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啊!」
池煬剛開了個口,忽覺身體失去控制,瞪大眼楮之際已是腳下一空,身體驟然徑直往旁邊飛速而去!
「嘩啦」重物墜水的聲音響起。
月光虛虛投射,粼粼波光若隱若現的水池里突兀地探出一個**的頭,波紋以其為中心圈圈漾開,在燦若斑斕的水池中流光溢彩,霎是好看。
池煬頂著一個**的頭︰「……」
清淺的月色下,池邊那一抹挺拔修長的墨綠身影透著一股仿若深海無底的冷冽幽寒,如利刃雕刻而成的五官立體而深邃,半隱于一截月光,只余那鋒利的下頜線不斷吸引池里人的目光。
男子背過身,緩步走進樹影下,挺直的脊背虛靠于樹干,斂目不語。
這是……
讓他洗澡?!
待人徹底隱匿于黑暗中池煬才把眼珠子收回來,左右看了幾眼,終于反應過來。
唔,這面癱倒是出乎意料的善解人意啊,我就那麼輕輕一說……池煬思維突然一頓,猛地抬頭。
不對!
說好的啞巴聾子呢?!
我靠,這听力簡直沒誰了好吧還聾?!
池煬深深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
而在水池中深深體會到世道險惡需謹防被騙的池煬憤懣片刻後……開始愉快地洗澡。
一個星期沒洗澡的身體簡直沒法看。
傷口倒是都結痂了,淤青也都散了,但是血跡斑斑的都干涸粘在池煬枯瘦皺巴的皮膚上,時間隔得久了顏色都呈暗紅,在慘白色的肌膚上愈發顯得刺目,更有些傷口出了大量的血,干涸後凝結成血塊,頑固得很,簡直摳都摳不下來,特別是在背後的,刀傷抓傷啃咬傷,各類傷口應有盡有,血痕也是縱橫交錯,隨水流逐漸流淌清洗,暴露出猙獰的傷疤。
池煬借著月光,姿態十足扭曲地拼命搓著自己的身體,污垢伴著血色慢慢于池中散開,他清洗得很認真于是沒發現樹下有一雙冰冷的眸子緩緩睜開,正靜靜地注視著他。
血液凝結在頭發上糾結成團,雖然池煬的頭發很短但也足足有十幾處小撮的發塊,真是洗頭洗得淚流滿面,而洗臉就得用搓地板的力度……月色大好,于是池煬洗個澡都洗出了生無可戀的人生感悟。
洗澡洗了大半個時辰,正當池煬想起身之際,突而林中數量繁多的鳥雀成群展翅騰飛而起!無數翅膀煽動的聲音夾著飛禽嘶鳴的聲音于寂靜的夜里驟然響起,密密麻麻的成群鳥雀凌空呈鋪天蓋地之勢,明月都幾近遮掩,池邊月色漸淡,深林處似有動靜,氛圍因飛禽的哀鳴聲隱隱透著不詳。
池煬耳朵一動,本愜意的臉色已收斂,目光剎那間變得狠厲,直直往林中看去。
那里有什麼東西過來了。
視線下意識地投向樹冠之下,池煬瞳孔一縮,那男人不見了!
「嘩啦」水聲驟起。
一道黑影掠過,池邊隨意放置的斑駁血衣便消失無蹤,再回眼時池中哪還有半個人影?
夜色如墨,暗林幽深,林中層層迷霧彌漫愈發顯得氛圍詭異可怖,池煬閃身飛速掠過,一雙泛金的黑瞳于黑暗中熠熠生輝。
太不對勁了。
剛剛雖一路是被男人提著領子過來的,但周圍的環境也是看了個七八分,且不說這乍然而起的白色迷霧有多詭異,單單這林中突而連飛禽走獸都不見半只且處處透著死寂的詭譎氛圍就足夠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池煬皺眉,那人跑哪兒去了?
耳朵倏爾一動,池煬身體驟頓然後旋身快速往右後方疾奔而去。
身還未到動靜聲源處,鼻間已然嗅到微風中夾雜著的濃烈血腥之氣,與此同時,耳際轟然炸響起狀似野獸嗥叫之聲!池煬微睜大眼楮,循著那愈發濃郁的血腥味,加快了速度。
很快,池煬于林中某處止步,有些錯愕地看著眼前的畫面,手指不自覺抓握住身旁細長的竹子,力度漸大。
那是……什麼?
黑雲漸散,半遮的明月投射清淺的冷光,照射出林中幾十數……怪物的模樣。
身體如人形卻足有三丈高,體型粗壯巨大,如被烈火焚燒般通體呈焦褐色,四肢堅硬且覆蓋黑麟,其上有無數尖錐體于皮肉乍然而冒。頭頂一對血紅蜷曲的犄角,仿若人類的面部慘白無色,眼骨凹陷,毫無眼白的猩紅眼珠泛著嗜血與殘忍,尖利無比的獠牙直接撕裂口腔足有一尺長。掌背處紫紅的脈絡暴起賁張,足比常人體積大三倍的五指粗壯堅硬亦有黑麟覆之,扭曲似獸爪。
幾十頭人形怪物巨大的眼珠于眼眶激-凸,仿若滴血,森然的獠牙滴落黃濁的液體,順著一路遍布下頜又逐漸斷續滴落于地發出腐蝕的嘶嘶聲,滾動的喉嚨不斷傳來壓抑的凶狠嘶吼聲,猩紅嗜血的眼珠子都朝著同一個方向,氣氛詭譎而弩張。
林中晚風習習,落葉飛卷盤旋而落。
一道冷寂的身影靜靜矗立。
月色下,冰雕似的五官凌厲如寒霜,鋒利的下頜線仿能切割虛空,煙灰色的瞳仁眼波粼粼卻是透著一股刺骨的冰冷,如竹柏般筆挺的身姿仿若一柄沖天利劍,並無任何動作卻周身氣勢逼人,其方圓十丈內皆像挾裹著無邊凜冽的寒氣,冰冷駭人。
那人竟是孤身立于怪物包圍圈內。
喉嚨緊澀,池煬張了張嘴,還沒有開口就見其中一頭怪物忽然仰頭咆哮,黃濁的液體順著下頜滴落侵蝕地面,瘋嗥聲似虎如狼,震耳欲聾,帶著壓抑的可怖嘶鳴于林中陣陣回響。那頭怪物的嗥叫聲像觸發的導-火-索,戰局突而激發!
