時留用,日後必補上一份完備的。」

年華謝過一聲,然後又轉過身子對所有道;「在座的各位一定好奇那紙上寫了什麼。其實,那上面寫的很簡單,乃是我師姐詢問他們這些死者親屬的一些事情。但無一與本案有關,不過都是瑣碎小事。」

「年華斗膽,今日開審之前要先提司法一弊。大禹司法之制,過于僵硬,所審所問,不過按部就班。陳條規定,一一遵守,可最後對結案而言,卻無一有用。」

「放肆!」

司啟頌憤而起座,怒看殿中女子。他生平最重的就是禮法之制,否則也不會如此忌諱年華的存在。

「小小御史,竟敢妄論一國司法,實是可惡!」順平潛也怒指年華,不滿出口。他是刑部尚書,年華這話無疑是點著他的鼻子說話。

眾人無一不替那殿中的女子心驚膽戰。看看太子,發現太子神色未變,一直盯著那女子,從未移開視線。

年華與司啟頌直視,毫無畏懼,決然之勢盡出。

「敢問太傅,對司法問供之規章所知多少?」她啟唇,問那激動的太子太傅。

司啟頌一甩衣袖,背手在後,並不打算回她。

年華也不等他回答,自顧出口;「司法問供之時,除卻死者概況,便是與案情相關。會問這些家屬,死者為何人所殺,可知凶手為何殺人,死者死時可曾說些什麼,等等諸如此類。」

「年華想問的是,要是這些家屬都知死者為何而死,那還要朝廷這些查案的作何。但因著這些是規制,所以必須這麼問。諸如此類,司法各個環節皆有顯現。敢問眾人,這不是僵硬,又是什麼?反觀我師姐這些潦草之言,看得人都嘲諷她的做法。今日不是年華無奈之下才拿出這些東西,而是必須拿出!」

禹玨堯看著那夸夸其談的女子,發現這樣的她,眉間有股堅韌,頗為出彩。他掃視周圍眾人,道;「既然如此,你要證明你師姐這些東西有用才可。否則,便是大膽!」

年華看他兩眼,不敢再看,怕自己沉在他眼中的漩渦之中。

「師姐上面所言,也是這些家屬所說。敢問看過的人是否發現其中的關聯?這些家屬的言論是否有共同之處?」

眾人噤聲,無論是看過的還是沒看過的。沒看過的自是不必多說,但是那些看過的卻也是無法從哪些潦草言語中發現什麼。

年華見無人開口,便又大聲道;「師姐問這些人所有的問題,看似與本案無關,都是些瑣碎之事。但其間絲絲縷縷,才是破案關鍵。這些死者,有的是年輕姑娘,有的是中年男子,有的甚至只是孩童。看似沒有牽扯,但凶手殺人卻是正是看中了他們身上的一點共同之處。」

「年輕的女子不是有過孩子,就是有強烈的願望想要生子。中年的男子不是為家中求孫,就是子女正處于災病。而這些孩童,僅僅只是因為他們還是個孩子。這些人的死因,都與他們的後代有關!我師姐這份被你們所有人瞧不起的問供中,隱含的就是這個意思。她已經發現了凶手殺人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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