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叫住她吧?」溫頑不忍,但首先與蒙惇商量。
幸好蒙惇與她的意見一致。
不過,就在兩人達成協議時,田歌謠已經絆倒在床邊,大概是太黑看不清東西。
她摔倒在地上,頓時哇哇大哭。
溫頑第一次感覺到田歌謠有這毛病是好事。
「哇啊啊啊啊……」
深夜里魔音灌耳,永遠是最有效的鬧鐘。
田文第一個罵了句髒話掀開被子,「吵什麼!」大概是常常在夜里被叫醒。
「嗝!」田歌謠被這聲怒吼嚇得打了個嗝,立刻沒聲了。
看起來,田歌謠在田家的日子真的很不好過。
「你對個孩子凶干嘛,你自己不吵?」余勁扯開被子跳下床,「不睡了?那就別睡了!」
「余勁不會是想找田文打架吧?這有點欺負人啊。」溫頑悄悄滾了半圈,湊近蒙惇。
「要攔住他嗎?」
「總得有個理由……」溫頑看他一眼。
蒙惇︰「……」
她抬腳一踹,把他從床上蹬了下去。
「轟!」蒙惇砸在地上,這是第三聲,房間里再有沒醒的人,都可以蓋章是裝睡了。
溫頑也若無其事地揉揉眼楮爬起來,「小胡蘿卜?誒?惇惇?你怎麼到地上去了?」
「……不知道。」蒙惇面無表情地從地上爬起來,盯著正在對峙的余勁和田文二人,平靜地問,「你們怎麼都沒睡覺,站在這里干嘛?」
「被吵醒了。」余勁扭頭哼了一聲,回床上去想接著睡。
田文見吵不下去,也重新倒在床上,沒人去管田歌謠,她趴在地上,不敢動也不敢哭。
溫頑在心里暗罵,你們就這麼困?明明人都起床了,就沒人有興趣出門去看看?
「外面怎麼那麼安靜?」蒙惇看著窗外說。
「全都睡了,當然安靜。」田文不耐煩地說。
余勁想附和,但听出這是田文的聲音,便唱反調,「是嗎?我怎麼覺得這安靜有點古怪呢?」
「無聊。」田文冷笑一聲。
余勁最恨有人這樣強行結束話題,馬上爬起來,「無聊?我看就是有問題!」
溫頑恨不得給他鼓掌。
她順手模了模身旁,「咦?小胡蘿卜,你去哪了?」
田歌謠默默地從地上爬起來,走到床邊,拿臉貼著她伸出床的手。
「你在這!你不是躺在我們中間睡覺嗎?」溫頑順勢「驚醒」。
「我剛才絆倒了。」田歌謠要哭不哭的聲音可憐得很。
就算是演戲,溫頑也有些不忍地模了模她的小臉蛋,「還痛不痛?」
田歌謠嘟著嘴點點頭,更委屈了。
她回頭看了一眼,她的爺爺一動不動,父親背對著她,便又轉過頭,依舊用淒楚的目光看著溫頑,「姐姐,我的腿好痛啊。」
余勁往田歌謠這看了一眼,表情有些尷尬。
溫頑想他大概是不好意思,畢竟之前他名義上也是為了田歌謠起沖突,卻對正主毫不在乎。
「別哭了,上來接著睡吧。」溫頑把田歌謠抱起來,重新放回床上。
接下來那一幕,田歌謠沒必要看,她後悔了,此事不該由田歌謠來做第一人。
「還是別出去了。」她望著余勁,隱藏在黑暗中的面容十分平靜,「這麼晚,出事怎麼辦?」
「出事?我還怕這個?」余勁冷笑一聲,但也不魯莽,先走到角落把桌上的長刀抄起來提在手上,這才伸手去開門。溫頑已經躺回了床上,哄著田歌謠重新入睡,蒙惇也和她一起對著田歌謠的方向,側身躺著,將她夾在中間。
田歌謠果然是個孩子,容易驚醒,更容易睡著,哄了兩句呼吸便慢慢淺了。
余勁也扯開了門。
「他該看見了。」溫頑自言自語。
「啊!」余勁大叫一聲,徹底把所有人叫醒,房間內的,房間外的——所有活人。
「你有毛病啊!」田文大罵著坐起來,但這時門已經被余勁扯到敞開,大開的門外一切景象在月光映照下顆顆分明。他慘叫一聲,突然向後一倒。
「暈,暈了?」溫頑簡直無語。
知道田文幫不上忙,但這也太沒用了吧?
