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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花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掏出了自己大半個月的生活費。

「真是太謝謝了,」一旁的少年雙手合十,異常誠懇地說道,「沒有你我就得待在那里刷盤子了。」

「……沒關系,反正我不是自願的。」

「別這麼冷淡嘛,十幾枚銅錢而已,當交個朋友啦。」

「……原來你從一開始就不打算還?」

少年的眉宇間透露著幾分張揚與灑月兌,松綠眼眸中流光熠熠宛若貝殼花悄然綻放,聲音清亮,性格爽朗,好似能將天空的陰霾盡數驅散。不知為何,立花總覺得在哪兒見過他。

忽然,少年頓住腳步,細碎的光影交織在他的亞麻色短發上,暈出淡淡的柔和輪廓,半晌,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開口道:「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叫稚名瀧。」

「稚名瀧……」立花低聲重復了一遍,隨後抬起頭來,「我叫石原立花。」

她的記憶中沒有這個名字,那種熟悉的感覺或許只是錯覺而已。

「為表感謝,我請你去我們寮里喝一杯吧,」稚名瀧彎起眉眼,伸手做邀請狀,「雲天三月向來安靜,不像大街上那樣吵得讓人頭疼。」

或許是他的笑容中不摻有任何雜質,也或許是被他的開朗陽光所吸引,立花竟恍恍惚惚地點了頭,隨之祭出一排整潔的大白牙,想回以對方一個禮貌性的微笑。

稚名瀧:「……」

「有什麼不對嗎?」

「不,閃亮極了。」

雲天三月的確是一處安靜的地方,因為相比于萬流而言他們的成員要少上許多,加之任務繁忙,就算是在過節的時候都沒有多少人在寮里待著,但今天,雲天三月迎來了另一番景象。

與往日的門可羅雀相反,鳥居門前比東西兩市加起來都熱鬧。

見狀,立花沉默片刻:「這就是你說的安靜?」

稚名瀧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以前不這樣,失算了。」

額束下方和兩柱旁邊都圍滿了人,有尋常百姓,也有頭戴烏立的陰陽師,他們都高高舉起胳膊,手里拿有寫滿了字的和紙,不停叫嚷著要雲天三月的會長出來作證。

「作證?」立花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詞,「作什麼證?」

京都陰陽寮劃分兩界,東界歸雲天三月管,西界歸萬流管,兩家為了爭奪名利早已是水火不容之勢,如今雲天三月出現了這樣糟糕的狀況,說不定與萬流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稚名瀧很清楚這一點,但他只是微微蹙眉,似乎有點自責的意思:「其實也不能全怪萬流那幫老頑固。」

「那你準備怎麼進去?」

「山人自有妙計。」

話音剛落,立花便听見耳邊一陣低吟,側頭,見稚名瀧已經癱倒在地,四肢抽搐,兩眼翻白,嘴角隱約有泡沫流出,怎麼看都是一位有瘋癲之癥的病者。

「……」

能做到這個地步也真是拼了。

立花會意,趕忙扯開嗓子往人群的方向吼道:「救命啊,這里有人身患傳染性惡疾,請大家幫幫忙把他送到藥師堂里去啊!」

原本吵嚷不休的人們一下子沉寂下來,紛紛轉頭看向這邊,在目光觸及到稚名瀧的瞬間面部表情都變得扭曲起來,轉眼之間人數已散去大半。

在鳥居門前維持秩序的幾名陰陽師也注意到了這邊,但他們的第一反應不是逃開,而是迅速跑過來用絹布掩住稚名瀧的臉,然後才將他扶上肩膀。

「還好他們沒看清你的臉,」其中一名臉龐稍顯稚氣的陰陽師有些嫌棄地瞥了稚名瀧一眼,「後門是擺設嗎,堂堂正正地翻牆也行啊。」

後者訕笑:「有客人在,你給我留點面子。」

像是被提醒了一般,宇津谷丸將視線轉移到立花身上,繼而臉色驟黑,一拳打向稚名瀧的月復部:「媽的禽獸,出趟遠門連小姑娘都不放過!」

這拳頭用上了十足十的力道,立花光是看著都覺得疼,但稚名瀧早已習慣了類似的待遇,只象征性地喊了聲痛,又露出一張明朗的笑臉:「誰還沒個困難的時候。」

他指的是自己吃飯沒帶錢幸得立花慷慨解囊的事,但宇津谷丸明顯誤會了什麼,再次手握成拳朝同一個位置打去:「跟你混真是倒了八輩子大血霉,做錯事還得我們這群跑腿的幫你擦**!」

說罷,便輕咳一聲,對著立花講道:「放心,雖然我和這愣頭青很熟,但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我還是分得清楚,總之——洞房花燭的事情就交給我們了,大嫂!」

