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些村民的分工合作,司徒鸞鳶治病救人的效率便大大提高了許多。
雖然這些村民懼怕染病,不敢輕易踫觸病患身上的皮膚,但是能做一些其他零碎的小事,對她來說,也就足夠。
村婦們給她送來了用熱水煮過又晾曬干了的布,她依然用銀針為病患挑破身上的膿包,小心翼翼的先吸干毒膿,再敷藥包扎,並且將那些沾了膿血的布條集中起來焚燒之後再挖坑深深掩埋。用這種現代人消除疫病的方式來對付這些古代的病毒,應該也一樣管用。
累了兩天一夜,終于將所有的病人身上的膿包與外傷全都處理好,除去有一些較為嚴重的村民,身體已經開始潰爛,實在沒有辦法,只能敷藥作消炎處理。
在這種醫療條件極差的時代,沒有無菌環境,也沒有輸血技術,想要動手術或者截肢,又怎麼可能。
她煩躁的看著一個躺在棉被里的患者,是個還很年輕的姑娘,一動不動的睡著,叫都叫不醒。她母親每天來看她,用布套墊著雙手,為她米湯喝……
她因為得病的時間比較久,所以手臂上潰爛的程度猙獰恐怖,讓人看了只能嘆惋。
若是在現代,有先進的醫療條件,把這只手截肢,這姑娘或許還能有救。只是如今,十有**只能等死,司徒鸞鳶實在想不出什麼好法子救她。只好對這個姑娘的母親說明了情況,那母親只是一邊謝她一邊嗚嗚咽咽的哭,別的也一句不肯多說。但依然堅持不懈,每天到石洞里來,給她的女兒喂米湯和湯藥。
村民依照司徒鸞鳶列出的方子,買了藥回來。為了不讓人起疑心,他們不敢在一家藥鋪里買全部的藥材,分別跑了許多家藥鋪和藥材行,每次只買一兩樣,每個種類也不敢買的太多,七拼八湊,好歹把要用的藥材全都湊齊了。
司徒鸞鳶教給他們煎藥的法子,讓他們每天按照一定的用量和比例,把湯藥煎好送上山來,然後再由這些村民的家人們負責喂他們喝下去。
這些祛熱散瘀的方子里,都加上了一味名叫「九重草」的種子,這是司徒小姐自己在子巫山上種下的植物,以毒克毒,專門作為針對病人身上膿血的毒性來治療化解,再配上外用的敷藥,原本得病時間最短的七嬸家的那個女兒,不過三四天的功夫,竟然已經可以睜眼叫餓了。
又過了兩天,村婦家的二兒子也能起身說話了。
村民對這位司徒小姐感恩戴德,忍不住又該是磕頭作揖,稱她是天上的神女下凡,專為拯救蒼生而來。
可司徒鸞鳶卻眼見著其他病情較輕的人慢慢痊愈,看著病情稍重的人慢慢好轉,卻對于那些病情過重的患者……身體各處的潰爛,毫無辦法。
眼看著他們身上的皮膚,即使再敷藥的情況下也一天天潰爛流**,完全不能施以援手。
雖然明知道身為醫者也有力所不能及,治得了疾病,治不了性命,可此刻卻忍不住還是為了這些事情而絞盡腦汁。
眼看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她和教主還有蘇風那些人,走散了已經五六天,雖然出發的早,不至于趕不上比武大會,可總不能一直不去趕路。慕驚寒找不到他,一定也會很擔心她出什麼意外。
想到這里,其實司徒鸞鳶也怪著急的。
到底自己說好了,會小心謹慎跟著他們走的,卻是一出門就先亂跑起來。
慕驚寒一定氣壞了!
