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普通的殺人案。」安強冷哼一聲,故意鸚鵡學舌來惡心人。
余健的話再次頓住,這次不是心虛,是因為忍著氣。
這時安強背後的一人卻指著地上一顆人頭,十分驚慌地對安強說,「阿松住在我們隔壁房間,剛才就是他叫我起床,他怎麼死了?我們一點聲音也沒听到!」在余健值班前,倒數第二個值班的人正是安強所屬的房間。他背後這人說的話,似乎正好佐證了余健的言辭,即使他並非故意給安強拆台,也還是遭暴怒的安強轉身狠狠抽了一巴掌。
「白痴,你跟誰一邊的!」
那人只好捂著臉,委屈地回到角落里,不敢再吱聲。
「阿強。」余健繼續勸說,「現在的問題不是誰跟誰一邊,不管以前我們有多少矛盾,現在我們都是站在同一面的,我們的敵人是同一個,就是那個制造這起慘案的凶手。它顯然只對我們村子里的人下手,誰也逃不了。你听到了他剛才說什麼,阿松剛打完招呼回去睡覺,你們明明都醒著,也沒听到一點響動,可是這些人卻無聲無息地死去了,現在,連尸體都被毀成這樣,你希望變得和他們一樣嗎?死不瞑目,死無全尸?」
「你給我閉嘴!」安強咬死了只有一個念頭,「我,要,出,去。」
「警察救不了你,這已經不是人殺人,殺人的……說不定是……你明白的。」
「我不明白!我也不需要跟你打什麼啞謎!等到天亮,我就出村,我走了就走了,就算警察沒法幫我,就算警察不來也沒關系,我甚至可以不報警。」安強說,「總之,我不想要繼續留在這個恐怖的地方,我要走,等我走了就沒事了,我就安全了,難道它能追我離開這?別開玩笑了,到時候,我就留在外面,再也不回來。」
「外面是很好的地方嗎?」田文不知何時已經蘇醒過來,沒人攙扶他,他自己爬到床邊拿走拐杖,扶著拐杖站起來,然後慢慢走到門邊,來到眾人面前,兩只眼楮定定地望著安強,滿臉都是嘲諷,「你覺得,你比我強,你能做得比我更好?」
「這不難吧?」余勁本能地嘲笑他。
「哼。」田文陰冷的目光從安強身上移開,停留在余勁的臉上。
「你找死?」余勁罵道,要不是蒙惇抓著他,他早就一腳踹上去了。
田文只是不斷冷笑,但並沒有再說任何難听的話,就像一個硬撐的草包。
「慫貨。」余勁嗤笑一聲,連揍他的興趣也沒了。
「就這樣決定了,我等天亮,你們要留在這里等死,就等著吧。」安強返回隔壁。
安強走了,房間里剩下的人頓時都有點尷尬,畢竟,他說得還挺有道理。
「要不我們也走?」溫頑倒不怕,但他要試試余健的態度。
「你們本來就是從外面來的人,如果想跟著他一起離開,我倒是不介意。」余健說完,扭頭就走,他的態度毫不掩飾,他一定要留在這里,哪也不去。溫頑真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固執。
「其實,以我們村子里的情況,是不適合報警。不過……阿強說得對啊。」田樹的態度卻有一絲松動,他回頭看著余健,略有些意動地勸說道,「不如我們暫時先離開這里,到外面去住一段時間,過了風頭,再回來。」
「誰知道這避風頭要避多久?」余健冷冷地問。
田樹嘆了口氣,「阿健,你不要太固執……」
「我已經決定了,我不走,你們誰想走,明天跟著他一起去。」余健狠狠將拐杖在地上跺了幾下,他要結束這個話題,他不會勸說任何人跟他走,也不肯接受任何人來勸說他。
田樹突然問︰「阿健,你是不是舍不得……留下來的東西?」
他說這句話時悄悄看了溫頑和蒙惇兩眼,他們都看著別的地方。
但溫頑很清楚田樹說的是什麼——
她和蒙惇做阿飄時已經偷听過,在這個大山村里,還有一件祖先的遺物。
光是「祖先的遺物」這五個字就足夠惹人遐想了,何況余健為了它竟然連丟命的危機近在眼前也不在乎……她肯走才怪,豎起耳朵听著。
余健瞟了田樹一眼,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溫頑通常把這理解為︰默認。
