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竹一口氣問了許多的問題,沈逸風略一思量,便答道︰「那個貝姑娘叫貝思怡,是謝家二夫人的干女兒,听說當年華夫人出門去廟里祈福時正巧遇到了貝思怡,後來中間又經歷些什麼我就不知道了,最後傳出來就是謝夫人認貝思怡為干女兒,于是貝思怡就一直教養在謝府。」
「我知道她是因為,京都里的那些詩會,謝薇蘭不一定參加,而貝思怡定然是會參加的。才學也算是不錯。」
李薇竹見著貝思怡便覺得不喜,听著沈逸風提到貝思怡的才學好,心里頭有些不舒服,「那總沒有謝家大女的才學好。」
謝家長女便是謝薇梅,這般的女子,前後推半年都難得出一個,沈逸風說道︰「這是自然。」
听到了沈逸風話語之中的贊許,想到了謝薇梅曾經是他未過門的妻,心里頭比剛剛提到貝思怡更加難受。
想要拋開這一切,反正不管如何,她是不準備認這門親事的,「那這樣更好,前有親生女兒謝薇蘭,後有貝姑娘在身邊盡孝,我我不明白了,為什麼要找當年不要的孩子?」
沈逸風的雙手握住了輪子,不讓李薇竹繼續推她,「黛山,我們得談談。」
沈逸風的樣子來的鄭重,李薇竹也點點頭。
李薇竹推著沈逸風,並沒有到茶樓里,而是往東邊走去,再往前走半里路,就是護城河。襄陽城的河邊多栽種的是楊柳樹,柳枝依依,不光是襄陽城,大雍朝的大多城池的護城河也多種的是楊柳,而洛陽城與別處不同。
種著的是紅楓,此時五角紅葉泛上了紅,在枝頭舒展的熱熱鬧鬧,亭亭如蓋風雅而美麗。
李薇竹推著沈逸風,輪椅碾在青石板的地面上,見著美景,心里頭的那點憋屈與郁氣也無形之中消散了些。
「就在這里吧。」沈逸風說道。
到了石凳邊,李薇竹安置好了沈逸風,與她正對著,她收攏了裙子也坐下,「你想同我說什麼?」
沈逸風看著李薇竹白淨的面頰,想到了在襄陽時候曾和李志庭說過的那些話,李薇竹因為過去的那些經歷,總覺得,當年自己定然是被拋棄不要的。
李薇竹看似溫和,實則是個內里有主意的,李志庭當時就跟他說過,若是當真有內情,細細同李薇竹說起。
如今看著華氏風塵僕僕的樣子,定然是要去襄陽城尋李薇竹的。如果當年不是有內情,華氏為何會認上一個和李薇竹有幾分相似的貝家姑娘?華氏又為何匆匆來洛陽城?
沈逸風同李薇竹說了他的猜測,李薇竹靜靜听著,華氏急切這般過來,她想要相信又不敢,若是只是空歡喜一場怎的好?再說了,剛剛華氏輕蔑她的神情,她心中也記著,有些受傷。此時溫聲說道︰「這麼多年我沒有親生母親在身邊過的也是很好,祖父的教養我一輩子也不敢忘,而且她多年未曾尋我,現在眼巴巴的過來難免不是家里有了什麼事。」
他面前的黛山又鑽了牛角尖,若是真的遇上了事,又何必是謝家二夫人自個兒過來?天大的事情,打發人過來就可以了。「黛山……」他輕輕開口,雖然知道李薇竹鑽了牛角尖也不舍得怪她。
「我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為你尋找解藥,我沒有時間和精力應付那一大家子人。」李薇竹看著沈逸風,若是當真有內情,今後會被京都再說,如今,她不想听不想看。
再說了李薇竹現在好不容易從小時候的定親中解月兌出來,又有了可以隨時依靠的干娘,可以自由自在的行醫是她的夢想,再加上本來就淡然的性子,對家人的渴望也沒有那麼的強烈。想到了這里,原本有些波瀾起的心復又心靜如水,「就算是有內情,我有可能也是不認親的。」
沈逸風被李薇竹的話一驚,愣在了原處。
「是不是嚇到了你?」李薇竹抿唇一笑,「靈涵?」她忽然有些玩笑的心思,對著沈逸風眨眨眼。
金色旭陽透過楓葉已成斑駁碎影,她巧笑嫣然,就算是她現在問他什麼時候他都會失去了神智。如果旁人說起,當年有內情弄丟了孩子,孩子長大了卻不願認親生父母,他飽讀詩書,覺得此舉有些不妥。若是落在了李薇竹身上,他便是覺得,落了一句生恩不及養恩。
「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沈逸風看著李薇竹,眸色清淺如水,「不過,謝家的事情,我想,最好回京之後查一查,我不想你今後後悔。」