眼下醫治到這里,她也已經沒了更好的辦法。不知道是該就此放棄,還是繼續努力下去。能留在這里的時間顯然所剩不多。
她將病人料理一番之後,交代給他們的家人,然後自己回去山下村中,喂了喂馬,又再收拾整理包裹一番。
抖衣服的時候不小心將一只蠱蟲囊踫得掉在了地上。
她俯,去把這小囊拾起來。
像他們這種懂得役使蠱蟲的蟲師,都要出門在外往往必須隨身攜帶百蠱。
有一些隨處可見的毒蟲,他們不會帶在身上,只帶上一只蠱王便可,隨時召喚毒蟲前來,以供自己驅使。
這便是司徒鸞鳶從小養在身邊的大將軍。
別看它只是一只蠍子,司徒小姐在年幼之時,曾經將九百多種不同種類不同大小的毒蟲混放在一個瓷壇子里,百日之內,不投放任何食物喂養它們,只讓他們在瓷壇中互相為敵,吞噬對方,直到那壇子里面,最終只剩下一只毒蟲,便是所謂的蠱王。
將這只蠱王用自己的鮮血喂養長大,它便毒性極強,方圓百里之內,各種毒蟲都能感受到它的氣息,听憑召喚,供其趨勢。
所以,一般的毒蟲,蠱蟲師都不需要隨身帶著。
但也有一些,比較獨特的,自己親手培育出來的稀罕品種,便要隨身帶著。
比如司徒家的黃泉之蝶,她便是裝在蠱蟲藥囊里帶在身邊的。
這些蠱蟲囊,外面裹著錦緞,夾了棉絮,里面卻是經過混了藥物的陶土特殊燒制而成的,這方法乃是養蠱蟲的家族祖上秘傳下來的,浸過藥物的陶土燒成藥囊之後,裝在錦緞的袋子里固定,封口的位置用軟木塞子塞住,里面獨有一股藥香散逸出來,但凡蠱蟲一裝進去,便會呈現一種休眠的狀態,在里面不吃不喝也不動的睡著,何時主人打開瓶塞放了空氣進去,他們才會活躍起來,一窩蜂的從陶土的瓶口飛出。
除了紅蝶,司徒鸞鳶此次出來,身上帶了幾十只蠱蟲囊,作為區分,每個藥囊外的錦緞都繡著不一樣的花紋裝飾。
這些藥囊看起來其實都不太大,有的卻能裝下上萬只蠱蟲。她的衣襟內懷,袖袋里面,袖口兩側,錦帶上的裝飾物,甚至身上掛著的看起來像是荷包香囊的東西,其實,全部都是裝滿了蠱蟲的藥囊……
只是,就算如此,身上也還是有許多帶不下的。
紫珠便為她在包袱里放了一只專門用來放蠱蟲囊的背筒,竹雕鏤刻的圓筒,剛好將所有剩下的蠱蟲囊都裝進去。
想不到卻仍有一直藥囊裹在衣服里,忘了放進去。
司徒鸞鳶看著藥囊外的錦緞,上面繡著兩個字——綠幽。
綠幽蠱,是一種其實毒性很微弱的小蟲子,本來攻擊性並不強。只是一種來自西域的品種,那里的人習慣用它們來處理腐尸。
司徒家的祖父一輩將他們帶回中原養了起來。
這種蟲子喜歡食腐肉,而且繁殖速度極快,可以在一具腐尸上迅速產卵生產,然後幼卵迅速孵化繼續在尸體上吞噬腐肉。
司徒家的先人們卻利用這一點來把它們變成傷人利器,打斗的時候,倘若將對手身上撒上一種帶有腐味的藥散,再放出這種綠幽蠱,頃刻之間,綠幽蠱便會爭先恐後飛出來,拼命啃噬那人身體上沾了腐味散的皮肉,于是只要有腐味散,連白骨他們都可以啃得一干二淨。
司徒鸞鳶嫌棄這種殺人的方式太過陰暗陰損,而且難免血腥恐怖,其實並不打算輕易使用這種蟲子。但卻又很喜歡這蟲子的某些特征……
比如,他們之所以名叫綠幽,是因為他們身體會發出一種青綠色的光,像螢火蟲一樣好看。
是女孩兒們喜歡的浪漫。
真正的司徒小姐會養這種蠱蟲,也是不是因為他們有什麼殺傷力,而僅僅只是由于他們的光芒很漂亮。
但是,對于此時此刻的司徒鸞鳶來說,浪漫的熒光不是引著她思索的關鍵。
她其實所想的是一個極關鍵的詞匯——食腐。
綠幽蠱是食腐的一種蟲子,而村民身體潰爛部位的那些腐肉,如果能被這些蟲子吃掉的話,就可以避免肢體的繼續壞死,新的皮肉會生出來,或者那些用藥物無法愈合的腐爛,會因此而痊愈……
有了這個想法,她立即抓著蠱蟲藥囊出門,暫時放棄離開的打算,重新回到後山上的石洞中。
她把想法跟那些正在照顧病人的村民簡單說了一下,村民雖然不懂,但到了這種時候,神仙姑娘說的話,總不會有錯。就算司馬當做活馬醫,有個希望總是讓人歡喜的,但凡有一種方法可以嘗試,就一定要試試,總比干坐著以淚洗面的等死要強上百倍。
于是,司徒鸞鳶便開始了她更為大膽的嘗試。
她小心的講重病患者的傷處打開,不再徒勞無功的為他們敷那些外用傷藥,而是將腐爛的傷處完全**在空氣中。
她打開蠱蟲藥囊的瓶口木塞,將綠幽引出來,讓它們附著在患者潰爛的四肢皮膚上,去吞噬掉那些**壞死的肉。
在場的村民便只看見那錦囊似的口袋里,飛出一股煙霧一般瑩亮幽綠的光芒,它們盤桓繞轉著先是在病人的身旁,然後附著落在那些猙獰腐爛的傷口處。
村民不懂這是什麼,卻覺得眼前的一切,宛如神仙之術。
只想得出,那錦囊,必定是仙女的法寶神奇……就像觀音大士羊脂玉瓶中的神仙甘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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