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華算是認識到這人的無恥之處了,心累不想再與他言語。明白自己只要不逆著他的意思,便怎麼都好。
她已決心離開,只是差個時機而已。如今師姐陷在這起國案中月兌身不得,她也不能丟下師姐就離開。只是到時候怎樣逃離,還需細細考慮,畢竟這太子府不是什麼兒戲的地方。
馬車又行了一段路,邢鐸有事向禹玨堯稟報。禹玨堯出去一會兒後,回來告訴她,鬼才與閣老已經先到了皇寺。她吃驚,問他怎會驚動這麼多人。
禹玨堯一笑,只道她那師姐好有本事,豈止是驚動了太子府的人。連刑部和督察院也都請了過去。案子牽扯的人更是花費大力氣都弄到了皇寺。現在的皇寺可是個是非之地。
年華吃驚,這大理寺、刑部、都察院,明顯就是三司會審的陣仗。可師姐即便是有心,也沒有這個能力。沒太子發話,誰敢隨意調遣朝廷高官。而且听這話的意思,這些事情安排的匆促,似乎就是師姐從自己房間離開之後。
剛才邢鐸傳話中必定還說了其他的,否則他也不會避開她。師姐、凶手、太子…她推算師姐進宮的時間,今天已經是第四日了。
馬車行到山下就停了,剩下的路只能步行。或者如同她上次那樣,乘坐步攆。
山口處,早有大批禁軍守護,鎧甲上著了個大大的‘玄’字,看來顧玨暔也在此處。有幾位官員等候,看到車架立刻就迎了上去。禹玨堯免了他們的禮,皺了眉頭看旁邊早就備好的步攆。
「你可疲累?」他扭頭,對身旁的年華問道。
年華有些拘謹,這些官員面前,她一個小謀士倒是顯得有些不合適了。但是自從下馬車,他就命她在他身邊,半步不許離開。此時若是再與他同坐步攆,更是不妥。只能搖搖頭,道一聲不累。
他揮手命人撤掉了步攆,與她一起又踏上這漫長的山路。侍從、婢女、官員都跟在他二人身後,有些距離。
「你這太子當的,讓別人處處勞累。可憐這些人還要從山上下來,迎了你再上去,著實郁悶人。」她走在他身邊,覺得氣氛緊張壓抑,便刻意說些話來緩和。
禹玨堯今日穿的是寬袖月白龍紋錦袍,袖子寬大,突然扯上了她的手,從後面卻是看不出來這二人的動作。她有些不適應,總覺得身後有無數雙眼楮,想甩開來,卻不敢動作太大。于是只能暗暗較勁兒。
「有些東西不是你不想,他們便不去做的。即便我告訴他們不用迎接,這些人到時候還是會老老實實的站在那里。」他一邊與她較勁兒,一邊道。
「都是歪理,你怎麼說都好。」她低聲咒罵一句。
「年華,可還記得你上次在這條路上與孤說的話。佛家講究世道輪回,因緣際會。你信不信,你我可能上輩子見過,或者曾經見過。」他突然冒出一句話,語氣有些肅穆。
「你這樣的人,若是曾經見過,怎會不記得。我只不過隨口一說,我不信佛的。」她放棄了與他較勁兒,因著實在是掙不開他,沒好氣的說出這麼一句話,還順帶翻了個白眼。
禹玨堯不再說話,也不再問她什麼,空氣再次陷入沉寂。只有攀登階梯的腳步聲。
「孤信。你我,曾經見過。」
良久後,年華似乎听到了他說話,卻不像是跟她說的,聲音極小,更像是自言自語。她就沒有過多理會。
上山之後,又見到了那氣派的皇寺,以及…更多的官員。
年華在山下就隱隱有預感,這次的皇寺之行不會像她想象的那麼簡單。果然,這門口大大小小十幾位官員印證了她的猜測。
「參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眾人跪地齊呼,聲音蕩在飄渺的山間,久久不散。
年華站在他身邊,自然是沒有資格與他一起接受這些人跪拜的,當下就一個激動甩了他的手,也跪在他腳下。
「各位愛卿都起吧。皇寺乃聖上親封的佛家聖地,就不必規矩著了。」低沉磁性的男音響起,說的雖是讓眾人隨意的意思,但是威儀盡顯。
年華被他親自扶起來,這是她第一次見他受眾臣朝拜,心中不禁感慨。這人終究還是天生的王者,無關其他。
進了皇寺以後,一番打理,天色已是不早。年華在給她安排的禪房內早早睡下。後半夜的時候,窗戶有些異動,風呼呼的灌了進來。她起身想將窗戶關上,卻一瞬驚叫起來。
「啊!」
年言妝一個激靈躍身,從窗內躍了進來。
