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錚走時匆忙,甚至來不及見喬筱揚一面,這次能夠及早回京自是快馬加鞭,一刻不緩,雖然來信中說是午時才能到達京郊,可當喬筱揚與喬牧冶出了外城,立馬就見到了整齊陣列的喬家軍從城外浩浩蕩蕩而來,正紅色的軍旗在風中獵獵招揚,這幅氣魄軍鋒,不愧是從無敗仗的王者之師。
「父親。」喬筱揚眼楮一紅,哽咽地看著在最前方的那個威武的身影。
喬牧冶來不及阻止,只能無奈地看著一個輕盈的身影從馬上飛躍而起,飛快地迎向軍隊。
喬筱揚還沒近前,喬錚就已經發現了她,面帶笑意地勒住馬等著她輕巧落地,巧笑嫣然地站在自己面前。
「喬小姐,您的輕功功夫真是俊啊。」喬錚的副將是個出了名的武痴,喬家軍里的高手也就喬錚他還沒敢招惹,見到喬筱揚利索的身形,他眼楮一亮,忍不住夸獎道。
「雲大哥你可別打我的主意,我只會輕功,其實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喬筱揚一看雲副將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嘴里打趣道。
「嘿嘿,小姐說笑了,我哪里敢和小姐動手啊?」雲副將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牽著馬退後了幾步,「再說小姐千金之軀,打打殺殺也不好,學好輕功也就夠了,足夠了。」干笑著退後,雲祺背後一陣冷汗,暗惱自己口快,禍從口出,竟然差點忘了小姐那些整人的手段。
雲祺喜歡與人比試,有時候會引起軍中的一些爭斗,可就算因此被懲治他也不知收斂,偏偏事情不大又算不上觸犯軍紀,喬錚勸也不是,重懲也不行,真有些傷頭腦。結果喬筱揚為喬錚出謀劃策,只要雲祺一找人打斗就罰他洗一個營帳所有士兵的衣服。士兵們的衣服幾個星期也不見得會洗上一次,濃重的汗酸味就不提了,上面那些烏黑的髒垢連摳都摳不下來,所以這絕對算得上是一種更深一層次上的酷刑。
在雲祺洗了上百件衣服後,破天荒地兩個月沒找人比試,眾人很是嘆服喬筱揚的手段,當然心里同時也都默默祈禱自己千萬別有犯在小姐手上的時候。
因此盡管喬筱揚從未去過喬軍的軍營,但在士兵間她的名聲可是一點也不小。
「筱揚,敢上馬嗎?」。看著眸子靈動,月兌俗氣質里帶著幾分巾幗英氣的喬筱揚,喬錚欣慰之余也有幾分自豪,將門之女,自然與那些深居閨中的嬌小姐不同。
「有父親在,有何不敢?」喬筱揚笑眯眯地從喬錚手里牽過他的愛馬,討好地模模馬的鬃毛,「馬兒,可千萬別讓我在父親面前出丑啊。」她可是從剛才一見到這匹神駿就已經心癢難耐了。
喬錚開懷大笑,雲祺也是死忍著不笑出聲來。
喬筱揚上馬的姿勢倒是輕盈,看著還像回事,可惜坐上去以後人和馬半天沒移動一步,最後還是戰馬有靈性,聰慧地慢慢踱開步子穩穩走著,這才保住了喬大小姐的面子。
一路上,喬筱揚從軍隊的最前方一直掉到了最後,經過的士兵們都是眼不斜視,步伐堅定,但如果沒有注意到他們暗暗抽動的嘴角,也許喬筱揚內心真的可以像表面那樣平靜。
眾將士並無嘲笑之意,只覺得驚訝喬小姐竟是這般性情中人,爽直灑月兌,與一般的官宦小姐真是不同,不過很對這些平日里飲血沙場之人的胃口。
一路上,放慢了速度跟著喬筱揚的喬牧冶在一旁極盡所能地奚落,最後忍無可忍的喬筱揚終于還是放棄讓喬雲謹接過了手里的韁繩。
喬家軍從無敗績,威名赫赫,十幾年來保滇國邊疆安定,民無戰患。因而當軍隊入城時,舉城歡呼,百姓夾道相迎。喬筱揚身姿挺直地坐在馬上,面帶微笑地向著眾人致意,雖是女兒身,站在軍中卻與這支英兵雄獅毫無違和之感。
年關將至,皇室多要舉行祭祀,既拜祭先祖,又為下一年的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祈福。
祭祖大典是國主和所有王爺們的事宜,自有禮官安排一應行程。至于後宮嬪妃們,更是個個心思百出,想要在國主面前博得龍顏一悅。然而今年特殊,宸妃的宮喪還未過去,嬪妃們因著禮制也不能在後宮里大辦,遂有妃子提議,今年不在後宮安排祈福儀式,而改在相國寺佛前虔禮,祈求佛祖保佑滇國國運昌隆。
由此,二月既望,後宮嬪妃們的步輦一個接著一個地停在了相國寺的門前。早收到旨意的相國寺自是關閉了寺廟,不接待外客,可是此事早已流傳出了宮門,因此不少官員的內眷都在此日早早來到了相國寺。嬪妃們不好驅趕,索性讓所有朝上三品以上的官員內眷一起參與這禮佛,共同祈福。這也就是喬筱揚會在這里的緣由了。
「這相國寺里,佛像都是金身打造,神櫳也是富麗堂皇,一點也不像是佛門清休之地啊。」喬筱揚悄悄溜出了跪拜參佛的隊伍,一路觀察這相國寺。
「相國寺是國廟,有朝廷撥銀修繕,自然與一般寺廟有所不同。」喬雲謹開口解釋為喬筱揚解惑。讓內眷獨自出門多有不便之處,因而一些小輩的官宦子弟也跟著來了,全當陪護,只是不能進妃嬪們所在的佛殿而已。
「原來如此。」喬筱揚了然地點點頭,轉過涼颼颼的視線盯著跟著自己身後的喬牧冶。「喬牧冶,你家中又沒有女眷來,你來這里干嘛?」
「我陪雲祺來的。」喬牧冶直接扯過滿臉無奈的雲祺擋在前面。
「所以雲祺是你的內眷?」問的人一臉無辜。
「呵,咳咳。」喬雲謹面上溫雅的表情差點崩壞。
另一邊雲祺驚得差點沒摔下台階。小姐,你是故意的吧,人的意思都那麼明白了,喬公子家里是沒有內眷來,可這不是有他心心念念的內定的家眷來了嗎?
