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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名瀧從來沒想過,自己丟臉居然會丟到萬流去。

「別露出那麼糾結的表情啊,」立花撓了撓臉頰,解釋道,「我是桓守鎮的陰陽師,這次來京都只是借住而已。」

聞言,稚名瀧盯著她打量了一會兒,在捕捉不到說謊的跡象後才驀地松口氣:「就算你不辯解我也會懷疑你究竟是不是萬流的陰陽師。」

「為什麼?」

「萬流從來不收女性陰陽師,全京都知道這件事情。」

這句話讓立花回想起了年幼時被拒絕入寮的一幕,她低頭沉思片刻,眼眸中閃過幾分相當明顯的疑惑情緒:「這麼說的話……莫非雲天三月允許女陰陽師加入?」

稚名瀧猶豫半晌:「這正是我要改革的內容,但目前還在試水階段,老頭子用它當借口每天都跟我們較勁,也不曉得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他俊雅的面容在光影的撫弄下明暗交錯,原本的散漫慵懶在這一刻消失殆盡,眼睫微垂,好似松綠色的晴空被陰影覆蓋,流嵐舒卷,將原本清澄明亮的光芒稀釋不少。

雲天三月和萬流的會長都面臨著內憂外患的窘局,誰也不容易。

立花的腦海里逐漸浮現起了瀨戶御早的身影。

「啊——」稚名瀧忽然舉起胳膊朝天空大喊一聲,「當個會長怎麼這麼麻煩!」

「……在我們寮,當副會長更麻煩。」

瀨戶御早三天兩頭的裝病,只要覺得累了就把工作拋給幾位副會長來做,白天去鎮口跟老爺老太太下棋,下午跟孩子們玩不倒翁游戲,晚上則蒙在床褥里看《竹取物語》,小日子過得賊滋潤。

但稚名瀧顯然抓錯了重點:「你們寮收女陰陽師?」

立花沉默良久,然後稍稍垂眸掃了眼自己胸前的弧度:「不明顯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

「但你已經傷害了我。」

「我窮,提不起親負不了責。」

「沒關系,把飯錢還給我就行。」

稚名瀧不由得翻了個白眼,抱怨道:「你怎麼還記得這事兒啊?」

「才發生半個時辰,想忘記都難,」立花將手攤開放在矮幾上,話語簡潔明了,「還債順便封口,這買賣你不虧。」

還沒等稚名瀧有所回應,一陣推拉障子的聲音便突然從耳邊傳來。

來者一頭及肩黑發,末端被松松扎起,眼角略微上挑,琥珀色雙眸中帶有幾分疏狂的味道,恍若馳騁于染血黃沙上的鷹鷲,暗藏著銳利與桀傲不恭。

立花愣了愣,問道:「宇津先生,你怎麼回來了?」

「你認識我?」對方露出錯愕的表情。

「我們剛剛才聊過天。」

听她這麼說,來者下意識地將目光轉移到正在捂嘴偷笑的稚名瀧身上:「谷丸又惹禍了?」

「哪兒能啊。」

「又把打人的賬嫁禍到我頭上了?」

稚名瀧實在繃不住,酣暢大笑兩聲後一把摟過來者的肩膀,道:「其實這是宇津谷丸的弟弟宇津藍丸,他倆是雙胞胎。」

雙胞胎在平安京是很稀少的,立花雖然听過,但從未親眼見過,因此,她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宇津藍丸,好奇之意毫不掩飾,似乎想從後者臉上找到能與宇津谷丸區別開來的地方。

「好了,說正事,」藍丸順手掏了下耳朵,隨即有些嫌棄地將稚名瀧從自己身上推開,「老頭子叫你等會兒過去一趟。」

听到老頭子三個字,稚名瀧的反應和立花听到石原矢也的名字時是一樣的,滿臉的看破紅塵心已老去人間正道是滄桑,對凡塵沒有絲毫留戀。

立花:「那啥,我家里有串開過光的佛珠,你要嗎?」

「佛祖已經無法拯救我了,」稚名瀧跪趴在障子邊,生無可戀地說道,「我需要一個肩膀。」

宇津藍丸迅速往相反的方向挪了挪。

見狀,立花也沒再冒出收債的想法,只將殘留在杯底的茶水一口飲盡,隨後準備離開此地打道回府,但在即將跨出門外之際卻被稚名瀧給攔了下來,說是要給她訴訴苦,把老頭子荼毒他的陳年往事全部倒出來,立花表示她對老一輩年輕時犯下的錯不感興趣,可稚名瀧卻堅持女人說不要就是要,感興趣可以大方表現出來沒關系的。立花沒法,只得被拽回去听了整整三個時辰的關于老頭子和稚名瀧之間那點不得不說的故事,而藍丸只是靜靜地站在旁邊觀望著,听到一半就捂住耳朵走遠了。

