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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後,莊清妍躺在陸澹白的床上。

心里其實是忐忑的,理智在說,不可以不可以不可,即便正兒八經的交往,但這一日千里發展太快了。

但她就是抱著被子來了,也許她就是想逼自己一把,要自己相信,他不是AG。

換了睡衣的陸澹白很快上了床來,莊清妍以為自己做好了準備,指尖卻不由自主將床單攥得緊緊的。

陸澹白看了她一眼,似是覺得好笑,「放心,就我這胃痛頭痛渾身關節痛的狀態,對你做不了什麼。」

話落手一伸將一個大抱熊丟了過來,「你的。」

莊清妍一愣。這是她自己的抱熊,之前每晚睡覺她都得抱著,如今陸澹白把熊拿過來是什麼意思?

陸澹白說︰「給你抱著睡覺啊,或者做楚河漢界攔著我也行。」

莊清妍︰「……」

陸澹白和衣躺了下去,聲音穩定而清晰︰「以後沒你允許,我不會踫你的。」

莊清妍捏著熊耳朵嘀咕,「那你還要我跟你睡一張床!」

「我是希望你快點適應我。」

他口吻淡淡地,話意卻分外坦白,莊清妍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看陸澹白遠遠地靠在床那邊,果然沒有要踫她的意思,心下松了一口氣,闔眼準備睡去。

臨睡前她環視了一圈房間,發現一處不對勁,除了自己的東西滿滿當當塞進來,房里也有某些東西少了——譬如,從前貼著書房的那幅畫。許潤的那幅。

是陸澹白無意收起來,還是刻意收的?還有,許潤是誰?畫工如此精湛卻從未听過業界有這個人,太怪了。

心下雖然納悶,但她並沒有問,也許這是陸澹白的**也說不定,于是她靠著大抱熊,慢慢真睡去了。

這一覺,果然就是天亮,陸澹白真沒對她做什麼,她閉眼時陸澹白躺在哪,睜眼時陸澹白還躺在哪,仿佛整夜都規規矩矩一動不動,便連蓋在身上的薄毯,都沒多少褶皺。而大抱熊,老老實實躺在兩人中間,一寸都沒挪過。

見她睜眼醒了,陸澹白側過身子看她,莊清妍頓覺羞赧,拿抱熊擋住了臉——女人都愛美,愛美的女人永遠希望自己無時無刻都是美的,作為愛美大軍的一員,莊清妍無法忍受大清早衣衫不整蓬頭垢面,出現在喜歡的男人眼里。

于是她將臉埋在抱熊里轉移話題,「你胃疼好些了嗎?」

「嗯。」

「那感冒呢?」

「好了。」

陸澹白瞧她一直不肯抬頭,看穿了她的尷尬,道︰「八點了,我記得今早某人有會要開。」

莊清妍嗖一聲爬起了床。

收拾好自己,莊清妍正要出門,卻見路虎已然安靜地停在了院門口。

莊清妍微愕,陸澹白站在她身旁道︰「走吧,送你去公司,不然你來不及。」

想想他是自己男朋友,被他接送理所應當,于是她上了車。

坐到後車廂她發現,後車座靜靜放了一杯牛女乃跟一塊三明治,她一怔,駕駛座上的陸澹白淡淡開口道︰「張嫂給你準備的。」

莊清妍拿起三明治,抬頭看看前方,夜雨初晴,空氣清新,清晨的陽光照過來,映出駕駛座上陸澹白的側臉,清雋如暖玉。

早餐應該是他準備的吧,只是他不說。

心情無端竟明亮起來,像這雨過天晴的天氣,莊清妍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

夜里也是陸澹白接她回家的,兩人一起在家用的晚餐,張嫂煲了莊清妍喜歡的菌子雞湯,味道異常鮮美。莊清妍美美地喝了一小碗,掌灶在旁笑著說︰「陸先生說莊小姐喜歡這個,我就做了些,果然莊小姐喜歡。」

莊清妍聞言看了陸澹白一眼,陸澹白端坐在座椅上,臉上並無甚表情,只淡淡道︰「喜歡就多喝點。」

莊清妍抿抿唇,拿勺子又盛了一些。

……

夜里,依舊是在陸澹白臥房睡的。抱熊放中間,兩人楚河漢界一人一邊。

陸澹白很規矩,大概怕她抵觸,長手長腳的他在床另一側,躺得筆直服帖,沒多久就听到他的呼吸聲,一聲接一聲,均勻而綿長。

黑暗的夜里,莊清妍靜靜睜著眼看著天花板,懷里抱著抱熊,耳邊是陸澹白的呼吸聲,而窗外清輝皎皎,月上柳梢頭。

隨後的日子就這般風平浪靜的往前走,每天陸澹白接送莊清妍上下班,風雨無阻,夜里兩人就躺在一張床上,並肩而臥。

其實最開始莊清妍是睡不著的,雖然一再跟自己說,陸澹白跟A.G沒關系,但人潛意識對危險的抵觸會讓她不自覺保持戒備,比如淺眠易醒,但凡陸澹白一點點動靜,哪怕是翻個身,她都要睜一下眼,再比如,她偶爾會假寐,在黑暗平心靜氣觀察陸澹白的反應,但結果表示,陸澹白要是睡就是真睡,安安靜靜,沒有任何異常。

他的狀態讓她心安,時間久了,莊清妍便漸漸從起初的不適到習慣,偶爾她半夜醒來,撥開抱熊,看到陸澹白的睡顏,都會怔然良久。

她想,他不是A.G,如果真是,同床共枕這麼多天,他要是真想下手,早就得逞許多回了。

至于A.G,她還是從其他途徑尋找吧。

……

初夏姍姍來到,在一面查找AG的事項中,莊清妍的電影也要上映了,由于事先跟各影院打了招呼,這次上映過程非常順利,加上劇本題材、演員、及幕後制作皆是良心之作,所以票房比想象中要好,首映就來了個開門紅,照這種趨勢下去,莊清妍輕松落一筆盈余指日可待。

