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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站著的是威廉•伯克利——或者更準確來說,瑪伊雅彌。

他似乎仍然有些行動不便,但面上沒有任何疼痛的表情,似乎那一槍對他而言不足為懼。

在赫爾曼有所行動之前,對方搶先開口了。

「噢別緊張探長,」他壓低了聲音,「我這次來,可不是為了找你的麻煩——不然,我就不會來敲門了,對嗎?」

赫爾曼眯起眼,絲毫不為所動,黑洞洞的槍口指著他的心髒,「你來做什麼?」

噠噠。輕盈得仿佛在跳舞的腳步聲。安琪拉慢吞吞地走到他身後,伸出雙手,幾乎是從身後虛虛環住了他的腰,冰涼指尖如蛇一樣攀爬上他握槍的手指,然後緩緩用力,用一種溫柔卻無法抗拒的力道,迫使他放下了槍,她輕柔甜美的聲音貼著他的耳邊響起——

「親愛的,為什麼大家不能好好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談一談呢?也許,會有其他收獲呢?」

見鬼的心平氣和。赫爾曼在心里想著,一個墮天使,一個惡魔領主,一個普通人類,他能拒絕這個要求嗎?當然不。

說實話,他倒是想看看她到底想搞什麼鬼,前一天還不共戴天想致對方于死地的仇敵如今卻對彼此露出微笑仿佛至交好友,他是錯過了什麼重要環節嗎?

赫爾曼收好槍,轉頭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安琪拉露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眨了眨眼楮。

「呵——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絕不會相信你也會對人類如此溫順的一天。」坐在沙發上,瑪伊雅彌似笑非笑地開口,「就像一頭被馴養的野獸。」

她說話向來不太好听,安琪拉習以為常,一點也看不出生氣的樣子,打了個哈欠,「誰讓我深深地愛著他呢?可惜他心如磐石,我看離那一天還遠著呢。」

赫爾曼意味不明地側頭看了她一眼。

瑪伊雅彌在二人之間打量了一圈,神色有些奇異,「他的確聞著還不錯,可這樣的人並不少,他究竟是哪里吸引了你,讓你在嘗試過她那樣的美味後,會對他感興趣?」

安琪拉渾身沒有骨頭一樣懶洋洋地半靠在沙發上,撐著臉頰,半眯著眼楮,唇角流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也許現在還不是,可以後你就會明白他迷人的地方在哪里……」

愛情,她很擅長,但她更擅長的失去和求而不得,它們都是世界上最讓人難以忘懷的情感。

「就像你,獨獨愛和別人爭搶食物,」安琪拉拖長了聲音,「可愛的小威廉,他原本能成長為一個強大而迷人的靈魂,只不過因為我對他產生了一點點興趣,你就迫不及待地佔有了他,如今全然失去了那份鮮女敕的滋味,嘖,實在可惜。」

瑪伊雅彌臉有點僵硬,「行了,這次來我不是想說這個,既然你標記了他,我自然不會再對他有任何想法。」

安琪拉瞥了她一眼,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相信了這句話。

赫爾曼自然是不信的,惡魔這樣滋生于黑暗和欲-望中的生物,內心底充斥的都是種種負面情緒,他們絕不會相信愛和救贖,也不會輕易原諒。

他相信,如果不是旁邊坐著一位更深不可測的家伙,並且已經對他宣誓主權,瑪伊雅彌絕不會簡簡單單就這麼翻篇過去,他瞧得見對方眼底的情緒,她自然也一清二楚。

聯想到在逃出通道後安琪拉說出的那番話,他隱隱猜到了對方來這里的意圖。

果然,瑪伊雅彌開口了。

「不如我們來合作,」年輕人用微笑掩蓋了所有其余情緒,他的表情非常誠摯,配上那副溫和端正的面容,具備了一種奇異的可信力,「您瞧,和亞伯罕那樣脾氣暴躁喜怒無常的家伙相比,您明顯是一個更好的選擇,您的名聲和力量都足夠有說服力,而且您來到這里的時間可比他早多了,一定更了解人類的弱點吧?」

