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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鬼面瘡(一)

華氏雖然覺得這個姑娘看著很是親近,但是又想到這個姑娘是沈世子的侍女,倆人這麼親近李薇竹應當是沈逸風的通房丫頭,也就沒什麼好感了。

沈逸風瘸了腿,還帶著同房丫鬟出門,又迷了她女兒的心智,華氏越發看不起沈逸風,對李薇竹的眼神,自然而言也就是輕蔑之意。

「黛山。」沈逸風沒有錯過華氏的表情,下意識地就喊了一聲李薇竹。

「我沒事。」李薇竹素白著一張臉搖搖頭。

不知道兩人在打什麼啞謎,貝思怡的牙根都有些發癢。

文夫人听說沈逸風來到府內拜訪,還和之前寫了拜帖的華氏一塊兒過來,忙喚下人到後院叫自家小姐來前廳待客。

華氏二人與沈逸風二人一前一後進入前廳,剛剛坐定,文夫人叫侍女上了茶,然後就見華氏站起來朝文夫人遙遙一拜,客套寒暄之後,口中的說道︰「今日里貿然叨擾,只因為所求為文夫人府上一物,听聞有從西域帶來的天山雪蓮,曾听人說著藥有強人體魄之用,我這干女兒的身子不好,便腆著臉過來想要求了。听聞夫人喜歡風雅之物,昨個兒在來福樓里偶得了一件畫作,特地送與夫人,相與夫人得個緣分,從而求這天山雪蓮。」

李薇竹听到了華氏的話,她心里著急正想要說話,誰知道,沈逸風按住了她的手,對著她搖搖頭。

貝思怡一直留意著沈逸風那里的動靜,就見著沈逸風捉住了李薇竹的手,雖然很快就松開了李薇竹的手,貝思怡仍然忍不住咬了下唇。

文夫人淺笑著看著沈逸風,說道︰「想必兩位也是為了天山雪蓮來的吧」

沈逸風此時微微頷首,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天山雪蓮不是這麼容易就能得到的,著急也沒用,不如靜觀其變。

李薇竹見著沈逸風的模樣,也靜默了下來,她看著貝思怡,身子消瘦,面色極白,瞳眸黑白分明不見血色和霾,從面相上來看,她最多身子有些虛弱,而貝思怡身上也並未縈繞藥香,而是淡淡的脂粉香氣,這天山雪蓮給貝思怡有什麼用?

李薇竹看了一眼華氏,倒是華氏的面色有些蠟黃,眉心被按捏地有些發紅,恐怕平日里換季的時候有些偏頭疼,這藥要是給華氏用還差不多。

貝思怡也猜想到了沈逸風此行是為了求藥,心中想著華氏既然心里頭念著自己,就算對方是沈世子,也會努力搶這味藥,而等到私下里得到天山雪蓮後再轉贈給沈逸風,想必沈逸風一定會記得自己的好,看到自己的優點。

想到了這里,貝思怡甜美一笑,「文夫人不如看看昨個兒,我和干娘得到的這一幅畫作,畫的很好呢。」明明拿著的是李薇竹的畫,畫著就在她的正對面站著,貝思怡卻並不看李薇竹一眼。

文夫人見貝思怡都這麼說了,也就站起身來,從貝思怡的手中接過了畫卷。

李薇竹看到這是自己上午畫的畫,驚訝之余,心中反而安定下來,雖然古語有雲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那不是現在自己這般,她的畫作遠遠比不上沈逸風的畫作。不過她也怕文夫人直接把天山雪蓮給貝思怡她們。于是也緊跟著站起身來對著文夫人拜了一拜。「文夫人,我家公子也是為了求藥而來。我這里也帶了一幅畫。」

正在此時,文夫人的女兒出現在了前廳門口,脆生生喊了一句,「娘。」

田家小姐喚作田文薔,小時候的時候自然是甜美動人,誰知道十歲那年,如同其他豆蔻女子一般生了痤瘡,與別家閨秀不同的是,其他人家,只消注意了飲食,面上的痤瘡就會消退,在用上膏子之後,面上就不留一點痕跡。而田文薔自十歲開始,面上長滿了痤瘡,無法消退,整個洛陽城無一大夫能治好這種怪病。

因田家就這一位小姐,文夫人寵她的緊,因著臉上的痤瘡,性情就有些陰晴不定,除了母親文夫人,誰的話都不听。

田文薔今日著了一身銀紅撒花裙,柔媚姣俏,比銀來的活潑,又比紅來的端麗。如是忽略了臉上的痤瘡,倒也是一個俊俏可愛的小姑娘。

李薇竹看到田文薔臉上的痤瘡也是一愣,畢竟每個大夫都對自己沒見過的疾病懷著好奇之心,這種痤瘡在干娘李志庭的醫書中是曾有記載,因著李薇竹對這種生在臉上的疾病比較敏感,故而也曾仔細的和干娘研究討論過治病的方子,只是沒見到實際的病人,沒想到今日倒在這田府見著了。