只見怪物齊齊舉頭嘶吼,隨之四肢肌肉賁張像幾十只暗夜捕獵的野獸極速躍起,閃爍著血紅的瞳仁,利爪獠牙皆朝著中央那一襲墨綠的男子!
冰寒的罡風驟起大作。
面色冰冷的男子不動如山,腳若磐石,打頭沖他飛撲勢如破竹的凶狠怪物卻瞬間哀嚎著被罡風刮起掀翻于五丈開外!余下的人形怪物亦是被罡風逼迫得連連後退,似是被刺激不淺,一雙雙血色獸瞳戾氣滾滾,轉眼又是五頭縱身騰空,扭曲的人爪堅硬如鐵破空聲獵獵,伴著嘶吼聲朝著男人凶狠襲擊,速度奇快無比。
那人動了,仿若足下生風,斜退丈許,虛影一晃,身姿輕巧地便躲過幾頭怪物的猛攻,卻又是幾只嘶吼著飛撲而來,體型巨大粗壯的怪物亮著尖利的獠牙一只接著一只飛撲向男人,氣勢洶然,如遮天蔽日的巨山,眨眼間,池煬就只能耳听怪物嘶吼眼見男人被層層包圍困住!
池煬狠狠瞪大了眼楮,心髒驟縮,垂于地面的手緩緩攥緊,幾次步伐挪動著就要上前卻終是停在原地,薄唇一抿卻是旋身就走。
那些怪物看著就不是好相與的,不逃就是傻子。
那人是死是活關他什麼事?
腳踩虛空,小小的身體于一片黑暗中急速轉行,黑瞳閃爍金點于暗夜中流光溢彩,身姿靈動,輕若無物,血腥氣漸行漸遠。
虛影驟止。
腳踩落葉發出細碎的聲音,池煬一手抓握竹節于黑暗中胸膛急速起伏,眼眸閃爍,抿唇厲目,消瘦的手指緩慢收攏不斷發出碎裂的聲音,不一會兒,手中的竹子竟是從中折斷,由下及上整根傾斜歪倒,枝干旁落,與臨近的竹子發出踫撞的淅瀝聲然後整根不堪重負,直直墜地。
塵土飛揚。
池煬于黑暗中不發一言,淺色的月光不甚明亮卻投射出蒼白的小臉上有一抹扭曲的糾結。狠攥拳頭,池煬隨即極速回身!
左右不過一刻鐘的功夫,待池煬急速喘息著回到原地時,戰局卻已然大變。
只見林中沙地無數樹木斷枝,數十只身形巨大的怪物已然目瞪血珠癱倒于地,更有無數粗壯堅硬的斷臂殘肢血肉模糊地散落在地,零零碎碎,血跡斑斑,鮮血淋灕的心肝脾髒等更是駭然零落于地,風中吹帶的血腥氣味濃烈得幾近讓人作嘔,場面甚是可怖。
一襲墨綠的男子面容冷峻,于血腥撲鼻的林中長袖飄飄,姿容冷冽,遺然獨立。
竟毫發無損。
池煬怔愣在原地,半晌,緩步向前走了幾步,卻見男人驀然側頭,一向無波瀾的淺色瞳仁里殺氣凜冽,冷目如芒如無數利利冰刃直直朝他射來!
眼前突然被投射出巨大陰森的黑影,強烈的壓迫力夾雜著欲讓人作嘔的濃烈血腥氣驟然升騰!與此同時,池煬身後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怪物咆哮。
只來得及瞪大眼楮,池煬只見眼前一道冷冽的虛影帶著森然冰寒的殺氣迅疾擦肩而過,又是一記淒厲無匹的嗥叫。
池煬愕然回頭時恰見不足一丈內一頭巨型怪物猙獰著鮮血刺目的獠牙,沉重的軀體搖晃片刻,怦然倒地。
萬籟俱寂,一輪明月月兌離黑雲遮蔽,寂冷的月光惶惶。
池煬右手顫抖著緩緩舉起,像是怕踫碎什麼東西似的,手指蜷了又蜷,極慢、極慢地往前探去,顫抖的聲線听著竟似惶恐不已。
「你……」
沒事、吧?
身姿冷冽的男人面朝池煬,煙灰色的淺眸無波無瀾,周身寒意煞人,冰雕的五官俊美凌厲如常,只是——
胸膛以下,月復部被洞穿了一個人頭大小的血窟窿,血洞洞的,鮮血淋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