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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旱之後所有的災難在次年接踵而來。

春天發生了開朝歷史上規模最大的一次瘟疫。各地紛紛上報死亡人數,如今不僅僅只是餓殍饑民,甚至還增添了病人和傷患。

疫情隨著春天氣溫的回暖,慢慢的從地方擴散到長安周邊。皇城內外根本就是控制不住的災民和患了重病的百姓,滿地尸骨,卻找不到醫治的方法,情況極為險峻。

據說此疫情難以醫治,一旦感染,便會渾身高熱神志不清,月復瀉無力,許多百姓活活燒死的都不在少數,太醫卻找不到醫治的方法一時間只能任由疾病肆意。

大災大難面前人的生命才是真正的脆弱,一時間窮人連帶著死後的棺材板都難以制服,亂葬崗不知又平添了多少具無名尸首。

民間疾恐愚昧的百姓甚至認為那是煙瘴毒氣中夾雜這厲鬼,毒鬼所過之處吞噬活人的靈魂性命無一生還,人們只能乞求上蒼,無助的坐以待斃。

更有百姓傳言此乃天災,上天降罪于皇室,不順天道不為民生,大旱之年依舊選秀,當今天子弒父殺弟等有關皇帝的傳言紛紛流露。

滿秋坐鎮宮中為皇宮眾人想方設法防治疾役,尤其是各個宮中負責采辦的宮人,入宮之後都要隔離,各宮各院燻醋燒艾草,又命令各宮繡娘趕制香囊並在香囊內放置菖蒲艾葉白芷等藥草時時燻染防治。

皇子公主每日所穿的衣服需要用開水浸透,每日用艾葉菖蒲燻染,無事不得出宮。

所有的太醫嚴陣以待,謹防各宮主子出現高熱癥狀。

各宮一旦出現疫情,滿秋便會命令立刻隔離,安置在獨立的院中由太醫親自監管。那些病人的一應衣物全部燒毀,填埋一件不留!

可即便如此,這些也只能算是防治,皇帝為此憂心勞力卻仍舊無法治療病情。

可的確宮中眾人感染時疫者甚少,滿秋見到了效用急忙命令杜尚宮趕制一批香囊分發給朝廷各個要員府邸。

同時配好了方子讓皇帝交給百姓,免費分發菖蒲艾葉等物。

宮中一時間煙燻火燎,帶著濃烈的醋酸氣和藥物的味道,可時疫依舊嚴重,又豈是僅僅防治便可治療?

滿秋收到承安患上時疫的消息時,一時沒忍住心中的驚恐,腳下一軟,整個人跌坐在榻上。喘息片刻,便扶著文潔的手,慌忙起身。

她對眾人吩咐道︰「讓念念到瑤光殿主持瑤光殿一切事物,把承淇和承安送到林德妃處」她強制自己鎮定下來,「替我便告訴德妃娘娘,若我此去不回」她目光堅毅「求她念在多年姐妹情分上,幾個孩子全部交給德妃照料!」

說罷,便帶著文潔匆匆離開,只留給眾人一個決絕又單薄的背影。

她把承安安置在瑤光殿的冬春閣內,只留下兩個心月復丫頭和文潔,徹夜照料,不問內宮事。

那孩子一直身子很健壯,卻不知為何突然感染時疫。躺在床上高燒燒的渾身滾燙,滿秋不停為他用酒精擦拭,可是卻不見體溫有半分下降。

「冷……好冷,阿娘」他胖胖的臉蛋此刻泛著滲人的白色,腦門的溫度讓人覺得燙手,他卻嘴里不停說自己冷,甚至隨意說著胡話。

小胖子這般讓人心疼滿秋只能不斷寬慰他,一直說「阿娘在呢,阿娘在呢」她想告訴他無論怎樣自己都會在他身邊,哪怕黃泉路上害怕了,她都在呢。

皇帝把太醫院未曾出診的太醫全部找來照料承安,可是只听到那些老學究唉聲嘆氣的樣子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一日兩日,這孩子用眼見的速度變得瘦下去,卻始終高熱難散,整整兩天滿秋也不曾好好合眼。

她的衣食起居都禁錮在這座小閣樓內,換下的衣服直接交個外面的宮人燒掉。每日五次,命令宮人在閣樓外面燻艾。

幾位皇子公主絕對被她禁止在閣樓三丈以外,第二日清晨听到承奧在樓外哭泣,對著閣樓內喊阿娘,她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在樓外听著那不愛說話的孩子對著這自己閣樓哭泣,滿秋只得暗自抹抹眼淚,自己生的孩子怎會不心疼。

只是當年阿姐舍命保下自己,最後的交代就是照顧好這兩個孩子,她如何能忘!