年華無奈翻她兩下白眼,氣呼呼的坐在桌前,嗔怪她這師姐半夜裝鬼嚇人。
年言妝大咧咧的也坐下來,還猛灌了兩口涼茶。
「我這不是半夜查案,想起你今日也上山來了,就特意過來看看嘛。誰知道你睡的這麼早,現在還未到子時呢。」
「少來。不說明白那五日之約,就休想我幫你什麼。」年華抱臂,故意撇臉不看她。
年言妝嗤嗤尷尬笑兩聲,說你都知道了啊?看來那太子還是靠不住的。
年華瞪她一眼,道;「別什麼都賴到別人頭上。說!五日之約你到底答應了聖上什麼事,亦或者他答應了你們事。」
年言妝一攤手,道;「我自是答應他要破案嘍,他答應我會賞我金銀財寶嘍。」
年華氣結,心知她這是要打定主意糊弄自己了。她這位師姐若是不想說的事,你就是半個字也撬不出來。她雖心急,但也知今日是不會問出什麼來了。
「說吧,找我什麼事。五日之約已經過去四日,明天是最後一天吧。你到底找到凶手沒有?」
年言妝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包,打開後是一把香料,她讓年華嗅了嗅,然後問她可有什麼印象。
年華聞後,覺得甚是熟悉,但是好大一會兒後才想到是什麼東西。
「是曼陀香。上次我來皇寺,聞得就是這個香,才…才熟悉的。」她一頓,差點兒將她與禹玨堯那晚的風流之事又拿出來說道。
年言妝搖頭,只道這並非曼陀香。而是一種與曼陀香極其相似的香料,但是並沒有多少人知道。
年華又問她如何拿到這東西的,又為何對這香料這麼關心。年言妝匆匆解釋,又問了一個讓她有些尷尬的問題。那天皇寺小沙彌死的時候,年華身上為何會有曼陀香。
年華面色羞哧,含含糊糊的說了。年言轉听後只嘖嘖驚嘆,道一句,你二人在佛門清靜之地,怎能干出如此齷齪之事,當真罪過,罪過。
年華趕緊轉移話題,問她知道這些干嘛。
年言妝沉默一陣,道;「那些被害的人身上都有這種香氣,包括圓方大師。只是到現在,我還弄不明白這些香氣中間有什麼關聯。我猜測的凶手也被否決。」
「那你為何說這凶手我可能認識?」年華問出心中疑惑。
「那日在太子府你一言提醒了我。我細細思慮後,想到了這香氣。又憶起你身上曾經出現過這香氣,所以猜測凶手是你認識的人。但是現在恐怕也是不對的。只剩下一天了,明日午時,殿下就會集結所有官員在皇寺大殿,听我陳述案情。若是到時無法指出凶手,只怕…」她一頓,不再言語,垂下眉眼。
年華猜測她想說的應是與五日之約有關,也就不再逼問,只寬慰道;「你莫要太過慌神了,這誰也不能保證一定會做成什麼事。就如同那小沙彌,當日弄錯了香料與茶水,害我與禹玨堯成了現下這般情況。在那之前,又何嘗想過會有如今。萬事因緣際會,切莫…」
「不對!弄錯,你說弄錯!」年言妝突然站起來,一聲驚喊。
年華正想再與她說些什麼,卻是一陣風,那來無影去無蹤的師姐便沒了蹤影。只是窗戶在吱呀作響。無奈之下去關上了窗戶,又坐在床榻上靜靜思慮了一會兒。
眼楮一掃,卻突然看見了地上的東西,是一疊紙。她拾起來,打開細細閱覽,看到最後,直心驚的連呼吸都忘卻了。平復以後,匆匆將東西揣入懷中,想著明天還給師姐才是。
直覺明日絕不會是簡單的一天,若真是師姐有難,她和師兄是定不會坐視不理的。禹玨堯…這個人也會幫她的吧。
翌日清早,寺廟轟轟的撞鐘聲響起,喚醒了所有睡夢中的人。
年華早早起身,梳洗一番後準備去尋師兄。問了路之後,卻發現師兄沒在房間。想了想,還是去找禹玨堯為師姐說兩句好話。但是侍衛說太子一早便與眾位大人到大殿去了。
圓方是皇寺方丈,又是慧普的嫡傳弟子。這位大師無緣無故被人害死,可是比之前那些遇害的人都有分量。太子與朝廷如此重視,不僅僅是命案本身,更多的是為了天下悠悠之口。
她誰也找不到,也不想去打擾師姐,只能又回了禪房。就這樣一直待到了晌午,心也是越來越急。
「不好了,年姑娘失蹤了,年姑娘不見了。」有個僧人匆忙闖進來,急聲道。
年華一震,手中的茶盞摔了個粉碎。除了她,哪還會有另一個年姑娘。
師姐…師姐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