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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江南好風光。

九月不算是去江南的最好時節,但從北地的皇城到了江南便能明顯感覺到地域的差別,皇城那邊天已經入涼,連風都是帶著些許冷意的,江南卻還是在一片暖陽的包裹下,平靜且安詳——

「救命啊!救命啊!」

好吧,其實並不平靜也不安詳。

江南嚴格來說不是個地名,是大金的雲漢江以南一代的統稱,因為風景宜人向來是才子佳人喜愛游玩的地方,伴水而生的江南人們也有著符合水的性子,柔情似水且心細如塵,江南女子也多半生得貌美。

有佳人,自然也少不了才子,也少不了想趁機斂財的不法分子。

偷盜在江南是屢禁不止的犯罪,不僅如此,伴隨著江南好女的名聲,江南一帶又漸漸滋生了另一種罪惡。

「發生什麼事了?」

听到街上有人大喊救命的時候,月凌波正坐在江南燕州的福運來分店二樓磕著瓜子等上菜,她在治安良好的皇城長大,第一次遇到這種當街叫救命的事,受到不少驚嚇,急忙丟了瓜子朝窗外探出頭。就見一個衣著凌亂頭發也披散著的女子正在街頭一邊喊一邊步履蹣跚地往前走,幾乎見到一個人就拉住別人讓人救她,但行人似乎都被她這瘋癲的模樣嚇到了,紛紛後退著避開她的手,不一會兒,那女子跑出來的方向又來了一群手持長棍的壯漢。

「在那里!」

「臭娘們!」

壯漢們快步走過來一把擒住那女子,年輕女子猛烈地掙扎起來。

「放開我!放開我!」

她一邊喊一邊猛踢著腿,聲音也越發淒厲,月凌波心頭一緊,頓時轉頭去看左君白,後者卻似乎並沒有看到一般,抓住她的手將一把剛剝殼的瓜子遞到她手里。

「先等等看。」

他這話還沒說完,街上的圍觀群眾便有人忍不住質疑那些壯漢,壯漢之人將手中長棍杵在地上,一臉橫肉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抖動著,看起來格外駭人。

「這臭娘們的老子欠我們錢,把女兒賣了,你們別管!」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盡管這些人做事方法讓人看不慣,但旁人確實不好說什麼。

那女子卻忽然喊了起來︰「不是啊!我爹可是通州……」

她的話沒說完就忽然被捂住了嘴,壯漢們迅速地抬著她離開了人群,人群漸漸散去,又恢復了先前的繁華,看起來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看得月凌波一陣惡心。

「說!」她立即放下瓜子雙手環胸瞪著左君白,「怎麼回事?」

左君白輕嘆了口氣︰「還好你忍住了。」

「什麼意思?」她疑惑地眨了眨眼,剛才左君白讓她等等,她只是直覺他有什麼計劃罷了,但那女子當著自己的面被帶走,她心里著實不是滋味。

「小姐。」同桌而坐的紅袖忍不住開口,「你沒發現我們這桌少了個人嗎?」

「少了個……英才呢?」她這才注意到剛才被她強行拉著也坐在椅子上的英才並不在座位上,甚至也不在包廂里,頓時恍然地轉向左君白,「啊,你派他去跟蹤那些人了?」

左君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那女子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我懷疑那些人撒謊了,而且街上那些人的樣子書也對這種事不以為奇了。」紅袖微微皺眉說出自己的見解,「會不會……」

後面的她沒敢說下去,但左君白略沉下來的臉色證實了她的猜測,紅袖臉色頓時也不好看。

「紅袖姐姐初來乍到,怎麼會知道那女子口音不是本地的?」月凌波疑惑道,她剛才听那小二報菜都听得雲里霧里的。

「小姐有所不知,紅袖原本就出身燕州。」紅袖低下頭,苦笑地看著手中的茶碗,將往事娓娓道來,「不過我卻是真的因為繼父欠債被賣了的,原本是賣到燕州當地的青樓,那日巧了,春日閣的老板路過看到了我,多花一倍的價格把我買走了,再後來……夫人又多出了十倍的價。」

「抱歉。」月凌波頓時有些慌神,對于母親多花十倍價格的事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只是擔憂地看著紅袖,「我不該要來這個地方的。」

雖然是左君白嚷嚷著要跟來,然後又狀似不經意地提起燕州有美食,最終他們才決定先到這里。

「沒什麼,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紅袖抬起頭朝月凌波揚起一抹微笑,「再說,紅袖也很久沒回來故鄉了,如今一見,過去那些苦痛好似都遠走了,反倒有些懷念。」

冰冷美人難得露出這樣開懷的笑容來,月凌波忍不住呆了呆。

「紅袖姐姐果然好美!」

「小姐……對窮苦人家來說,女人生得好看是罪。」紅袖自嘲道,「我那繼父就說,‘你長這麼美,不出去賣可惜了’。」

去他娘的可惜!

