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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到側廳,先問蘇全道︰「今日的藥,真真可喝了。」

太醫給蘇妙真開了養身子的藥,蘇妙真嫌苦,又覺自個沒甚大病,不需調理,偷偷倒進院中的松柏盆景里,蘇問弦去探她時發現里頭貓膩,被她歪纏求情許久,他便軟下心,只對蘇妙真說——若不欲王氏知道,每日至少得喝上一副。

蘇全老實答道︰「小的問過藍湘,說晌午時就盯著五姑娘喝了,不過五姑娘給了小的一幅畫,央少爺盡快你給出個主意……」

蘇問弦劍眉一挑道︰「拿來我看看。」

「這會兒麼,外頭不是還有幾位客……」蘇全遲疑。蘇問弦不以為意︰「不妨事,真真她不是急著要麼。」

于是,蘇全展開一卷畫,上頭全無山水樓閣或仕女牧童,卻是潦草的一副殘棋——黑子成大龍之勢,白子困做一團,敗相已顯。

「五姑娘執白,說少爺你得給她想個法,贏了二小姐。這局賭注高昂,今晚約了二姑娘再下,若輸,她可就囊中羞澀,身無分文了……」蘇妙真屢敗屢戰,次次被蘇妙娣贏了銀錢去,他是知道的。偏蘇妙真棋藝不精,又不許蘇妙娣放水,故而屢戰屢敗。倒讓蘇妙娣也叫苦不迭。

蘇問弦不自覺一笑,仔細看了一遍這殘棋,沉吟一回,指向畫,對蘇全道︰「你仔細記住了,讓真真先走……」

*

蘇問弦和蘇全在里間說話許久,寧禎揚起身更衣,傅雲天叫來歌姬,拉了人手跟前問話。

而顧長清,只好一人自斟自飲。外頭顧長清的小廝探頭探腦地在門外晃蕩,顧長清一眼瞥見,離席出門,天色已黑,四下掛滿燈籠,照的倒是燈火通明。但三尺開外的院子里仍是漆黑一片。

顧長清走到廊下,借著光隱隱見一綠衣婢女躲在一邊,見他過來,蹲身行禮,輕聲道︰「顧公子,這是春菱。」

說著,她從身後一推,把一小小女童推了出來。

顧長清定楮一看,正是那夜大火里遇見的女童,「她不是被送出伯府,說已經找到父母了麼?」顧長清今日過府,領了身邊小廝顧寅謝過蘇問弦,難免問到春菱一事,當時只說已經處理得當了,卻不料還有此刻。

綠意按著蘇妙真教的,趁蘇全進廳回話時尋出來顧寅,說了一會,顧寅規矩好,雖願意應下,但想回顧長清一聲,便在廳外晃蕩一會兒,正欲自行其是,顧長清已然出來。

綠意雖沒料到居然要親自回顧長清,之前蘇妙真交代過如若顧寅不答應,便先領春菱回來,回頭交了綠意父母去尋……綠意本也這麼想,但一遇春菱這麼個可人疼的幼女,只想著趕緊替她尋了父母才好……更何況,她自己的爹娘說起來她總不耐煩見。

但此時也不怯場,見顧長清面目清朗,為人端方,文人打扮卻毫無酸氣,綠意清清嗓子,一板一眼輕聲道︰「伯府的下人原是弄錯了,那夫妻卻不是春菱的真身父母,就領了春菱回來。這事我們三公子不知,還以為春菱已經承歡父母膝下了呢。今日下午我們姑娘恰好見了春菱,春菱又說當日被顧公子府上的小廝護著走了一路,她只熟悉這顧寅,」

綠意一指顧寅,道︰「我記起顧寅小兄弟今夜要回府,便說倒不如讓他領了春菱去尋父母,也甚為便宜……」

顧寅一見春菱,吃好大一驚——不料小春菱居然還在伯府——綠意給他一包銀錢,這樣那樣地交代許多,顧寅心里大致有數。本來他對春菱有點顧惜之意,又因著年歲小,許多事仍有些肝膽似火的性子,湊過來道︰「公子,這事不如就交給我,我去給小春菱找爹娘……」