「總有一天,我要教會老頭子辭官歸田這四個字咋寫!」

面對他這慷慨激昂的總結陳詞,立花唯有禮貌性地拍手:「嗯,你說得對。」

「別敷衍我,我很認真的!」稚名瀧雙手一拍桌子,道,「那老頭子連我交筆友都要管,簡直不可理喻!」

立花反問:「筆友?」

對方點頭,然後從袖中取出符紙,注入靈力,藍光宛若潭水里的瀲灩粼波,漾開到一定範圍之時微微頓住,風過,逐漸逝散。

一只半透明的白鳥緩慢落下,似花葉浮于水畔,輕盈而略帶虛幻縹緲,最終化成完全形態,棲在了稚名瀧的食指上方。

「就是這家伙啦,」他指著白色鳥妖說道,「雖然妖力不強,但它能夠準確鎖定寄收信雙方的氣息,一般的結界也對它沒什麼效果,可以稱得上是天生的傳信使。」

立花:「……」

真相總是令人心碎。

「你那什麼表情,嫉妒嗎?」

「……是憐憫。」

稚名瀧「切」了一聲,眉梢輕輕挑起:「嫉妒也很正常,我家筆友字跡清雋秀麗,用詞溫婉得體,不用猜都知道是一位大家閨秀,並且正值碧玉年華,相貌嘛,自然是美得不食人間煙火,我幾乎能想象得到她在信的另一端是怎樣的模樣,語笑嫣然,未施粉黛卻更加明媚優雅,我已經準備了一大箱東西,打算去見見她,如果投緣的話我就直接去她家提親!」

「相貌形容得十分準確,」立花用復雜的眼神看向停在稚名瀧手指上的傳信鳥妖,竟有些不忍戳穿,「但你會後悔的。」

「胡扯。」

「我怕你哭。」

稚名瀧朗聲笑道:「哈哈哈,你太小看我的承受能力了!」

他理解的意思與立花想表達的截然相反,在他看來,就算被夢中情人拒絕了也無所謂,一次不行還有下次,下次不行還有下下次,總有一天會娶回美嬌娘揚眉吐氣,故此,他並未和立花繼續在是否會抱頭痛哭的問題上多加糾結,只把一早備好的信箋卷入木筒內,念出咒語,命鳥妖飛出門外去尋找收信者。

但接下來的一幕卻讓他震驚了。

鳥妖非但沒有遵循他的指令向外飛去,反而一直在屋里打轉,末了,竟撲騰著翅膀降落在立花的腦袋上,神情無辜到了極點。

稚名瀧:「……」

立花:「……」

他們可能都需要給彼此一個冷靜的空間。

「大,大概是我的陰陽術失誤了。」

「別掙扎了,」立花掩著臉從懷里掏出幾張信箋,「剛剛多謝夸贊,不過我暫時沒有嫁人的意願,你……還是把準備好的提親禮品分發給各位成員當福利吧。」

稚名瀧忍住哭泣的沖動,內心委屈得不行:「這個提議好極了……」

幻想中的清麗佳人瞬間變為嘰嘰喳喳的小毛丫頭,換成誰都沒法立即接受這個事實,他在確定過信箋上的字跡後就默默蹲在牆角不說話,笑容完全收斂起來,仿佛失去了挺直腰板做男人的勇氣。

「看開點,」立花並排蹲下,有些同情地拍了下稚名瀧的肩膀,「我認識的富家千金不少,要不給你牽個線?」

「沒關系,你給我上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課。」

「那你好好總結總結,這次不收你錢。」

待稚名瀧的情緒平復下來後,立花便決定回萬流去,出于禮節,前者還是勉強撐起精神讓藍丸把她送到雲天三月和萬流的勢力交界處。

跨過鳥居門,迎面走來一名身穿斗篷的男子,面部被連帽遮得嚴嚴實實,像是被雲層包裹住的黯淡星光,神秘中透著些許詭異。

陰陽寮內不乏打扮怪異之人,立花只是好奇地多看了兩眼,並未詢問緣由,可藍丸卻驀然頓住腳步,嘴角扯出一抹懶散的笑意:「喲,神婆,回來啦?」

被稱為「神婆」的男子身影一滯,本想回應點什麼,可當視線觸及到立花的剎那,他竟不由自主地抖了抖,繼而連忙跳到旁側,鑽進灌木叢里消失不見。

「我很可怕嗎?」立花疑惑地望向藍丸,問道,「都把你們的同伴給嚇跑了。」

藍丸有些傷腦筋地歪歪頭:「他就是這樣的性格,不用管他,我們走我們的。」

「雲天三月的成員真有趣。」

「那是,等你在萬流待得無聊了就到我們這兒來,每天都有不同的娛樂項目,包你滿意。」

話剛講完,一位腰間系有萬字勾玉的少年便忙不迭地跑上前來,氣喘吁吁地說道:「石原大人,你,你父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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