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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妙真有心逗她,假意道︰「哎呦,那晚間我可得問問哥哥了,咱們伯府可是窮的吃不起飯了,這食盒只兩層,怎生這麼簡單。」稱心聞言,慌道︰「五姑娘,萬萬不可,三少爺要是知道了,奴婢可沒好果子吃。」

蘇妙真沒成想竟把稱心嚇得面如土色,她已有幾分納罕,牽了稱心的手,往梅花樹下的石凳坐了,打開食盒一瞧,里頭只一粥一饅頭,一碟冬蔬炒肉,一碗雞湯,一碟酥糕,熱氣並無,看著是剩菜。

「你給我老實說,到底是給誰送吶,也不熱過。」伯府富貴,便是丫鬟們也著錦衣繡,吃膏食粱,除主子賞,沒有吃剩飯的。

稱心訥訥,原來這是送去給小丫頭春菱,她被蘇問弦關在柴房受苦了數日。明善堂的人都不敢私自放人,蘇問弦近日事忙,也沒提起如何處理。稱心是個仁厚性子,見春菱年紀小小,離了父母遭了火災,不忍春菱受苦,特特每日給她送了飯食去。雖總是冷食剩菜,但有肉有菜,給春菱那樣的平民百姓,已算受用。

稱心惶惶兒的,想要說實話,又怕被蘇問弦知道得挨罰。此刻見蘇妙真不住催問,想,這五姑娘在三少爺面前卻是說得上話的。就四顧幾眼,見無人後悄聲道︰「姑娘不知,咱們柴房里頭關了個打外頭來的小丫頭,年紀不上七八歲,奴婢見她可憐,就……」

稱心沒說完全,蘇妙真咯 一驚,把食盒掇好,自家提了,問︰「那小姑娘,可叫什麼名字?你帶我去瞧瞧。」

稱心引路,帶她過了假山、小橋及許多軒榭,一面給蘇妙真講這里頭的事。她不清楚蘇妙真認得這春菱,只嘆息道︰「也不曉得這春菱是怎麼惹著了三少爺,又怎麼回了伯府?瞧她年紀小小的,看著不怕人,窩在那小柴房里也不見害怕,只是念叨著想回家,姑娘,您若是能勸勸三少爺給春菱找找父母,那可是善事一樁。」當夜蘇妙真讓蘇安領春菱從側門走了,她與兩個丫鬟直接回院避開了王氏,因此除了隨她和蘇問弦出門的小廝婢女,再無人知其中牽扯。

說話間,蘇妙真被她領著到了柴房。說是柴房,其實倒也不算,是府內用來責罰下人的專用暗室,矮矮三間,凌亂地放了許多雜物。

其中一間堆滿廢棄物十,稱心憐惜春菱,偷偷把她調到另一干淨居室里頭住下,又抱了舊被舊褥鋪設下來,故而春菱也沒怎麼受罪。

稱心推房門前瞅了蘇妙真一眼,心道︰五姑娘何以面色郁郁,眉頭微鎖。「春菱,我給你送飯來了。」

那矮房里擺設得極為簡單,一張木板床,一個缺了角的八仙桌,對著床擱了高高的木櫃。門角處雖堆了兩個暖盆,看著也不甚頂用。

春菱坐在床上正百無聊賴間,突听稱心聲音,喜得跳下床,又一眼 見蘇妙真,啊一聲喜道︰「小姐姐,你,你也在這兒。」

她雖年幼,但嬌憨可愛,撲進蘇妙真懷里,也沒哭,瞪大眼楮問︰「你是來帶我出去找我娘麼?」又道︰「還是那個哥哥把你也關這里了,因為我麼?」

蘇妙真遞了食盒給稱心,稱心見兩人相識,一驚,正欲開口相問,就听蘇妙真輕快道︰「哪有,別瞎想吶,我哥哥……我哥哥他也不是關你,他這幾日忙著救火事宜,怕你一個人出去找不到娘,倒被拐子給騙了——那些拐子們可黑心了,裝成慈眉善目的人,像你這樣的小姑娘可分辨不出來,到時候被帶得遠遠地,就再也回不來了……所以才留你在府里住了幾天,今天就把你送出去,找你娘親呢。」

稱心捂住嘴巴,把月兌口而出的「今天」咽回去。今日把春菱送出府尋父母?但不好問的,只將食盒輕手輕腳地放置在八仙桌上,拿帕子掃了浮灰。

蘇妙真抱起春菱,有點費力地把這小姑娘擱到春凳上,撿出碗筷,推到春菱面前,瞅著她狼吞虎咽地吃了會兒,笑道︰「別噎著,」

抬手倒杯茶,端給春菱,春菱就著蘇妙真的手就喝幾口,一抹嘴巴,問︰「原來那你的哥哥啊,我還以為是……」

春菱點點頭,拿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樣,道︰「我曉得那些拐子,我娘說了,他們能拍花子,往你肩膀上一拍,你就暈了,然後就被拐走了……我說呢,這每天都要稱心姐姐給我送好吃的,天天有肉有點心……」

