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在暴雨中穿行,馬路上來往車輛絡繹不絕,街道霓虹在雨幕中暈開一道道光圈,將這城市點綴成七彩人間。
雨景不錯,然而,路況卻截然相反。
暴雨太大,城市的交通漸漸又招架不住了,像往年的夏季暴雨時一樣,路面積水越來越深,馬路越來越堵。莊清妍看這狀況便心中打鼓,通往陸宅的路正是往年最容易積水道路,前方橋洞下某年積起水來,水深可以做游泳池。
當真是想什麼來什麼,大概往前行駛了幾百米後,車輛緩緩減速。莊清妍往窗外一看,就見前方堵成了長龍,而幾個交警正在路邊穿著雨衣冒雨執勤,多半是前面橋洞淹了。
再低頭瞅瞅路面,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水深快到了車輪的一半,再往前進,恐怕路虎這麼高的底盤都過不去。
前不能進,後面不能退,只能停滯于此,能等前方積水想法排了。
于是,兩人便坐在車上等。安靜的車廂音樂裊裊傳來,兩人皆不發一言。
終于,莊清妍瞟了那端陸澹白一眼,道︰「我不去你那,我要回自己的公寓。」
「 擦」火機輕響,陸澹白慢條斯理點了一直煙,他夾著煙的模樣總是格外迷人。輕吸了一口煙,他說︰「你的公寓我已經退了。不安全。」
「怎麼不安全了?」
「安全?昨夜我把你帶去,怎麼你的保鏢沒一個攔得住?」
莊清妍無言以對。昨夜陸澹白將她從公寓里「擄」回,照理說她的保鏢要護駕的,結果陸氏保鏢一上來,她的人便潰不成軍——這手腳功夫,看來的確不中用,萬一楊立他們找上了門,多半也是沒有勝算的。
當然,她不知道的是,其實她的保鏢真沒那麼差,只是陸氏保鏢太強了,那些個敏捷矯健的漢子,都是陸澹白從特種兵里跳出來的。
陸澹白接著又道︰「如果連我的人都攔不住,萬一那A.G真來了,你怎麼辦?」
莊清妍無言以對,同時心里又在動搖,他這樣口吻輕松地提起A.G,是真因為跟A.G無關所以坦坦蕩蕩嗎?
正心下復雜,「咕咕」一聲響打斷了她的思緒,莊清妍捂著月復部,迎上了陸澹白的目光——夜里沒吃飯,空空如也的胃終于抗議了。
她尷尬地避過頭,想看看附近有什麼店子能買點吃的,但這積水的橋洞,四周黑壓壓的,除了困在水中的車,什麼店子也沒有。而且車外還狂風暴雨的,即便是想出去也沒轍。
莊清妍只得繼續忍饑挨餓,卻沒想到陸澹白推開了車門往外走去。
「陸澹白,這麼大雨你干嘛去?」
陸澹白未答,頭也不回地往前走。暴雨如注,他撐著傘往前走,風呼嘯肆虐,吹得傘面翻起來,但唯一不變是他的身姿,如狂風暴雨下的喬木,風雨不折,雷霆不驚。
他走到了前面一輛車前,也不知隔著車窗跟車內人說了什麼,車內的人搖下車窗,遞過一個小袋子,雨太大,莊清妍看不清究竟是什麼。
陸澹白拿著東西走了回來,打開車廂,將袋子往莊清妍懷里一丟,莊清妍開袋一看,竟然是一小塊巧克力蛋糕跟一瓶酸女乃。
而陸澹白收了傘坐到副駕駛上,說︰「先將就著吧,回到家讓陳嫂做飯。」
「你怎麼知道前面車子有吃的,而不是後面車子呢?」
「剛才他超車過去,我看到上面有孩子。」
有孩子的車子家長多半會準備零食,莊清妍默然,陸澹白的觀察能力永遠這麼敏銳。
「餓了就吃,這路還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通。」陸澹白說。
「哦。」莊清妍是真餓了,拆開了巧克力蛋糕的袋子,剛要往嘴里送,手又頓住了,將蛋糕掰下一塊遞給陸澹白,「你要不要也吃點。」
陸澹白靠在座椅上,「不了,你吃吧。」
他後面沒再說話,閉上眼楮,頭後仰到了靠墊上,眯眼小憩。
接下來,陸澹白就那樣躺著,而莊清妍吃著蛋糕喝著酸女乃,默默想著心事,車廂里靜極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聲噴嚏打斷了車廂的安靜。
陸澹白。
打了一個後他連著又打了兩個,莊清妍扭頭去看陸澹白,「感冒了?」
