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天氣浮熱,使得他聲音帶了些微暗啞，那兩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含著無限繾綣一般,平白叫人一陣兒心慌。
時瑾退開些，小聲說︰「你……你別這樣叫我。」
「哪樣？」顏九淵微微挑眉,眼中蘊著不明笑意，邊慢騰騰解了武服綁袖邊說︰「祖母不就是這樣喚你的？祖母能叫，怎麼我就不能？」
時瑾滿臉通紅,說︰「那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顏九淵詫異道︰「我笨,你給我解釋解釋。」
這這這怎麼說？！就是不一樣啊！
時瑾心下有點兒羞惱,看他左手兩指繞著解了右邊綁袖,便顧左右而言他道︰「你要沐浴麼？我讓人抬水進來。」
顏九淵把那綁帶松松纏在手掌上,另一邊的卻不解了，說︰「先不忙。」
時瑾只好點點頭,一時沒了動靜。
她這幾日總覺怪怪的,之前對著顏九淵時，因為心里藏著事，惴惴不安,可面上卻能放開手，做一切妻子該做的事,因為她不想在這些事情上被挑出毛病來。
然而眼下情勢一變,短暫里,她反而不知該如何與顏九淵相處了。
上一世的失敗,讓她束手束腳。
她不出聲,顏九淵也不說話，就站在那兒，堵住她的去路。
暮色深深，外面已經擦黑，到了掌燈的時候，綠綺在門外問了聲︰「爺，夫人，奴婢進來點燈？」
無人應聲。
綠綺輕輕推了下門，發現里頭上了門閂，便不再問了。
跟顏九淵比，時瑾到底臉皮薄，听見綠綺的動靜，便有些心虛，先出聲道︰「你，你要談什麼條件？祖母真在等我呢。」
顏九淵一笑，桌上放了碗還未喝的銀耳湯，他稍一抬下顎，說︰「等你喝完這盅甜湯，便讓你過去。」
這有什麼難的？時瑾看他一眼，走到桌邊就去端碗，手指還沒踫到碗沿兒，顏九淵便先她一步把碗端開了。
「可不是這個喝法兒。」顏九淵揚眉，低頭在她耳邊說︰「我喂你。」
話音兒一落，他抖開手里的綁帶，覆在了時瑾的眼楮上。
時瑾眼前驟然一黑，感覺帶子在自己腦後系緊，忙要拉開，听見顏九淵道︰「別摘，你若是看著我，一會兒喝完甜湯怕是就出不了這門了。」
時瑾咬咬牙，道︰「你……」
後面的話還沒說出來，便感覺到男人氣息靠近，隨即，柔軟的嘴唇貼著她的，慢慢渡了口銀耳湯過來。
時瑾臉上一下有如火燒，大概是看不見的緣故，男人唇舌間一點點細小的動作都讓她感覺尤其鮮明，並沒有什麼侵略意味，那湯水渡到她口中，舌頭輕輕舌忝了一下她的上唇。時瑾背後按著桌沿兒的手猛一下收緊，連帶著心跳也鼓擂似的。
男人卻一觸既退，緊跟著喂了第二口過來。
時瑾連喝了三口，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燒起來，忙叫了他一聲︰「顏九淵……」
「嗯？」男人在她耳邊應聲，拉過她反撐在桌上的手，手指滑進她的指縫兒去，十指交扣，說︰「了不得了，九哥哥都不喚一聲，還有沒有天理？」
時瑾後仰著身子，兩手被他扣著無處著力，有點兒不得勁兒，聲音就軟了許多，說︰「你別鬧了。」
顏九淵輕輕蹭她的臉頰，道︰「就想鬧你。」
他握著時瑾的兩只手，引著她環住自己的脖頸兒，低頭在她唇上輕啄，舌尖沿著她的唇瓣慢慢描摹，片刻，從她微啟的唇間擠進去，勾著她躲閃不及的舌頭肆意吸吮。
時瑾攀著他的肩膀好容易站直，眼楮處覆著他的腕帶，鼻息間是男人身上淡淡的松木香和一點兒塵土氣，雙唇被吻住，她甚至能听到那甜膩的親吻聲，在這尚未點燈的屋子里，顯出幾分格外的纏綿。
時瑾按在他肩上的手松了松，稍稍揪住了他的衣裳。
不知過了多半晌，顏九淵微微松開她，稍顯急促的呼吸听在時瑾耳里，使她沒好意思立即去解眼楮上的帶子。
顏九淵笑了笑，偏頭在她耳垂上咬了一下，有點兒意外，問︰「怎麼耳朵都熱了？」
時瑾伸手去捂，低著頭︰「沒有。」
顏九淵也揉了揉她的耳朵，附過來道︰「晚上回來睡。」
時瑾沒出聲，顏九淵伸手解了綁帶，又在她唇上親了親，說︰「在家中好幾個月我也沒把你怎麼著，路上勞累，我自不會折騰你，只是你在祖母房里睡，我半夜醒了，總想去看看。」
這話時瑾自己也不知是哪句听得心頭一熱，她抬頭飛快地看了顏九淵一眼，沉默片刻，輕輕「嗯」了聲。
顏九淵指指桌上剩的半碗銀耳湯，笑道︰「還沒喝完。」
時瑾可不敢再叫他喂了，忙叫了綠綺進來掌燈，自己端著碗，假裝一本正經地就是在喝湯，偏顏九淵還道︰「我方才喝了一口，覺得今兒這銀耳湯比往日的都好喝，是不是？」
時瑾眼也不抬，喝了幾口，趕忙跑去祖母房里。
老太太與她們就隔了一間屋子，時瑾過去時，老太太剛洗漱完，正與游媽媽說起她，見人進來，便笑道︰「真是不能說，一說她就跑來了。」
時瑾接過游媽媽手里的寬布巾，自己給老太太擦頭發，只剛被顏九淵鬧了一通，心里還砰砰跳，只坐在老太太身後問︰「祖母說我什麼呢？」
老太太回身看了看她，又與游媽媽對看一眼，笑道︰「說今晚不準你賴在我這里了。」
時瑾抿抿唇，低聲說︰「不準就算了。」
「喲！」老太太笑了一聲，只瞧著她不說話，時瑾心虛，便忙揀著旁的說，老太太想了會兒，倒是問她︰「綿綿，你見過婉姐兒了沒？」
時瑾搖搖頭︰「等到了京里再一塊兒見罷。」說著她想起一事來，正過身子，問︰「祖母，玬姐兒真是病了？」
此次只在家中呆了三日，她先也把沈時玬給忘了，走時想去瞧瞧，祖母卻沒讓她去，前日提了嘴，老太太似乎顧忌顏九淵在，也沒有說。
此時一問，老太太搖搖頭，帶著些微不滿，道︰「玬姐兒這個丫頭，我從前倒沒瞧出來。」
時瑾沒來由地心往上一提，道︰「怎麼了？」
老太太冷哼一聲，說︰「就在前陣子，她給自個兒謀了門好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