為了犒勞公司上下,莊清妍開了個慶功宴。

所謂的慶功宴,就是一個露天派對。公司員工集體參加,還有部分參演的演員,當然,陸澹白也是來了的,作為東道主的未婚夫,跟莊清妍一道招待全場。

謝摯作為該劇導演亦是來了——即便莊清妍不邀請,監制副導演等人都會請。躲不過去,莊清妍便大大方方見了面,擺著出品人的微笑,像從前在片場一樣禮貌寒暄。而陸澹白則站在她身邊,向謝摯淡淡頷首致意,那平靜,仿佛數天前男人之間的一場沖突從未發生過。

而謝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溫和得體地看著莊清妍,只有手中香檳飲下去的瞬間,他溫文的笑意背後,有被強行掩飾的苦澀。

同謝摯客套完畢,讓莊清妍意想不到的是,沈碧如與楊立竟也不請自來了,楊立春風滿面跟莊清妍喝了幾杯,說是祝莊氏影視公司蒸蒸日上,莊清妍笑盈盈應了。而沈碧如則更親熱地拉住莊清妍,一會說是為莊清妍高興,一會又自責道︰「唉,上回你受傷住院,我急得厲害,想去醫院看看,可那段時間我重感冒,怕傳染給你反而更糟糕,就沒好去……你可別怪如姨啊!」

「怎麼會。」莊清妍將杯中香檳一口飲進,左手模了模鬢發發,將一縷垂下的劉海掛到耳後。

其實她模的不是劉海,而是後腦,那在機場遇襲受的傷,傷口雖好,疤痕卻終身難消。

這是沈碧如楊立幾人給的傷疤,她露出禮貌微笑,新仇舊恨,記在心里。

也不知道姑媽查得怎樣了,希望好消息早日到來,一旦被自己查出了經濟問題,那麼日後要扳倒這幾位,就容易了。

莊清妍不動聲色笑了笑,同沈碧如喝了幾杯後去陪其他來賓,眼見公司下屬們正在玩游戲拼酒,她也在旁笑嘻嘻觀戰,于是幾個小年輕就將她扯了進去,喊著︰「莊總一起來玩!人多才熱鬧……」

大好的日子,莊清妍也不推月兌,反正進入這一行,日後酒局應酬難免的,想要八面玲瓏長袖善舞,那她就得有點酒場功夫防身,就當是給自己練練酒量了。

那邊她愉快的加入了員工們的游戲。

而這邊,沈碧如跟楊立已經踏上了歸途,走出派對門口,沈碧如上了車。司機發動車子的那一刻,沈碧如向後看了一眼。

夜幕深深,夜空下的派對衣香鬢影燈火輝煌,青春少艾的莊清妍一襲luo粉色小禮服挽著陸澹白在賓客間語笑嫣然。

看了足足有十秒鐘,沈碧如扭過頭,露出一笑。

倒是身邊楊立質疑道︰「這陸澹白說是要套畫的秘密,究竟套沒套啊?他是不是想獨吞?!」

沈碧如撥弄著腕上的翡翠鐲子,瑩瑩翠色映出她的眉眼,「獨吞?你肯我肯,老張肯?」

說著又眯眼笑了笑,轉了個話題,「老楊,你記不記得我上次跟你說,陸澹白像一個人?」

楊立不以為意,「你還記得這事啊,都說了是你多心。」

沈碧如高深一笑,「沒多心,就在莊氏老宅,我發現了一張照片。」

她轉身去,果然從包里掏出一張照片,發黃的照片起碼有二十來年的歷史,是一排年輕人的照片,四五個大學生,都拿著畫筆,似乎是在外寫生的留念。左一正是大學時代的莊未年,而他身邊,一個高個子男生正抱著畫夾,眉目竟跟方才宴席上的陸澹白有些神似。

「這是……」楊立緊盯著照片,終是想了起來,「許潤!」

沈碧如壓壓下巴,「對,就是他,那個天賦異稟的畫家許潤,跟莊未年是同學,可惜天妒英才,還沒等到成名就死了。這是他生前的照片。」

楊立道︰「他是怎麼死的呀,當年跟他不熟,只知道人突然沒了。」

沈碧如垂下眼簾,心狠的她這一刻竟也透出憐憫,「不知道受了什麼打擊,臥軌自殺,被火車活活碾成了肉泥,死狀特別慘……」

「許潤死了……」楊立默了默,一霎頓悟,「你的意思是……陸澹白是許潤的至親?甚至是他的兒子。」

沈碧如點頭,「據說許潤的死跟莊未年有些關系,如果陸澹白真是許潤的兒子,那麼這事就好解釋了,陸澹白對莊清妍一方面是為了畫,二更是為了家仇。」

緩了緩,她若有所思道︰「難怪他這麼有耐性的接近那丫頭……也是,騙畫騙財算什麼,騙感情才最殘忍。」說到這又一笑,「老楊,就算咱不算計那丫頭,有陸澹白在,他也一定會想法讓她生不如死……」

一側楊立嘖嘖搖頭,「這恩怨……深了。」

沈碧如沒答話,只將臉看向窗外,夜色朦朧,她表情有些恍惚,像陷入了久遠的回憶,面上笑卻有些快意,「呵,莊未年,你讓我痛苦了大半輩子,可命運是公平的,那些年你是怎麼對我的,老天就怎麼報到你女兒頭上……」

她咯咯笑著,車輛越駛越快,露天派對已經看不見了,幽靜的小道深處只見到一小團光點,遠遠地,微弱如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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