說完她覺得自己多此一問,方才她一直顧著想心事、吃東西、分析AG,卻沒有正經打量身邊的人一眼。
陸澹白上衣跟頭發原本就在給她讓傘時淋濕了,而後他出去給她尋食物,外面狂風暴雨,馬路上還是齊膝蓋的積水,他深一腳淺一腳淌水走到前面,膝蓋以下的褲子、皮鞋、襪子全部透濕,褲子上的水還滴滴答答往下流,駕駛座下面的地墊都快成了小溪。這樣幾乎渾身濕透地捂上一兩個小時,不感冒才怪。
見他又捂住了月復部,微微皺眉,莊清妍問︰「又怎麼了?」
「胃有點疼。」他本來就有胃病,夜里又沒吃飯,胃疼犯起來是必然的。
「那我剛才跟你分蛋糕,你怎麼不要?」
「哪有男人跟女人搶吃的?」
這硬邦邦的回答將莊清妍的話堵在那,旋即就听耳畔一聲嘹亮的哨子響,前方的車已經開動了,積水排開,道路疏通了。而陸澹白坐起身,踩下油門,跟著前面啟動的車往前走。
……
車子很快走到了順暢無積水的馬路,再往前不遠,就是陸宅了。
這一路上,陸澹白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抵著胃部,仍是將車開了回去。
車駛進陸氏庭院,停在了別墅後面,熄火後陸澹白松了離合器,將傘遞給了身邊莊清妍說︰「你先下車吧。我緩一會。」
他斜靠在座椅上,抵著月復部,擰著眉,緊閉上了眼。見他痛苦的模樣,莊清妍不知該說什麼,沒想到過了一會,陸澹白輕輕開口,「莊清妍。」
莊清妍抬眼看他。
胃部的劇痛讓陸澹白額上冒出了汗,他閉著眼,聲音低沉,語速很慢,表情卻格外鄭重,「昨晚……對不起。」
只這一句,莊清妍眼圈莫名一熱。
她看著座位上因為護她而淋得渾身濕透的他,明明有胃病也要為了等她不吃不喝的他,忍著胃疼也要將全部食物給她的他,之前關于AG的所有猜測忽然都消散了。
她是不是應該相信他,他不是特工,他對她,也許是真心的。
窗外的雨聲越來越大,砸在車天窗上,發出 啪的聲響。莊清妍緩緩移目陸澹白。這一秒,在內心劇烈的糾葛中,她做出了一個決定。
「陸澹白,你昨晚的話是認真的?」
陸澹白仍是捂著胃,「嗯。」
「那我們就交往看看。」
陸澹白微怔,似是沒想到莊清妍這般痛快地答應。
莊清妍瞧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坦白得近乎勇敢,「我想信你一次,如果你是我的愛情,我不想錯過。」
※
回到陸宅後,莊清妍第一件事就是給陸澹白吃胃藥,然後放熱水,讓他洗澡,把感冒的寒氣逼一逼。
趁陸澹白洗澡的時候,她去露台給謝摯打了個電話。
得知謝摯一切平安後她松了口氣,她還真怕陸澹白昨天一怒之下做什麼出格的事。
問完正要掛電話,謝摯卻喊住了她,「清妍,你……」
他欲言又止,莊清妍懂他的意思,「嗯,我們和好了……對不起,希望你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
其實莊清妍打這個電話,一是想要確認他的平安,二也是想徹底做個了斷,她不喜歡謝摯,早點斷了他的念想對雙方都好。
掛了電話,莊清妍轉頭,就見沐浴後的陸澹白站在自己身後,壓壓下巴說︰「自覺就好。」
……
兩人都換了一身干衣服,去了樓下餐廳,張嫂已經做好了夜宵。
陸澹白雖然服了胃藥,但疼痛並未完全消退,加上感冒,就只讓張嫂做了清淡的粥與小菜。
兩人吃著粥,陸澹白瞅了莊清妍一眼,問︰「真想通了?」
莊清妍手中勺子微頓,「嗯。」
其實她也知道,她逃不月兌自己的心,她喜歡眼前的這個男人,就像昨夜,倘若不是陸澹白,照她剛烈的性子,一定會反抗到底。
但偏偏就是陸澹白,這個她愛慕的男人,在他強迫她之時,最初她詫異驚恐、掙扎、反抗,但最後,他的親吻他的氣息他的擁抱,那些曾于她幻想中可望不可及的親昵,全如潮水向她包攏而來,甚至比她想象中的更多,她根本無法招架。
既然喜歡上了,她就不矯情。
陸澹白頷首,「那好,晚上把東西搬到我房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