余健堅定地相信,它能救他。
田樹慢慢走到余健面前,壓低聲音︰「它藏在哪?」
他的聲音非常沙啞,一壓低後就更顯得模糊,平常人根本听不懂他在說什麼,唯獨三個人,一個是近在眼前,也知道他意指的余健,另外兩個當然是溫頑和蒙惇。
「你想從我這里套話?」余健抬起頭,兩只眼楮黑黝黝的,好像地下水里漩渦的中心。
「你別以為我也像你一樣貪婪!」田樹生氣地跺著拐杖,「我跟你不一樣!」
「那你就別問。」
「……」
「走吧,你害怕,就跟他們一起走吧,帶著你兒子,你孫女,別回來了。」余健冷笑著說。
「我不走。」田文坐在床邊,也冷笑一聲,「去外面是這麼容易的?出去住,有錢嗎?」
一個題目把房間里所有人都問住。
余勁掏出幾張紅票,「我這里還有幾百。」正是白天溫頑給他的那些。
「呵呵。」田文躺下去,「幾百塊夠幾個人住?能住幾天?出去了也遲早被送回來。」
余勁看向溫頑。
「我覺得這里挺危險的,如果你們不想留下,我倒是不介意幫忙。」溫頑大方地說。
她就算沒錢了,也可以找一間沒人的旅館房間入住,也就是裝人的時候需要用到一點。
「你真大方。」田文看了她一眼,眼神中蘊含的情緒絕對不是贊許。
眼看著話題即將走到危險的邊緣,溫頑說︰「反正,只有兩種選擇,走或者留下對吧?」
「走的人,你願意帶出去?」田樹問。
「我可以。」溫頑大方地說。
財不露白,但既然已經露了,索性更坦然些。
「你們誰要跟我一起走?」溫頑問。
除了她和蒙惇,房間里一共兩個家庭,余健余勁父子,田樹田文田歌謠祖孫三人。余健是一開始就說定了不肯走的,余勁拿出那幾張紅票,應該有松動的意思。田樹問她願不願意帶人走,或許和余勁是一個想法,田文麼,她看不懂,他直接倒下去睡覺,誰也不搭理。最後一個是田歌謠,也在睡,她是傾向將這個孩子帶走的,不然,凶手遲早也不會放過她。
看著門前那一顆顆人頭,溫頑明白這個暗地里的凶手有多殘忍,這種人可不會因為對方是孩子就放過她。否則,這凶手砍下這一顆顆頭顱時,也不會如此冷靜,如此迅速,這些截面,若不是快刀,是砍不出來的,可見這凶手有多決然。
田歌謠睡得香甜,對于大人的爭執,她毫不在乎,也不明白。
溫頑主要是等余勁和田樹的回答。
「我不走,我要等那個凶手來。」余勁卻抓著刀坐在床邊,「而且我要陪著我爸。」
「……那麼,我也不走了。」田樹咳嗽兩聲,換換地說出自己的決定。
「你也要留在這?」溫頑十分驚訝,之前最熱衷打听離開途徑的人不就是他?
余健警惕地看著田樹︰「你是為了什麼留下?」
「別把我想成其他人,我沒有什麼目的。」田樹平靜地說,「只是,阿文不走,我也不走。」
「原來是為了兒子,真是感人肺腑!」余勁不陰不陽地說,似乎對田樹挺瞧不上。
這次,余健也沒有再阻止兒子,顯然他也並不相信田樹那番說辭。
但無論他是否願意相信,結局都顯而易見了,房間里她和蒙惇以外的四個大人都要留下。
門口的人頭還躺在那,但無法對這四個人產生任何影響。
明明之前還怕死得很,現在卻突然充滿勇氣。
「這里還有一個孩子。」溫頑不得不提醒他們,尤其是田樹田文,「她怎麼辦?」
一直沒說話的田文開口了,「她是我的女兒,當然要陪著我。」
溫頑無語地看了他一眼,這是什麼父親!他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麼處境嗎?
「她離開比留在這里安全。」溫頑慢慢勸說。
可是田文的態度卻十分堅定,「她必須陪著我,哪也不能去!」
真是蠻不講理!溫頑真是要被他的固執氣瘋,他不要自己命,怎麼連女兒也不在乎?田歌謠才七歲!
「她只是個孩子!」
「我能照顧她。」
「你連你自己都照顧不了!」溫頑口不擇言。
田文目光陰冷地上下掃她兩眼,「是嗎?那又跟你有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