「小丫頭,你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是怕你那闖禍的功夫,雲祺哪里架的住?」喬牧冶一臉語重心長。
「有兄長在有你什麼事?」喬筱揚涼涼道。
雲祺一陣贊同地點頭,在喬府確實只有少爺能治得住小姐,可惜少爺也是最寵小姐的一個,就算小姐把整個喬府鬧翻天少爺也依舊會風輕雲淡地善後。
不知雲祺月復誹的喬雲謹靜靜在一旁樂觀兩人斗嘴,見喬牧冶再次語塞,他才好心地替兩人舉起休戰旗,「筱揚,你不是好奇京中四公子里剩下一人是誰嗎?在這里你或許可以見到他。」
「他也陪同家中的內眷來了?」
「非也。」喬雲謹笑得神秘。
突然喬筱揚的臉色變得極其古怪,「哥哥該不會要告訴我,京中四公子之一,是一位……僧人吧?」
「聰明。」喬牧冶贊揚道。喬雲謹也是笑著點點頭,證實了喬筱揚的猜測。
僧人?看破紅塵方能入佛門,看來最後這個京中四公子會有不一般的過往啊……喬筱揚默默想。
盡管喬筱揚不怎麼相信佛**回之說,但對著佛相莊嚴的金像,她隨大流地行了三個叩禮,不可置疑,虛幻的神明確實能在精神上給人以極大的安慰,即使是喬筱揚也感受到了一種無言的安寧。
但也因此,她與不能入內的喬雲謹二人走散了。並不急著找人,喬筱揚反而在相國寺四處走走看看,一時不察竟闖進了寺後院僧人的廂房。
正欲默默退出,一道平和的聲音突兀地從房內傳來,「喬小姐既已到此,不知一見可否?」
光聞聲就能知道是誰?喬筱揚起了好奇心,循聲推開了一間廂房的門。
「咦,是你?」
只見廂房內,季禺愜意地坐在蒲團之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喬筱揚。怪不得喬筱揚會被認出來。
至于剛才的出聲之人,卻是一個面相極其清秀的年輕男子,不過看他頭上的戒疤和額上的佛紋,應該是個僧人無疑。
喬筱揚直接無視了季禺,雙手合十地對著那個年輕僧人彎腰,「無意闖入此地,打擾了。」
那個僧人依舊面容平和,聞言浮現一絲平淡的笑容,回禮道︰「喬小姐言重了,相見也是有緣。」
「能夠見到京中四公子中最難見到的一位,確實是有緣。」到了現在,喬筱揚哪里還會猜不出這個僧人是誰。
「那都是俗塵往事,梵靜早已斬斷。」梵靜淡淡道。
「小隱隱于野,大隱隱于市。不知梵靜大師屬于何種?」喬筱揚笑得別有深意。
相國寺是一座寺廟,本該遠于朝廷但只是它同時又是國寺,時時有皇室重臣往來,到底與朝廷斬不斷聯系,更何況梵靜這京中四公子的名望一直未見隱淡,到底是不是真的斬斷俗塵或為可知啊……
喬筱揚此言不可謂不切里,但梵靜依舊一副寶相莊嚴的神情,臉色絲毫未變。
「喬小姐與梵靜大師卻有一些緣分,但緣份淺薄啊。」季禺在一旁笑著插嘴。言下之意,兩人之間的緣分只夠見一面的,喬筱揚還沒有探听梵靜其他事的資格。
「失禮了。」喬筱揚微微歉意道,本來也只是出于好奇,沒有必要追究到底。
梵靜笑得祥和,合手一禮,「喬小姐無須介懷。小僧與喬小姐確實只有一面之緣,不過喬小姐與季公子之間的緣分卻是極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