此世不似前世物質豐盛,平頭百姓能日日吃肉的,也都是有些家底的。看春菱只穿了一紅布襖子,頭繩也只是紅線,可見只是一般人家。

蘇妙真模模春菱的腦袋,解了自己荷包,從里頭掏出針線開始忙活,往春菱的襖子下角縫了些金瓜子進去,封邊斷線,交代道︰「姐姐給你在衣角偷偷縫了點金瓜子,你家去後才能拆開,可不許告訴你娘以外的人。」

春菱咂嘴,道︰「我曉得啦小姐姐,不會讓別人知道的。」

「那里乖乖地等在這,過會我讓一個穿綠衣服的姐姐過來接你出府,可好。」

蘇妙真安慰春菱一回,攜稱心原路返回。稱心跟在她身後,見蘇妙真步伐凌亂,氣息混雜,不似以往的從容宛轉。

顯然是心有難事,稱心蹙眉想了一遍,揣測問道︰「姑娘,這春菱的事,是要讓奴婢去跟少爺說麼?」稱心也惶惶的,又怕蘇妙真正有此意,又琢磨著能給春菱找到父母,是功德一件。

「不必!」誰料蘇妙真一口回絕,倒讓稱心一驚。

不讓蘇問弦去辦,這事難不成還得請示主母?若少爺知道自己和這事有關,也不清楚會有什麼懲罰等著自己。

稱心愁上眉頭,又听蘇妙真似發覺語氣過硬,緩聲又說︰「這事怎好驚動哥哥的,他這幾日忙得腳不沾地,沒必要讓知曉,我遣綠意處理了就是,若哥哥問起,你只裝不知就好,伯府這些日子人多事雜,春菱就是覷了空子偷跑出去,也未可知。」

稱心記起綠意是家生子,父母都在城里伯府的當鋪做工,出入伯府極為方便,給春菱找尋父母那可方便。又听蘇妙真言下之意竟是讓自己裝聾作啞,放下顆心,道︰「那就按姑娘您的意思來。」

蘇妙真應付一笑,在稱心的攙扶下回了平安院。

在花廳喝了一盞茶,喚來綠意,端來一個托盤,上頭擱了幾只宮花珠釵。宮花式樣新鮮,稱心一看竟是蘇州出產,綢紗堆作的。而那珠釵上的蝶戀花,竟個個都是紅豆大小的珠子攢成的,一眼望去,讓人喜愛。稱心不解其意,見蘇妙真笑道︰「這些是與你的,勞煩你近日時時照拂那孩子。」

稱心不意有這樣的厚報,推辭幾番,見蘇妙真意態堅決,小心受了,福身謝恩後將這宮花珠釵袖進衣裳里,告辭離去時,听蘇妙真輕聲問︰「那日救下的小廝,听說是顧家人?」

稱心笑道︰「正是呢,今日顧公子還讓那小廝給三少爺磕頭謝恩了……」「想來晚間散宴,這小廝也該回顧府了。」蘇妙真盯著手腕上的祖母綠鐲,碧瑩瑩地,微微泛著光。

稱心抬頭去看,嗯了幾聲,胡亂應了。

等稱心辭去,綠意把花廳的漏窗挨個關了,剛翻酉牌,日頭漸漸地沉了,余暉射入花廳,映在蘇妙真臉上,倒叫綠意看不清她的臉色。

忽听蘇妙真問︰「你說,哥哥他脾性如何?」綠意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但老實答道︰「三少爺脾性還好。」「可他御下是否嚴苛了些呢?」

綠意笑道︰「姑娘這話就不對了,三少爺雖對僕人奴婢們拘束的嚴苛,但賞得也多吶,冬至除夕臘八幾次,不知賜了多少物十給下人。賞罰分明才是正理,奴婢還覺得姑娘你太寬宥了些,便是奴婢,也有犯懶的時候,姑娘若不嚴加管教,怎麼能治理家事呢?」

綠意見縫插針,把自己和藍湘曾經議論過的想法給蘇妙真講,「寬嚴並濟,才是長久之道呢。」她想起了當時如意兒受罰一事,綠意有心為如意兒辯解幾句,補充道︰「當然了,如意兒她那次的確是受了些委屈,三少爺當時可能在氣頭上吧,再說了,主子有氣,做奴婢的若不能排解,就是挨罰挨打也是該的……」

听蘇妙真笑了笑,道︰「我糊涂了。綠意,你過來,我有事吩咐你做。」綠意忙蜇過去,拿美人錘一邊給蘇妙真捶腿,一面應答道︰「姑娘只管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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