他自信地笑了,「我可不信您待在這里這麼久只是為了一個食物,您可是我們之中最聰明的一個,您一定有著更長遠的計劃吧?不瞞您說,亞伯罕那個家伙,辛辛苦苦好不容易趁結界變得薄弱的時候撕裂空間來到上界,可最後居然是為了一個人類女孩?!這難道不可笑嗎?我們以人類為食,他卻妄想拼湊一個血肉之軀然後和一個食物相守在一起,他簡直被沖昏了頭腦——我們計劃了這麼多,甚至引來了那些惡心的布道者的注意,終于有了機會離開那個地方,他卻被一個人類纏住了腳步……我不齒有這樣的同類為伍。」

安琪拉听著他絮絮叨叨地說著亞伯罕的壞話,挑了挑眉,思考︰人類女孩兒?不不不,亞伯罕雖然暴躁而無能成不了大器,可他也絕不會因為在惡魔眼中只是食物的人類而花費如此多的心思。听說他的妹妹瑰洱在很多年前陷入沉睡後再也沒有醒來,他一直在尋找妹妹的意識游蕩去了哪里。如果是這樣的話,恐怕那個所謂的人類女孩兒,也只不過是個失去了記憶的擋箭牌而已。

亞伯罕的力量其實不足為據,只要意志堅定的人都不會陷入他的扭曲空間里。可如果加上了瑰洱……一旦他們相認並且覺醒,整個人間都會永遠地消失在他們制造的虛幻夢境里。

而人間中,也包括千辛萬苦爬到地面上的惡魔。

原來他打的是這個主意。有趣。安琪拉撫模著嘴唇笑了,她看向瑪伊雅彌,蜜黃色的眼楮在夜色下折射出通透的光,仿佛盯住了獵物的蛇,讓年輕人倏然住嘴,冷意沿著脊背躥上腦海,「……既然如此,」安琪拉的微笑甜美如蜜,「我從來不會拒絕誠心和我做交易的人。那麼你說說,亞伯罕喜愛的那位小甜心,她又是誰呢?」

「我……」瑪伊雅彌有些猶豫,這可以算作她的底牌之一了。

「告訴我,親愛的,」安琪拉目光深邃迷人,紅唇充滿了蠱惑,「不然,我怎麼敢相信你所謂的合作是不是出于真心呢?」

「要知道,一旦你踏進了這個門,你就永遠成為了他的死敵,而惡魔從不原諒背叛。」

「除了我,誰又能收留你,保護你呢?」

赫爾曼看著她,目不轉楮。

瞧,這就是她的力量。她能夠輕易誘惑所有接近她的人,然後將他們利用個徹底,接著毫不留情地抽身而去,消失在他們的人生軌跡里,一干二淨。

他嘴角露出微不可察的奇異笑意,一閃而過。

「好吧,」瑪伊雅彌吸了口氣,既然都是與虎謀皮,她當然要選目前為止更有前途的那個。下定決心,他輕聲說出了一個名字。

「艾米麗•羅斯。」

安琪拉點了點嘴唇,微笑,「很好。那麼,親愛的,你想要什麼作為回報呢?」

「一具身體,」瑪伊雅彌忍不住舌忝了舌忝嘴唇,「我已經厭倦了不斷更換著人類的軀殼,他們總是很快就會腐爛發臭,不復曾經的美貌,我想要一具屬于我的,不受規則限定的血肉之軀,就像亞伯罕現在做的那樣——」

只要有了一具血肉鑄成的軀體,規則的力量就會削減至近乎無,她再謹慎小心一些,不被那些多管閑事的布道者發現,那麼她就再也不用時刻擔心受到深淵意志的牽引,回到那個暗無天日充斥了永無止境的吞噬和斗爭的地方去。

