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夫人喚來下人叫田文薔來內廳,然後又坐回了椅子。突然想到了自己女兒的性格,剛剛又和李薇竹針鋒相對過,現在怎麼可能听話的讓李薇竹給她治病呢,隨即有些頭疼的揉了揉額頭,想了想,緩緩對李薇竹說︰「這位姑娘……」
「喚我黛山便是。」李薇竹說道。
「黛山姑娘,實不相瞞,我們文薔從小就被這臉上的鬼面瘡折磨,性格也有些偏激,如果在治療中有不配合的地方,也請黛山姑娘多多包涵。」
話還沒說完,就听到門外腳步聲傳來,人還沒進到屋里,聲音倒是先傳了進來。脆生生如同銀鈴一般,「娘,你找我來這兒做什麼,是不是讓那個侍女給我道歉?剛剛一進門就看著我,恨不得把她的眼珠子都挖出來。」
文夫人臉色一變,轉頭朝著李薇竹面帶歉意的尷尬一下,然後轉過頭來嚴厲的說︰「薔兒,怎麼說話呢,娘平時是這麼教導你的嗎?你在渾說寫什麼?!」她的語氣頗為嚴厲,當即就讓田文薔愣住了。
文夫人上前拉著女兒的手,又緩了口氣語氣溫和的輕聲說道︰「這位黛山姑娘說是能夠治療你臉上的怪病,你可要好好配合她,我試過了,她真的有些本事,你這幾天就乖乖的听話,讓她給你治一治好不好?」
田文薔一听,漲得面上的紅瘡都更加明顯,激動道︰「什麼?娘你瘋了不成,你真的相信她一個丫鬟能治得好我的怪病嗎?我們請了那麼多神醫都沒治好,況且她是為了騙咱們家的天神雪蓮!娘你不要被她給騙了啊。」
文夫人就知道田文薔不會這麼容易的妥協的,微微皺起了眉頭,想著該用什麼方法勸服這個固執的女兒。
而這邊田文薔看到母親站在那兒不說話了,以為母親被自己給說服了,就徑直的走向李薇竹,杏眉一攏,指著她毫不客氣說道︰「你這個騙子,不知道使用了什麼花言巧語蒙蔽了我的母親,不過既然我來了,你就別白費力氣了,快點滾出我們家!」她現在顯然是厭惡極了李薇竹,如果說一開始的李薇竹多瞧她兩眼,她勉強可以忍受。而現在用給她醫治臉的名頭來討要天山雪蓮,她是萬萬不能忍受的。
虧她還以為,李薇竹是拉不下面子,在內間里跪地和母親求著討要藥物,誰知道,竟是用要給她治臉的名頭,她氣得不行,言語就失態了。
文夫人哪里想到自己僅僅沉默了這麼一會兒,田文薔就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
伸手就捂住了女兒的嘴,著急的看向李薇竹,希望李薇竹不要放在心上。李薇竹就算是自詡脾氣很好,這會兒幾次的被說是騙子也被激起了脾氣,不過這會兒顯然不是爭辯的時候,就強壓著自己的怒氣,說道︰「田姑娘,你娘是什麼人,難道你不相信?你就算是不喜我,也應當客觀公正一些。我一沒有開藥,二沒有給你正式醫治,你便說我是騙子?」
田文薔沒想到李薇竹這麼的強硬,被揭穿了也不馬上羞愧的逃走,還沒臉沒皮的留下來強詞奪理。一把拽下娘親的手,憤憤說道︰「我憑什麼把自己的臉交給你這麼個心思不純的女人,我不信你!」其實田文薔雖然是在針對著李薇竹,但更多的是對大夫的恐懼,經歷了那麼多失望之後田文薔已經從期待變成了厭惡甚至是憎恨,所以面對李薇竹竟然有些口不擇言了起來。
文夫人眼看著田文薔越來越過分,再次捂住了女兒的口,雙眼有些發紅,聲音也是顫抖,說道︰「文薔,別鬧了,你不相信黛山姑娘,難道還不相信娘嗎?娘保證這次一定能治好的,你就配合一下好不好?」說到了最後竟是有些哀求。
字字泣血,李薇竹因為田文薔的話而升起的憤怒火焰也消散了。看著文夫人的模樣,只能嘆息一句可憐天下父母心。
眼前的母女兩人鬧成這樣,李薇竹便安靜地坐在太師椅上,宛若不存在一般。
「不好不好不好,上次上上次你都是這麼說的,結果呢?」田文薔看著母親的模樣,淚水也涌了出來,眼眶發紅,聲也是顫抖,低低咆哮著,「你看看我的臉,越來越難看,在外面別人都嘲笑我無鹽女,我再也不相信你了,我誰都不相信了。你們都是騙子!」說完這段話,田文薔就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內廳。
文夫人跟在田文薔的身後,「文薔!文薔!」
只是跑了兩步,腳下像是生了釘子,到底也沒有追出去,叫兩個丫鬟跟著她,別出了什麼事。便坐會到了上首的太師椅上。