滿秋捧著太醫千方百計研制出的時疫方子,仔細哄著病重的小孩勉強喝上一口,那藥極苦,承安迷迷糊糊怎樣也不肯喝藥。

她勸慰了許久,抹著眼淚。

文潔在背後對她說,「娘娘,您歇息會兒您兩天未曾合眼,皇子由我們照料著。」

滿秋搖搖頭,握著一塊剛剛冰過的毛巾,「你們哪里有本宮照料的仔細呢?這孩子只听我的話,旁人喂藥怎麼肯喝下去?」

又過了一夜,承安的高熱似乎在早上退下了些,滿秋哄著喂他喝下去一些肉粥。

滿秋憔悴笑著對他說「這麼大了,還學會挑食了,兩個弟弟該怎樣看待你。」

「阿娘」那孩子眼楮腫脹聲音也很嘶啞,「我一直覺得你就是我娘親,你做得夠多了,別這樣照顧我了,兩個弟弟還需要你。」

她笑笑「你也是我的孩子」然後低下頭繼續逼他喝了一口粥。

看著承安似乎精神些,滿秋才把懸著的心思放下,由別人扶著去偏房休息。

很快便迷迷糊糊的入夢,似乎見到了繁夏,她揪心看著自己兒子,滿秋也見到了自己滿臉愧疚的樣子,繁夏約模著對她笑了笑,一席紅衣瀟瀟灑灑,她說︰你做得很好了,這幾個孩子都被你照顧得很好。

她原本還要說些什麼,卻見繁夏突然帶著怒氣,目色憎惡打翻了殿里的杯子,瓷器碎裂,她倏地驚醒。

眼神迷茫驚慌,許久安撫著胸口。

下意識向承安的放下看去,卻見著太醫全部圍繞在承安的床前,她心里當時就「咯 」一聲,「承安怎麼了?」

她搖搖晃晃走過去,大驚失色。

「娘娘」文潔扶住她的身子,「娘娘,雍王爺的狀況不是很好,體溫一下生的很高,整個人都開始抽搐!」

「怎麼會這樣?」小丫頭們攔著她,生怕她做出什麼事來,滿秋只是想要去看那孩子,眼前被淚水模糊的一塌糊涂,那些面色凝重的御醫紛紛圍繞在承安身邊,說著什麼不吉利的話,滿秋一概不听。

這是門外傳來小舒敲門的聲音,「娘娘——」滿秋回頭去看。「娘娘,三皇子成王來報,皇後娘娘似乎也感染了時疫請求調些御醫前去為娘娘醫治,娘娘!」

滿殿突然帶來了寂靜。

滿秋看著那些束手無策的太醫,眼淚就從眼眶里溢出。

她知道自己有多麼不願,十位太醫都無法救治的孩子,若是身邊再少了醫者,承安該如何好?可是她若不救,皇後背後的那些人,定然會以此事大肆在民間宣揚,民間如今對皇家的印象已然動搖,若是貴妃不肯醫治皇後導致天降懲罰,這樣的話說出來,別說是承安,最後的後果只怕他們一家都無法承受!

「吩咐下去,這十位太醫只要留下兩位為皇子治病,剩下的去救治皇後」

那女人是江家天生的克星嗎?連承安的性命都要。

她看著榻上緊閉雙眼卻眉頭緊閉的孩子,面帶疲憊緊靠著床沿。

「阿娘」承安虛弱開口。

她擦擦眼淚趕忙上前,「沒事啊,好孩子,阿娘在呢,阿娘一直在呢。」

「阿娘……我難受,你幫我把章紀找來……」

「章紀?」她趕忙回過頭,看著文潔,「快去找章紀,承安要見他,如果那人因為承安重病不肯見他,就算強押,也要給本宮押進來!」

文潔趕忙離開。

「阿娘……我知道你心疼我,我也知道因為我母親的原因,你想把所有最好的都留給我……」承安握著滿秋的手,他手上的溫度燙的嚇人。「可是阿娘,我不想當皇帝,當皇帝太累了,你換承淇來好不好?」

她哭著點頭,「你好起來,只要你好起來,怎樣阿娘都同意好不好?」

承安笑笑,然後繼續昏昏沉沉的入睡。

大約是精明老道的御醫都看出雍王應當救不會來,于是大多選擇照料家族強硬的皇後,滿秋身邊只留下兩個小太醫面面相覷。

章紀到的時候,承安已經人事不省,她不敢讓他硬生生受著高熱,發了瘋似的用冰水為他降溫,可如此也不是長久之策。

幸好,章紀匆忙趕到,第一句話便是「或許我有辦法!」

章紀說他翻了幾夜醫書,才找到前朝有個時期流傳的一個時疫與此次大規模病癥極為相似,他急忙從官袍中掏出皺皺巴巴的藥方來,目光越過眾人看向承安。

他眼底帶著掩飾不住的焦慮和憔悴,青色的胡渣布滿下巴。

這孩子也是有心了,滿秋把那張藥方給小太醫看。

小張太醫一臉激動,抱著這那張破舊的黃紙手舞足蹈,「這可是前朝神醫留下的傳世之方,‘大黃活命丹’,傳聞此方能解天時疫病,早已失傳多年啊!」

滿秋快要急死了,這孩子只顧高興也不知能不能救下承安,小張太醫倒是興高采烈的拿著藥方去配藥丸,還說定要試試奇效。

她只得面色復雜的望著章紀。

文潔說的有理,如今也只能死馬當做活馬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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