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琴是從外面寫生之後直接過來看南景的。他背上還背著一塊畫板,手里也只是拎著一盒甜點,就這麼推門進來,然後驚訝地發覺這個房間里不止一個人。
長琴的容貌看起來很安靜,眉毛的尾端有些下垂,加上冷色調的眼楮,這使得他臉上永遠帶著一點憂郁的模樣。不過這種外貌上的憂郁在他看到希融的一剎那,就宛如實質一樣凝聚在了他淺藍色的眼楮里面,並且愈發濃烈了起來。
「七哥。」希融注意到了長琴的表情,遲疑了一下,喊了一聲。
長琴靜默了片刻,既沒有回答也沒看希融,只是向著南景稍微抿了抿嘴唇,露出一個很僵硬的弧度︰「你……現在就走?」
「現在就走。」南景不太在意地甩了甩長長的頭發,「這個地方已經很破了,我也沒什麼重要的東西,你把這里一把火燒了吧,注意別讓火勢蔓延出去。」
「我不用火,不過等等。」長琴的聲線很低沉,听不出什麼情緒來,他稍微轉頭看了希融一眼,然後開了口,「我也去,可以麼?」
希融听到這個問題愣了一下,隱約察覺到長琴看過來的眼神里面居然幾乎有乞求的意味。不過沒等希融開口說好或者不好,她就听到南景的聲音冷了幾分︰「長琴。」
長琴重新回過頭去,稍微垂下了頭︰「好,我留下來處理這些事情。」
希融听著長琴這個口氣,沒來由地覺得心里一慌,月兌口而出︰「六姐,七哥,要是你們不方便的話就算了。我還有其他辦法可以想,我只是想到了六姐的能力可能處理這件事情方便所以來問問,要是你們沒空的話也不用勉強……」
「我只是呆在小地方,沒聾沒瞎。瀾海市因為傳說中的傳染病爆發而封鎖的消息,我還是听說過的。」南景轉頭看著希融,幾乎是輕蔑而且懶散地笑了一聲,「我們要對付的,是一種能讓整個市徹底封鎖的‘傳染病’。這麼一想的話,我就很好奇了,希融,你說的‘其他辦法’是指什麼?還有其他人能夠深入這麼一個城市麼?就算你穿防護服,也很難確保不把吸附再衣服上的病毒帶出來才對。」
希融剛才當然也只是隨口那麼一說,結果被南景這麼問了,只能稍微張了張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蘑菇,我還在青部的時候,還負責教授過你一些課。你好歹也對我保有一點尊敬,怎麼會以為我這麼好騙。」南景打了個哈欠,余光從希融和長琴的臉上掃了過去,「我已經隱退了這麼久了,可是我還是了解蘑菇你是個什麼人的。但凡還有別的辦法,你肯定不回來找我。我當初只給你一個人留了地址就是這個原因,等你站到我面前的時候,我就知道你走投無路了。」
長琴張了張嘴︰「假如是摧毀性的工作,我也可以……」
「我想不是,否則的話,希融大概會去找博嘉,大概摧毀類型的能力里面,不會有人比他更強了。不過就算是摧毀性的工作,長琴你最好也別去的。你還有很多日子可以過,不像我,這日子不過也罷。」南景看著亂成一團的屋子,聳了聳肩,看上去絲毫沒有悲傷或者其他的感覺,只是在說一個很平淡的事實,「長琴,別擺出那張死人臉,我這就走了,好歹吹首送別的曲子。」
長琴听話地把畫板放了下來,然後從腰里的小挎包里找出一只口琴,順手摘下了眼鏡兒揣進口袋里,這個動作讓易曲覺得莫名眼熟。
長琴微微合上眼楮,把口琴放到嘴邊︰「你們出去吧,我要開始吹了。」
門被最後出來的南景關上了,口琴的聲音開始從屋子里傳來。是一首送別的曲子,不算很激烈,卻隱約有些顫音,似乎是有人在哭泣一樣。這樣的顫音越來越明顯,越來越劇烈,最後帶著遠比想象中更加強大的能量,讓整個房子都開始震動,以至于易曲剛剛了兩步,回頭的時候就已經能看到屋脊上出現的裂縫。
長琴就是聲源,聲波自然會幫他擋開一切,南景甚至沒多看一眼,只是揮了揮手︰「走吧,去瀾海市。」
「六姐。」希融皺起了眉毛,「你們是不是……瞞了我一些事情?」
南景轉過頭,難得璀璨地笑了起來,這麼看上去,她果然和兩邊破敗的環境格格不入。即使路邊上有幾個男人正用極端猥瑣的目光看著她,這個時候居然也不敢上來。
「希融,我沒有故意瞞著你任何事情,你其實是個很聰明的小孩,唯一的問題,也就是年級太小。」南景伸手模了模希融的腦袋,「這一次,你一定要看著我,清楚地看著我。去弄兩套防護服吧,我們一起進入那個城市去看看,看看哪兒已經破敗的城市現在究竟是什麼樣子。」
「南景小姐,我能不能冒昧問一句。」易曲看著南景臉上的笑容,突然忍不住開了口,「您有沒有听說過一本叫做《新人類時代》的書,以及,書的作者和他的‘神跡’的事情。我听說這本書的作者……在異種們當中很有一些信徒。」
「‘神跡’?怎麼,你懷疑我也是他的信徒?」南景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反問道。
易曲稍微抿了抿嘴,「也」這個字,用在這里就很微妙了,南景居然是知道這件事情的︰「不,我只是剛好在調查這些事情,想著您或許會知道些什麼,畢竟您對這些事情應該比我們這些新接觸的要了解更多。」
「誰知道呢。」南景漫不經心地回答道,「想知道的話就自己去查,有些事情你不去查,別人告訴你的永遠不可能是全部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