綠意又幫腔敘說一番,听顧長清說「這事還是得知會誠瑾一聲才是」,心里一急,推春菱一把。

春菱跌跌撞撞杵到顧長清跟前,那夜顧長清待她溫和,這小姑娘心里頭記得一清二楚,忙擠了眼淚癟嘴道︰「我,我只想趕緊出去見我爹娘……」

綠意正在忐忑,听顧長清搖頭道︰「也罷,顧寅,你把春菱先領出去,在我府上安置下來,明日去尋她父母。」顧寅喜上眉梢,拖了春菱的手,一溜煙往二門去了。

顧長清正欲離開,綠意把人叫住,「顧公子,這春菱沖撞了我們姑娘,故而……」

她道︰「我們姑娘怕少爺手下的人妄自揣摩主子的意思,不為春菱盡心,又得知顧寅原是您遣去護衛春菱的,所以將此事托給顧寅小兄弟,我們姑娘只說,這事按理講不該勞煩顧寅小兄弟,但三少爺那邊的人未必……終究有些不妥,她雖是好意,也怕被人知道兩下傳話,毀謗公子清譽,還請公子保密……」

顧長清回身,顧寅今日也對他講了——當夜自個兒癲癇發作,但仍有神識,見到蘇妙真為保護春菱受傷——性子的確良善。此次雖傳話與他的貼身小廝,但顧寅年小,亦有緣由,非私相授受。可見並非寧禎揚所言輕浮不端。

顧長清朗笑一聲,說︰「這事某知,五姑娘知……」

「多謝公子。」綠意千恩萬謝躡手躡腳離去。顧長清在原地躑躅一回,也踱步回廳。

膳廳拐角,寧祿掏出火紙點燈,蜿蜒漆黑處瞬間亮起。寧禎揚摩挲了碧玉扳指,盯著庭院里先頭那婢女站的位置。

他更衣歸來,撞見顧長清和綠衣婢女在此相會,立時讓寧祿滅燈,二人杵在拐角處看是個怎麼回事。寧禎揚只以為顧長清又如在吳王府一般招惹了什麼桃花債,讓席間的哪位歌姬舞女給瞧上非君不嫁了。可剛剛听二人斷續言語里提及「五姑娘」,竟別有隱情。

「五姑娘?」寧禎揚譏誚一笑,自言自語道︰「身段姿態看著雖拔尖,卻果然是個不貞不靜的,讓婢女傳話給外男,不守婦德……誠瑾還覺得無人能般配他這妹……景明也是,既有意,干脆八抬大轎把人聘回去,何必如此做派,讓人知道了,可是個攻訐弱處。」

世子爺,咱這可就在人成山伯府上。寧祿抹把冷汗,吭哧說︰「或許是有什麼其他事,未必是男女私情……」

寧禎揚冷冷哼道︰「一閨閣女子,能有什麼重要事情……無非是動了春心…十一那夜,孤就說過,此女喜游冶,縱她花容月貌,也非良配也。顧長清怎麼也昏了頭!」寧禎揚也見過幾多國色天香的美人,在這上面頗有心得,只听其言觀其行便知這蘇五姑娘長得定然不賴,更不必提那縴嬈身段,嬌娜氣度,定也是個拔尖的美人。

只可惜先有傅家女一事,再有……甚至元宵冶游一出,著實不似守婦德、安內室的女子。

那著白綾襖挑線裙身影浮現在他眼前,記起她俯身下拜時的盈盈姿態,柔聲見禮的婉轉氣韻……

自言道︰「當夜行禮時,她就先稱呼的顧長清,連孤也不放在眼里,想來是兩廂有情……」

寧祿暗暗搖頭,不過是個行禮順序,錯便錯了,當夜他也跟出去了,並不覺得蘇五姑娘行事有多大的不妥,可能人家就是單純不知道這方面的規矩來著……

但听寧禎揚道,「為色所迷,非大丈夫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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