由于這一愣的時間過長,田文薔向著眾人行禮過後就見到一個侍女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的臉看。田文薔一直敏感于被別人嘲笑自己的臉,在田府里,文夫人也約束著下人走路時低頭不要看向田文薔的臉,故而在田府中倒也十分的安生,沒想到此時沈世子的侍女,竟然一直盯著自己的面頰。

田文薔此時就像是被燃了的爆竹,一下子就炸裂開來,「你這個侍女好生無禮,不知道盯著別人一直看是不禮貌的嗎?你主子讓你抬頭了嗎你就抬,懂不懂得尊卑?你是不是在心里也嘲笑我長了一臉的壞東西啊,覺得我長得丑?」田文薔的身子微微發抖,氣勢洶洶對著李薇竹說道,「我告訴你,我就是長了一臉,我也是田家的大小姐,也不是你一個小小的侍女可以嘲笑的。」

李薇竹一回過神來沒想到就听到田文薔發了這麼大的脾氣。想著自己剛剛走神時盯著對方的臉看,無禮說不上,大概是因為頑疾在身,田文薔心中惱怒才對自己發作,倒也沒有太過于生氣,微微福了子帶著歉意的輕聲說︰「是我無禮了,還望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一句簡簡單單的道歉就完了吧,你就是沈公子的侍女,要是我們田家的,早就發配出去賣了。」因著文夫人從小覺得對田文薔有所虧欠,也就加倍的對田文薔好,也養成了現在田文薔驕縱的性子,得了禮仍然是不饒人。

說這話的時候,盯著的是沈逸風看,沈逸風就算是再俊朗又如何?他這丫鬟太過于失禮了。田文薔盯著沈逸風,似乎在等待沈逸風開口責罰李薇竹。

李薇竹沒想到自己一個小小的舉動竟會讓田文薔如此生氣,當下也有些無措,畢竟自己是想到了有沒有可以治療此頑疾的方子,並沒有冒犯之意。不過又想到為了沈逸風的解藥自己還有求于文夫人,所以想著忍一忍就算了,就想要再對著田文薔道歉。

沈逸風卻道︰「田小姐請息怒,黛山是個女大夫,她看著你並不是為了取笑你,而是大約心中想著你的病癥罷了。」說完對著田文薔微微一笑。

沈逸風雖然不良于行,但好歹也是王爺世子,況且溫雅俊秀的面容對這些世家小姐也頗有作用,只見剛剛還火冒三丈的田文薔見著沈逸風歉意的面容,心里頭的憤怒的小火苗也熄了不少,此刻雖還有些臉色不好,但也強忍著輕聲說道︰「沈公子對侍女倒也真是不錯。」

「我從未待遠黛如侍女。」沈逸風搖搖頭,聲音溫和。她也並不是侍女,她的生母就在堂中,沈逸風看向了華夫人一眼。李薇竹幾次救自己于危難之中,況且這次出門尋藥也是為了給自己解毒,現在扮作侍女受辱也是因為自己,自己怎麼感激她還來不及,怎麼會待她如侍女呢。

只是,到底昨日里不應當讓李薇竹扮作侍女,剛到田府,就被生母小覷,就算是性子再淡然,她也應當是難過的。

想到了這里,沈逸風的眸色里是淺淺歉意。

而華夫人將這一幕收在眼底,覺得這個叫遠黛的侍女也太沒有規矩了些,沈逸風這個世子整日和侍女混在一起,日後怎能有大成就,也就越發覺得,無論如何都要打消了貝思怡少年慕艾的心思。

文夫人知道沈逸風世子來府拜訪,忙叫下人叫來家中女兒也有相中了沈逸風之意,沈逸風已經瘸了腿不是?就算是之前是青年才俊,瘸了腿就要差上一截了。田家和溫家也是洛陽城里上百年的世家,若是女兒有意,這婚事是可行的。

不過沒想到女兒一來就破了淑女的偽裝,這時也就沒了想法。于是尷尬的笑了笑對著田文薔說道︰「文薔,不得對沈公子無禮,快來這里看看這次客人帶來的畫作。」

巧妙的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眾人把各自的小心思也都隱藏了起來,隨著文夫人的話看向了這兩張並排而立的畫作。

李薇竹拿出的畫正是沈逸風的畫作,穿天橋邊的紅楓林影影綽綽,山間是雲霧輕繞,那走在穿天橋之中的女子回首淺笑,被雲霧擾了面目,卻讓人覺得美麗至極。

如果說一開始的李薇竹的畫作清新,此時沈逸風的畫作則是讓人驚艷了,瞧不清橋面上女子的面目,卻覺得那女子足尖點地,衣裙翻飛,飄然欲仙。

李薇竹卻知道,這兩幅畫是要連在一塊兒看得。

她的畫的是沈逸風,而沈逸風畫里的人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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