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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信件【入v第三更】

第二十五章信件

紀流雲不知該如何回應他那光明磊落的表述。

想起他剛剛看向那孩子的眼神,紀流雲只覺得跟他說話都是一種褻瀆,這個人啊,心地真的很善良呢,大概從來沒有被什麼東西污染過吧。

怎麼說呢,他的眼里好像藏著一整個山川河流、世間萬物,卻又好像什麼都沒有,甚至可以說不像紅塵中人,這樣矛盾的事情發生在他的身上竟然顯得那麼自然。

紀流雲以為,自己這麼多年見夠了陽光,可是在真正認識他之後,才覺得自己大抵是沒有見過真正的陽光。

終是低下了頭,不知如何面對。

晏決並沒有想讓她陷入左右為難的境地,便很識趣地轉移話題道︰「你之前不是說要來市集逛逛嗎?出了這檔子事,卻是什麼也沒有買,不如去逛一逛吧。」

「也好。」紀流雲順著他的話道,「我想去螺芷堂瞧些胭脂,最近觸了霉,氣色不是很好。」

「觸什麼霉了?」晏決關切問道。

紀流雲一想到那天在公主墓前見到的場景,和那人煞氣彌漫的眼神就莫名打了個寒顫,「我可以不說嗎?」

晏決柔聲道︰「既是霉氣,不提也罷。」

兩人正要朝螺芷堂的方向走,晏決卻突然覺得自己被什麼拽了一下,回頭一看卻什麼都沒有。

紀流雲黑著臉按下他的頭,他才看見了地上矮了一大截的二牛,帶著漆黑明亮的眼楮,怯怯地望著他,一雙腳在地上踢來踢去。

「怎麼啦?」晏決溫柔看他,還俯下|身拍了拍他的頭。

二牛咬著唇,扭扭捏捏道︰「師父說你是貴人。」

師父?紀流雲倒是愣了一下,原來那個班主不是他們的師父,而是另有其人啊。

二牛繼續道︰「我想從軍。」

這麼小的孩子說要從軍,紀流雲和晏決都吃了一驚,異口同聲問道︰「為什麼?」

二牛緊緊攥著自己的袖子,腳仍舊在地上踢來踢去,眼神猶疑卻無比堅定。似乎很怕被拒絕的樣子,斷斷續續,沒有章法道︰「燕兵打進來了,娘死了,爹也死了,其實我一點也不喜歡呆在雜耍班子里,我想當兵,給我爹娘報仇。」

听了這段話,感觸最大的人其實是紀流雲,因為她想到了自己,那個時候的自己,何嘗不是和他一樣呢,父親戰死沙場,夫君幽禁燕宮,而自己卻呆在雜耍班子中庸庸度日,如今重來一世,她的第一反應便是多看兵書、多去回憶那些具體的細節,以期有朝一日能夠力挽狂瀾,她自己是沒有能力像秦黛玄一樣帶兵打仗了,但是她可以將這些都講給父親听。

晏決道︰「可是你的年齡,還不到入伍的時候啊。」

二牛垂下了頭,有些沮喪。

「我這弟子雖然有些愚鈍,可他的身子骨卻是個從軍的好料子,公子若是不嫌棄,可以試試他的筋骨。」

隨著這句話的出現,遠處突然走來一人,穿著一身灰白色的普通直裰,雙手背在後面,看上去便是很老成的樣子,只是……總覺得有幾分眼熟呢?

紀流雲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楮,不敢置信的樣子,然後又揉了一下,最後終于喊出︰「劉叔!」

那人似乎也是一愣,走過來半晌才道︰「姑娘是如何知曉鄙人名諱的?」

「劉叔!」紀流雲激動地沖上去就要抱住他,卻及時地被晏決拉了回來,黑著臉小聲道,「流雲你干什麼?」

紀流雲這個時候才懶得搭理晏決,像割韭菜似的一茬接一茬地往劉叔身邊湊︰「劉叔,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春桃啊,張春桃!」

這個名字實在是……晏決目不忍視,索性將頭扭了過去。

尚顯年輕的劉叔一臉看瘋子的表情看著紀流雲︰「鄙人並不認識什麼張春桃,姑娘一定是認錯了。」

「怎麼會認錯呢?」紀流雲剛開始還有些激動,見他這般生疏的模樣,最終還是嘆了口氣,不再逼迫他強行認識自己了。

劉叔原名劉元通,通州人氏,原本就是雜耍班子出身,後來通州鬧饑荒,他便隨著人群逃到了京師,再後來,變成了紀府的管家,忠心耿耿,十分可靠。就連後來大昱亡國了,他也靠著自己原先養家糊口的本事,教會了一整個雜耍班子,而這一整個雜耍班子,都是原先昱國的舊人。

也正是因為有了劉叔,原本五指縴縴、連刺繡都會刺到手的紀流雲才擁有了一技之長,一個能靠自己本事養家糊口的能力,不至于在亂世中餓死,也不至于淪落到靠人養活的地步。

她是很感激他的,如今她回到了還富貴的時候,自然要想辦法對他好。

只是,他真的不認識自己嗎?