月凌波忍不住都要罵髒話了,余光卻偏見店小二正端著菜上來了,她只得又坐回去,板著臉看小二上菜,那小二倒是被嚇著了。

「貴客這是怎麼了?」小二大約二十出頭,長得較為平凡,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屬于扔進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類型,因為看到了自家大老板的信物知道眼前這幾位是貴客,更卯足了勁想要伺候得貴客開心,結果怎麼去端了個菜的功夫貴客就不高興了?

「難道是嫌菜上的慢了?」

「不是。」左君白出聲安撫他,一雙黑眸卻仔細盯著小二的臉,「剛才街上有些吵鬧,打擾到她了。」

「剛才……啊,貴客是說街上有個姑娘被人帶走了吧?」小二一臉恍然,「說起來那位姑娘不像是本地人啊,那口音倒是和前幾日來我們店吃飯的一位客人挺像的,不過那客人挺有錢的,點了好多江南名菜,應該不會窮到去賣身吧?」

店小二一臉平常地說著似是而非的話,坐著的三人同時一怔,左君白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你還知道些什麼?」

「管公子事先吩咐過若有貴客登門自當知無不言。」那小二說出真相,「不過那些人也是最近這些時日才出現的,小的知道的並不多,只听說那些抓人的壯漢受雇于‘百花香’。」

小二說完自己所知道的事便下樓繼續去端菜了,留下幾人面色各異。

「百花香?」月凌波皺眉。

「燕州當地最大的青樓。」紅袖淡淡地開口,眼底閃過一抹復雜的神色。

月凌波不自覺看向左君白,後者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證明了她的猜測,她猶豫著正要開口,剛才離開的英才恰好折回來了。

他身後還跟著一個人,這人身材頎長,一身錦衣華服但懷中卻抱著一柄長劍,看起來是一副江湖人的打扮,一臉冰冷卻掩不住容顏出色,最重要的是……他長了一張和左君顏至少七分相似的臉。

「小舅!你怎麼也在這里?」左君白驀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嚇得月凌波差點又被瓜子嗆住。

雖然從模樣上看肯定是親戚,但眼前這人分明看著就沒比左君白大幾歲,居然是他舅舅?

「公子,」英才心有余悸地擦了把額頭的冷汗,「剛才我去跟蹤那些人,半路看到舅老爺把那女子給救下來了,嚇得我趕緊把那女子打暈了,現在正在酒樓的客棧里。」

「……為什麼要打暈?」回過神的月凌波不解地問。

「還能為什麼!」英才伸手指了指他身後的冰山臉,「從舅老爺十六歲出莊開始,說要以身相許的女人都快從燕州排到雲漢江了!」

「噗——」月凌波和紅袖同時笑出聲,左君白一臉頭疼地伸手扶額,倒是那位「舅老爺」頂著一張冷死人的臉略有些不爽地開口了。

「我本來也準備把她弄暈的。」

「也是,小舅你向來討厭女人的。」左君白略有些興味地挑眉,「說起來很多年沒見你救過人了,尤其是女人。」

「……我在找一個女人。」他皺起眉的模樣和左君顏更像了,但因為左君顏原本就有些不輸男兒的凌厲之氣,如今放在這人身上倒是更為合適了,如此俊美又英氣的男人,月凌波心想,難怪那麼多女人上趕著要以身相許。

「小舅找什麼女人?」左君白頓時興趣更濃了,「偷了你的東西還是偷了你的人啊?」

最後那句純粹是他隨便拿出來湊數的,卻沒想自家舅舅的冰山臉立刻更冷了,那眼神看過來凍得他下意識地往月凌波身後蹭了蹭。

「嘿嘿……小舅你當我沒說。」心下把這個懷疑藏起來,左君白順手拍了拍月凌波的肩膀,「小舅,這就是我的未婚妻月凌波,凌波,這是我的小舅,我娘同父同母的弟弟。」

盡管內心疑惑一堆,月凌波還是硬著頭皮對上那張冰山臉,想了好一大會實在找不到合適的開場白,于是只好露出傻笑,「見過小……」

話說一半忽然覺得不對,他們還沒成親,她叫小舅好像不太合適,于是轉頭瞥了左君白一眼,後者迅速會意。

「小舅名諱葉羽飛,如果你在江南一代听到有人說‘飛羽公子’那就是他了。」

「不是我。」葉羽飛慢條斯理地反駁,「是君顏。」

「咳咳咳……」月凌波忍不住清了清嗓子,「‘飛羽公子’听起來倒有些像江湖俠客的稱號。」

「嗯,我姐以前用小舅的名字去闖過江湖,反正他們長得像,我姐那會兒又跟假小子似的。」說到這事,左君白忍不住低下頭湊到她耳邊「小聲」道,「所以才有那麼多美人排隊以身相許嘛。」

「……」這家人坑完爹娘不算,連舅舅也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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