「爸!爸!」余勁慌張地沖到床邊叫醒余健。
其實余健早就醒了,但一直閉著眼楮,無論是誰大喊大叫,還是誰和誰吵架,哪怕其中一個是自己兒子,對他來說都是不重要的小事,沒什麼能比讓他在夜里養精蓄銳更重要了。可是這回余勁拼命叫醒他,他要再不醒,那就只能裝暈倒了。裝睡容易,裝暈倒的難度與之相比卻直線上升,他沒必要這麼折磨自己,索性順勢「醒來」。
而且,余健也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突然這麼亂?
「干嘛大呼小叫?」余健慢吞吞借著余勁的力量坐起身,「冷靜一點。」
「外,外,外,外面……」余勁哪冷靜地下來,你冷靜?那你給我出去看看!
直接把他爸從床上拽下來。
余健穿上鞋,被兒子推推搡搡扯到門口,他還未做準備,「有什麼好怕噠啊啊啊啊啊!」
寂靜。
又一個嚇暈的。
「年紀大了。」蒙惇猜測,「況且,他大概也沒見過這種場面。」
「怎麼啦?」溫頑大聲發問,這時候她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出去看看了。
跳下床,踩著鞋子來到門口,雖然是見過的畫面,溫頑也還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門前的走廊地板上,整整齊齊擺放著幾十顆人頭,個個都瞪圓了眼楮,死不瞑目。
「這……這……」田樹不知何時也來到門口,他拼命彎下腰,仔細地端詳著這些人頭的臉,他們都是一個個他見過的熟悉的面龐,如今卻都斷氣了。當然,只要是一個普通人,被砍下頭顱,放在地上,都不會再有生路。
月光經屋檐在門前的地板上畫出一條粗直的線,筆直,如同這些人頭的截面。
「這個凶手……簡直喪心病狂……」溫頑搖搖頭,嘆息一聲。
「等等,有些人不在!」田樹突然大聲喊道。
就像是約好的一樣,當他這句話平實地落下,另一個聲音在隔壁響起。
「你們到底在吵什麼?我可忍你們很……」又是一道戛然而止的聲音。
安強第一次打開他的房間,來到走廊,到了余健的房間門邊。
一顆顆人頭也畫出一條粗直的線,將大門攔住,安強沒勇氣抬腳跨過這條線,但是他比余健和田文更長臉,起碼他沒有暈。余勁把暈厥的余健扶回床上,陰著臉從房間里走出來,他的表情非常難看,只看他的臉就知道他毫無掩飾的意思,他的意思是——他很憤怒。
「安強!你就是凶手!」他一直背在身後的右手猛然砍出一道銀光。
原來他走來時一直將刀藏在背後。
「惇惇!」溫頑大叫一聲。
蒙惇迅速沖過來從背後搶走余勁的刀,「你不要意氣用事,先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死了這麼多人!他還活著,這有道理嗎?」余勁大聲喊道。
「我憑什麼不能活著?我們整個房間的人都活著……你們不也一樣嗎?你活著,還拿著一把刀,那我是不是能說動手殺人的就是你!」安強毫不示弱。他原本並不是如此易怒的人,可是眼前所見逼瘋了他,「報警!必須報警!我們要一起離開這個鬼地方,沒有電話,我們就走出去找警察,這里的事我們已經無法處理了!」
「不能報警!」余健倔強地從床上爬起來。
溫頑無法想象他到底對這件事有多大執念,光是四個字就能將他從昏迷狀態喚醒?
「不可以!」余健跳下床,扔開拐杖健步如飛地來到門口。
「你到底想隱瞞什麼,你怕什麼?」安強掃視著房間里每一個人的臉,慢慢凝聚出恐懼之色,「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現在死了這麼多人!你們還想隱瞞什麼秘密?余健!你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不敢叫警察來?」
余健明顯心虛地頓住,片刻才張口,「阿強,你相信我,這是我們村子里的私事,就算你把警察叫來也不管用,他們不可能幫我們找出那個凶手,它很狡猾,沒人能對付它……人對付不了它……阿強!你低頭看看!死了這麼多人,你有沒有听到一點動靜?這不是人能辦到的事,你根本不知道我們的對手是誰!」
在安強與余健對峙時,他的房間里剩余的人也都沖了出來。
不過,這些人並不是兩手空空,而是有備而來,他們沒準備刀,但拆掉了房間里的凳子,一人拎著一根木椅腿,氣勢洶洶。于是余健的聲音就更慈和了,「你們的對手並不是我,外面的警察就算來了也是礙事,這件事不是普通的殺人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