紀流雲回想了一下當時的場景,自己從繩索上掉下來後,就全然沒有了印象,難道只有自己重生了,劉叔並沒有重生

滿心疑問不肯放手的紀流雲又小心翼翼地說出了一個暗號︰「陸嬸?」

「什麼陸嬸?」劉元通皺起眉,看著這個女瘋子,「你到底想說什麼?」

劉叔沒有重生,紀流雲了然了。

這個陸嬸便是劉叔在燕國娶的妻子,對方不嫌棄他是大昱人,他也不嫌棄對方是個寡婦,陸嬸唯一的缺點就是脾氣大,隨隨便便發生一件小事,她都能吵到街坊四鄰人盡皆知,所以每次紀流雲提到陸嬸的時候,劉叔都會下意識打個哆嗦。

而此刻的劉叔听到這兩個字,不僅面不改色,而且臉不紅、心不跳,說明他真的不是重生的了。

看著對方全然陌生的眼神,紀流雲很失望。

晏決越發地不懂了,他在旁邊站了半天,听了他們之間的對話,便問道︰「你們之前就認識?」

「是的。」「不認識。」

兩人同時答道。

紀流雲沉沉地嘆了一口氣,忍不住就要吟詩︰「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你罵誰是兒童!」

啊,是了,兒童,她怎麼把二牛這個小可憐給忘了呢。

紀流雲笑嘻嘻蹲了下來,看著二牛︰「你想從軍對不對?」

被晾了半天的二牛重重地點了點頭。

紀流雲道︰「只要你說服你的師父入我紀府,這個哥哥就能讓你從軍!」

晏決不服,「我什麼時候答應的?」

紀流雲回頭瞥了他一眼,大有一副恃寵而驕的氣勢︰「你們這些王公貴族的,不是都有府兵嗎?」

「好好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晏決妥協,生無可戀的看著她,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

****

二牛最終被晏決帶走了,劉叔卻不肯跟自己走,畢竟他在雜耍班子呆了許久,始終不願拋棄他們,前世也是因為實在是沒辦法糊口、走到絕路了,才去紀府踫踫運氣的。

紀流雲也沒有勉強他,畢竟現在還早,來日方長。等有空了,她再想辦法去三顧茅廬,畢竟她是很需要劉叔的。

只是她剛一回到府中,靈芝便告訴她,皇帝宣她和父親明日入宮覲見,也不知是什麼事情。

皇後突然大薨,雖然事出突然,但是由于皇帝因為之前的事情就已經降怒于他們母子二人,心中怒氣仍在,並沒有舉行國喪,也就是皇後的那些個近親假惺惺嚎哭了一番,一切便如往常一般平靜。

後宮卻不平靜,後位懸空一日,大家的心思便吊著一日,宮中各個爭奇斗艷的妃嬪們已經開始了明爭暗斗,無論是胡姬舞伶還是名門貴女,誰都想去分一杯羹,不少大臣也把注意打到了後位上,皇後不過薨了半日,朝中已然翻了天。

如果只是這樣的話,根本算不得什麼稀罕事,主要是咱們這位皇帝,實在是千古第一奇人,在位四十八年,宮廷佳麗一萬有余。想想一萬個女人同時開始為前途奔波,這樣的大場面,實在是聞者落淚。

按理說,皇帝召見父親,是很正常的。

同時召見她和父親,便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了。

靈芝調笑道︰「或許是陛下見小姐年齡到了,想為小姐選一門親事了。」

很有可能啊,紀流雲內心很是糾結了一陣,「那你說我要不要裝病呢?」

「小姐真是糊涂啊,陛下突然召見老爺和小姐,若真是選親之事,定是陛下所中意的皇子,這樣好的事情,為何要裝病呢?」

紀流雲白了她一眼︰「你要是喜歡,你挑一個皇子好了。」

靈芝突然嬌羞地低下了頭,臉上泛起陣陣紅暈︰「婢子哪有這樣的福氣。」

紀流雲正要調笑她怎麼看似少女懷春的模樣,門外便有下人過來了,紀流雲放下手中準備好的明日覲見所穿的衣裳,問道︰「何事?」

那婢女的臉色似乎有點不對勁,似乎還憋著點笑。

「到底何事?」

婢女默默地走過來,舉起一封信,半是匪夷所思,半是怯怯道︰「門外有人讓奴婢將這封信交給大小姐。」

然後噗嗤又笑了一下,連忙捂住了嘴。

不就一封信,至于給自己加這麼多戲嗎?

紀流雲白了她一眼,在眾人匪夷所思的目光中接過了那封信。

定楮一看。

上書五個大字。

——劉小妾親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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