立花仿佛被雷劈了一樣久久不能回神。

「別亂嚇唬人啊,小宇津!」稚名瀧難得慌張,連忙爭辯道,「她還只是個未出閣的小姑娘!」

「你以為我瞎?!不是未出閣的還怎麼淪落到你這禽獸手里!」

「有你這麼跟會長說話的嗎,我要跟上面申請把你調到邊疆去插秧!」

「哈,像這種女人當男人使男人當牲口使的陰陽寮老子早就不想待了,老子要跟你同歸于盡!」

看著他們摩拳擦掌的樣子,立花默默地舉手,打斷道:「那個,能不能先把飯錢還給我,我下個月的生活費就指望它了。」

聞言,宇津谷丸又是一愣,緊接著猛地踹向稚名瀧,怒吼道:「你已經墮落到賣身求嫁的地步了嗎,完蛋玩意兒!」

立花:「……」

她到底該從什麼角度來證明稚名瀧的清白。

小雨初晴,懸在嬌女敕花瓣上的雨珠搖搖欲墜,輕煙朦朧輕覆,連腳下的石子路都變得清亮不少。

雲天三月的成員將立花帶到會客室,經過幾番詢問,她終于弄懂了那些居民口中的作證是什麼意思。稚名瀧出門遠游,寮內群龍無首,這段時間積攢下來的懸賞和委派任務足以堆到鳥居門的島木那麼高,本該有時間限制的任務全部延後,付了佣金的居民與利益受損的陰陽師倍感不滿,于是商議在稚名瀧回來的這天鬧事,下定決心要個說法。

「真麻煩,」稚名瀧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副會長們不知道管嗎?」

宇津谷丸不由得嗤笑,掃了眼手中繪有五重花苞的華麗檜扇,回答道:「老頭子巴不得你出點錯,怎麼會讓我們在沒有會長指示的情況下擅自挑選任務。」

過了一會兒,他繼續說道:「沒想到你回京都還不忘吃霸王餐,這下子老頭子可有精神了。」

誤會澄清後立花顯然輕松不少,她稍稍抿了口茶,說出自己的見解:「人手不夠的話就去雇佣沒有正式組織的陰陽師吧。」

「是個好主意,」稚名瀧托住下顎,話語間夾雜著毫不掩飾的疲憊與憂慮,「但老頭子會罵得更帶勁。」

雖然他們沒有具體言明老頭子的身份,但立花卻猜得**不離十。有些陰陽寮的前任會長卸職後會留下幾位親信幫忙監督寮的發展狀況,可這些親信無一不是頑固守舊的類型,處處束縛新任會長的手腳,不允許出現任何創新改革,更嚴令禁止新會長修改原有的成文規定,毫無疑問,稚名瀧現在就是遇上了這樣的親信,每天必須謹慎行事不說,還要防止被暗殺。

「暗殺倒不至于,」宇津谷丸糾正道,「他的人頭又不值幾個錢。」

立花看了一眼臉色發青的稚名瀧,不置可否。

接下來,他們圍繞著如何反對舊文化,讓老一輩接受新式教育的改造問題進行了深刻探討,最後得出一個相當科學的結論。

封建思想依舊居于統治地位,革命尚未成功,先進知識分子仍需努力。

簡單來講,就是他們的反老運動失敗了。

前輩們的威嚴擺在那里,不慫不行。

宇津谷丸無奈聳肩:「換個輕松點的話題吧,例如如何讓稚名瀧變得聰明些,在他出游的這段日子里我們沒少操心,生怕他被賣了還倒幫別人抬價。」

「不好說,」立花答道,「這話題貌似比前一個還嚴肅,解決難度也上升到了全新境界。」

稚名瀧:「……能別當著我的面損我麼?」

揶揄歸揶揄,事情還是要解決的,裝癲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稍微有點醫學常識的都能看出其中的破綻,當時只是事態緊急,很多人都沒注意到癲瘋並不會傳染,否則迎接稚名瀧的只有鋪天蓋地的唾沫和堆積成山的任務清單,哪兒還能讓他大大方方地從正門走進來喝茶休息。

「我可沒辦法,」宇津谷丸站起身來,將合攏的檜扇往掌心上拍了拍,「無論是誰都要為自己的沖動負責,你當初打著開闊眼界為寮謀福利的旗號出門遠游,現下也該做好面對老頭子的覺悟,我還有訓練,先告辭了。」

話剛說完,他便轉身朝門外走去,只留下稚名瀧和立花兩人坐在原地面面相覷。

半刻鐘後,前者趴在矮幾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問:「女孩子家還是少摻和老爺們兒的事比較好,剛才的話听過就忘了吧,你住哪兒,我派人送你回去?」

立花將茶杯放在托盤上,平靜地說道:「萬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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