文夫人此時並不說話,她閉上了眼,原本是淡然如菊的貴婦人,此時面色疲態盡顯,竟像是一瞬間老了數十歲了。
好半晌,文夫人才開口,「讓姑娘見笑了。那丫頭的話,黛山姑娘不要放在心上,這丫頭就是讓我給慣壞了」
「文夫人不必如此,其實我也有些明白田姑娘的感受,我曾經在寨子里也見過生病後很久都沒有治好時病人的情緒,她這般發脾氣,我也可以理解,畢竟是女子,又是在臉面上的病。」李薇竹說道。
「可不是,臉面上的病。」文夫人伸手握住了瓷杯,眼神有些空洞,「也不能全怪她,為了她的病,我找了許多大夫,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反而讓她的臉更嚴重了……」說到了這里,嗚咽了一聲,「是我對不住她。」
「夫人也是好意,何須如此?」李薇竹頓了頓,「只是讓我給田姑娘治病,夫人還是需要多勸一勸她。」盡早的治好田小姐的病,也可盡快的拿到天山雪蓮,為沈逸風解毒。
文夫人听到這話,面色也不像之前那麼難看了,恢復了初見時候沉穩的模樣,「多謝黛山姑娘體諒,那就請黛山姑娘和沈世子在鄙府暫住些時日,一定要治好文薔的病。」說完了之後頓了頓,「這天山雪蓮我可以先替姑娘留著,若是小女的病癥好轉,贈與姑娘。」
李薇竹垂下了眼,「那就叨擾了。」
文夫人和李薇竹一起出了內廳的門,不遠處,李薇竹便見著了紫藤木下,沈逸風正端坐著。
見著李薇竹和文夫人出來,就有下人推著沈逸風上前。
「你怎麼在這里等著?」李薇竹從田府的下人的手中接過沈逸風的輪椅,在他背後推著。
「出來透透氣。」沈逸風原是在大廳坐著和華氏等人閑聊,貝思怡對他有些小心思,而華氏又嚴防死堵,加之擔心李薇竹,更是不想在前廳待著了。就借機說出來透透氣,這一透氣,就走到了內廳的門口。
文夫人吩咐侍女,帶二人到客房去休息。李薇竹心里也確實不想再看到華氏和貝思怡兩人,側過頭看著沈逸風,沈逸風說道︰「如此甚好。」
而文夫人自己走向了前廳,她必須對華氏等人有個交代,畢竟京都謝家也是他們遠遠得罪不起的人。
這邊文夫人剛走到前廳門口,就對里面連連告罪。「讓二位久等了,真是抱歉。」
華氏和貝思怡看著文夫人自己一人回來的,心思各異。華氏想著︰「那個討厭的小姑娘想必是被趕出去了。」,而貝思怡則是想著︰「沈公子走了?」
心思各異間,二人都沒有說話,文夫人尷尬的笑了一笑,緊鎖眉頭在想著該如何解釋天山雪蓮的事情,思索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開口,一咬牙就直接對華氏說道︰「謝二夫人,實在是過意不去,但是我已經決定將天山雪蓮贈給沈公子和那位黛山了,如果貝姑娘需要什麼補身子的藥,只要我們田府有的,就盡管拿。」說完之後對著華氏深深福身行禮。
華氏當然不在乎田府除了天山雪蓮之外別的藥材,畢竟以謝家的財力和關系,除了可遇而不可求的靈藥外,別的靈藥唾手可得。雖然這天山雪蓮到了西域也可以求到,這是在洛陽正好遇到,而且文夫人已經應承下要把天山雪蓮給她,為何現在又給了沈世子和那個黛山?
「這是為何?」華氏的眼底是郁郁之色。
既然開了口,往下說也就沒了那麼困難,文夫人接著道︰「想必二位也看到了小女的臉上的怪病,我們田府這些年前來請了無數的神醫,費了很多功夫找世間僅存的靈藥,可是小女的病還是沒有一點起色,但是這位黛山姑娘是一名醫女,也承諾了會治好小女臉上的怪病,只是要求就是這一株天山雪蓮。只要是能治好小女的病,就是傾家蕩產我們田府也願意,就別說是這一株藥材了,還請謝夫人體諒我這個母親小小的心願。」文夫人紅了眼圈,「又是顏面上的病,但凡有一丁點的希望,我都想要試一試。」更何況,那李薇竹當真有通天的本事,尚未給她的文薔把脈,就說出了她的癥狀。
文夫人說的誠懇,華氏也體會到了文夫人這麼些年的痛苦,竟是想到了自己遠在千里之外的竹兒,那個從出生後自己一直就沒見過的親生女兒。如果這時生病的是竹兒的話,自己這個娘也一定會這麼作的,將心比心,華氏心里其實也已經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