安琪拉忍不住笑了。

「你很貪婪,親愛的,」安琪拉說,「……不過,我答應你——一具……你喜歡的身體。」

她的神色變得有些詭異,那種近乎得逞的狡猾微笑出現在她的面頰上,瞬間讓瑪伊雅彌提高了警惕,听到她輕聲說了一句,「……接下來,交給你了,探長先生。」

瑪伊雅彌立刻站了起來,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看著樓上忽然沖下來幾位穿著黑色袍子的人,毫不猶豫地朝她亮出了胸前的純銀十字架——

瑪伊雅彌發出一聲慘烈的尖叫,捂著眼楮連連後退幾步,立刻被對方抓住,扭著肩膀面朝十字架,她神色痛苦不堪,而對方毫不猶豫地卸下了她的四肢,令她根本無力反抗。

「你、你居然和他們狼狽為奸——!」她斷斷續續地痛喊著,被迫喝下聖水,劇烈的灼痛炙烤著她的喉嚨,瑪伊雅彌睜開眼,血紅色的眼楮猙獰無比,瞪著他,「你會受到懲罰的!最可怕的懲罰——!」

「你不是想要一具身體嗎?」安琪拉回答她,「我覺得……現在的這具,就非常適合你。」

而你,別想從你選擇的軀殼里掙月兌。

她的確喜歡做交易,可她也說過,惡魔,決不原諒背叛。她會背叛亞伯罕,以後也會背叛她。

有些人總自以為聰明,可她太過貪婪,學不會滿足,到最後只能因為這份貪婪葬送自己。

早在十字架被亮出來的前一刻,赫爾曼就迅速轉身將安琪拉抱在了懷里,捂住了她的眼楮,任由驅魔人制服了瑪伊雅彌,將她打暈後帶出了家門。

剩下為首的驅魔人站在客廳里,他全身都被黑色的袍子裹住,只露出鼻子上面的部分,一雙又深又沉的眼楮看著他們,沉默了半晌,聲音嘶啞地開口。

「我想……那位小姐,也需要跟我們走一趟。」

安琪拉溫順地靠在他的懷里,視野一片漆黑。她感受到溫熱的胸膛微微一僵,嘴角悄然上揚。

赫爾曼下頷收緊,「我認為之前已經說得很清楚……她只是為了引出瑪伊雅彌,她現在就是個普通人——」

「抱歉,格林先生,」對方毫不容情,冷冰冰地回答,「我們絕不放過任何一個魔鬼,即使您的父親是議員。而我相信他一定會對我的處理方式報以十分的支持和贊揚。」

他看著探長和那個女人親密相擁,神色愈發冷漠,「也許您現在會因為一時受到誘惑而有所心軟,但如果您看到了她的真面目,那令人無法接受的真相……您會慶幸現在的選擇無比正確。」

赫爾曼沉默了很久,終于還是輕輕放開了她,低頭,迎上對方抬起的蜜黃色眼楮,抿了抿嘴唇,聲音很低,「……抱歉。」

安琪拉倏然露出一個甜美天真的笑容,「我原諒你,親愛的格林。」

「別害怕,」她踮起腳,在對方來不及反應的時間里,輕輕親吻他溫熱抿起的嘴唇,然後微微後退,笑容靡麗一如盛開的黑色大麗花,「……我們很快就會再見。」

她離開他的懷抱,乖巧溫順地走到了驅魔人身旁。對方眼里露出一絲詫異,很快又重新變得冷漠,拿出一種看不出材料的特質長繩,困住她的手,正準備將她帶走,忽然頓住了腳步,轉頭看向神色不明的赫爾曼,啞聲開口,「……一同走吧,探長。」

「難道你不想知道她,究竟是什麼模樣嗎?」

赫爾曼看了安琪拉一眼,邁步跟了上去,第一件事卻是解開了她的繩子,然後對皺眉的驅魔人說道,「我在這里,她不會逃跑。」

對方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只說了一句話。

「最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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