沈逸風說的是鄭重,且不是讓她現在去理順當年那檔子事,李薇竹就點頭一口應了下來,「好,以後再說。」眼眸彎起,「有世子幫忙,當年的事情一定很快就清楚。」
「黛山拿我取笑了。」沈逸風搖搖頭,「沈府里也是一團亂,若不然,當初直接回京都,讓人去尋這三味藥了,也不用走南闖北去尋藥。」
見著沈逸風不介懷,李薇竹抿唇一笑,同他說笑了起來。
紅色楓林之間,便听著兩人的小小而歡快的聲音。
「真的嗎?你居然還做過這樣的糗事,我想不出。」
「黛山,連你也笑我。」
「好好。我不笑了。」
就這般說這話,也不覺時間的流逝,沈逸風不想李薇竹一直推著他的輪椅,擔心李薇竹會累著,便提議回去。
兩人一邊說著話,回到客棧有半個時辰的路,生生被兩人多走了兩刻鐘的時候,也早就誤了吃飯的時候。
等到回到房間里的時候,白芨的燒也退了下來,茜草推著沈逸風回到房間里。
「餓了吧。」李薇竹有些心虛說道︰「在來福樓耽擱的時間久了一點。你也餓了吧。」
白芨的嘴唇有些泛白,「我不餓,等會喝點粥就好了。小姐可尋到了合適之物?」
李薇竹搖搖頭,「我同靈涵說了。」
說了靈涵兩字,就見到了白芨不贊同的眼,李薇竹就換了口,「同沈公子說了,下午時候他會作畫一副,到時候去拜訪文夫人。」
「明天讓茜草陪著去吧。」白芨說道,「一次也就算了,小姐總不好總是扮作沈公子的侍女的。」
李薇竹捏住了白芨的手腕,斷了她的脈搏之後,白芨的身子果然如同她說的那般已經好了大半,知道白芨不舍讓她扮作侍女,便應了下來。原本在路上想著,要告訴白芨華氏和貝思怡的事情,看著白芨虛弱的面容,便先按捺下來,總之是要先尋藥的,今後再告訴白芨也不遲。
第二日一早,一行三人就去了田府。
到了田府門口,李薇竹先要下馬車,打簾子的時候,就見著有女子下了軟轎,走在後方的女子衣著華美,李薇竹就縮了身子,回到了馬車里。
「怎麼了?」
「我看到華夫人還有貝姑娘了。」李薇竹沒有料到會在田府遇上這兩人,想到昨日里的裝扮,「我還是扮作侍女吧。」
茜草沉默問道︰「這是為何?」
李薇竹艱難一笑,「這事晚些時候我同你說。」像是想通了,取下了簪子,如瀑般的長發就披散了下來,「茜草,你幫我一下。」
李薇竹的動作太快,快到讓沈逸風沒辦法阻止,她的單螺散開,用茜草的發帶綁成了雙丫髻,轉頭對茜草說「茜草,你先回客棧等我吧,我扮作沈公子的侍女就好」
茜草說道︰「小姐你小心一點,我回客棧等你」,說完又對沈逸風福了福身,茜草最大的好處就是听話,沉穩,也懂得服從李薇竹這個小姐的話。
「我們下去吧。」李薇竹說道,見著沈逸風點頭就推著他的輪椅下了馬車。
貝思怡昨個兒在客棧里詢問了一番,都說是沒有見到沈逸風,心中失望,誰曾想今個兒在田府的門口,竟是再次遇到了沈逸風。
「思怡,怎麼了?」華氏原本是要跟著田家長女進府,誰知道見著貝思怡停住了腳步。
「干娘,我看到沈公子了。」昨個兒听了華氏的話,她心中已經下定了主意替自己謀劃,說完之後,徑自走向了沈逸風。
華氏的眉頭擰成了一團,不過是一個永遠站不起來的瘸子,還和謝薇梅定過親,給貝思怡下了什麼□□,讓她如此神魂顛倒。
「沈公子。」貝思怡的雙眼泛著光,「沒曾想,居然在田府又遇上了你,你們也是來拜訪文夫人的嗎?」
「是。」
「我和干娘昨個兒也讓人遞了拜帖。」貝思怡說道,看了一眼李薇竹,「黛山姑娘,你別站著啊,難道推不動沈公子了?」
「黛山是我帶來的人。」沈逸風說道,「貝姑娘切莫使喚她。」
他的人?貝思怡的面色一沉,跟著李薇竹的步伐,再次到了田府的正門。
華氏站在那里,旁側還站著田府的嬤嬤,「沈世子。」
相互招呼過後,華氏說道︰「又見面了。」繼而目光落在了李薇竹的身上。
李薇竹昨個兒知曉了華氏的身份,這會兒見著華氏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心中一跳,手心里也是濡濕一片。
誰知道華氏目光輕飄飄從她身上劃過,眼神里的輕蔑顯而易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