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因大雪而留宿在學校的丁勝男接到了左靈心的電話,左靈心在電話里只是哭不說話。丁勝男心急火燎地在路上截了輛運鐵粉的大卡車,在積雪難行的路上老牛慢爬地趕到縣城已是中午。左靈心把她拉進屋關好門,撲到她懷里哇地大哭起來。好半天丁勝男才弄清事情的原委,不由地血貫腦門,厲聲問道︰「是誰?是哪個王八蛋干的?」
「就是搶我家鐵礦的那幫人,他們用衣服蒙住我的臉,屋里燈光亮,我能認出來。」
「何東來,你個畜生,「丁勝男咬牙切齒地罵道︰」他們打你了?」
「沒有,就是有一個人**了我,」
「報警,讓警察抓他們,讓他們進監獄。」丁勝男說著就要給劉華濤打電話,左靈心急忙攔住不讓,丁勝男看著她說道︰「你怕什麼?不能白白便宜了他們。」
「我不能報警,」左靈心說道︰「我怕讓盛剛哥哥知道。」
「他知道怕什麼?你又沒錯,他不會嫌棄你的,盛剛哥哥不是那樣的人。」
「盛剛哥哥不會嫌棄我,他那麼要強的一個人,他要是知道我受欺負,他一定會找他們拼命,我不想盛剛哥哥也出事。就算不找他們,他心里多難受!往後還能像以前那樣對我嗎?」
丁勝男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細想,就覺著左靈心說的也有道理,憑表哥對左靈心的感情,他真敢和那幫畜生拼命。他也不會嫌棄左靈心,只會更愛護她,但心里難免會留下終身難消的陰影,畢竟男人都很在乎這一點。左靈心不想報警不想讓丁盛剛知道,雖然是有意隱瞞,,但也是真心實意想保護他。男人都不是好東西,自己胡作非為,卻不允許自己的女人有半點出格,丁勝男心中恨恨地罵道,腦子里不由想象起劉華濤和亞美在一起情景,一陣心煩意亂。她用力搖搖頭,強迫自己不去亂想,看著左靈心問道︰「真不想報警?」
「我不能報警,」左靈心說道。
「還有誰知道?」
「我就告訴了你」
「那好,咱們不報警,」丁勝男說道︰「你放心,總有一天我會替你報仇,現在你啥也別想,全當是讓瘋狗咬了一口,好了就沒事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說著讓左靈心請假,然後拉她出門,在車站租輛車直奔鄰縣。
在鄰縣的溫泉度假村里,丁勝男陪著左靈心待了三天,就一直泡在溫泉中不出來,讓炙熱的溫泉水洗滌著**和靈魂。三天後倆人回家,車到村口,丁勝男手拍躊躇猶豫的左靈心的後背︰「抬頭挺胸,打起精神回家,忘了過去,只想今後,記住,啥事也沒生過。」
倆人分頭回家,丁勝男勸左靈心忘了,但她自己卻無論如何不能忘記,閨中密友的傷痛她感同身受,她選擇屈辱的隱忍更讓她覺著錐心蝕骨的疼,心頭的仇恨燒的她坐立不安,何東來,何東來,你個狗東西等著,終有一天我會收拾你。
晚上丁勝男接到劉華濤的電話,問她去哪兒了,人不見影,電話也打不通,丁勝男說和朋友出去辦了點事,電話沒電了,你有事嗎?劉華濤說沒事,就是想你,一天不見就想,你出門也不和我說一聲,還把我當老公嗎?記住,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想干啥就干啥,往後記住了,有事先和我這個家長說一聲,別動不動玩消失,誰受得了這刺激。
「你教訓我?」丁勝男沒心情和他打情罵俏,冷冰冰地說道。
「我哪敢,建議、建議,」電話里劉華濤似乎听出丁勝男心情不爽,不安地問道︰「你咋了?好像不大高興?」
「沒事,能是出門累的,」
「你這三四天到底去哪兒了,做啥事這麼累,莫非是背著我又偷偷跟人相親去了吧,你是有前科的,我有必要對你的行蹤做詳細的調查,你要老實交代。」
「交代你個鬼,有你一個我就夠倒霉的了,我還吃飽了撐的找別人,我有病啊!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丁勝男說完,啪地關了電話。
出了這次事情,左靈心態度堅決地讓丁盛剛跟她到縣城去住,張羅著在城里買房子,找行里的領導給丁盛剛安排活干,行長一听是這次武術比賽的冠軍,非常高興,說人才求之不得,于是丁盛剛就在縣工商銀行當了一名保衛,雖說是臨時工,但也有轉合同制的機會,從此倆人成了同事,不久就買了一處舊房,簡單收拾了一下,買家具住了進去,左靈心不再兩頭跑,每天下班倆人就窩在自己的小家里恩恩愛愛甜甜蜜蜜,左靈心也漸漸走出不安的陰影,恢復了往日的活潑和開心,努力地調養這自己的身體,謀劃著下個月的造人大計。
丁勝男照常上班,平靜地等待著即將到來的佳期,倒是丁秋山和秀玲忙得很,除了忙礦上和家里的事情,還要時常往縣城跑,給丁勝男買出嫁的嫁妝,本來要讓丁勝男跟著,她不肯,說你們看著買,買下啥我要啥,不買也沒關系。
時光如水不停息,把我們的年華都帶去,轉眼間,就到了丁勝男出嫁的日子。
公元2005年的12月31日,是丁勝男在娘家的最後一天,也是她無憂無慮的女孩生涯的最後一天。秀玲做了一桌豐盛的晚餐,一家五人加上秀玲肚子里的應該是一家六人圍坐在一起,陪丁勝男吃在娘家當閨女的最後一餐,飯桌上丁秋山嗦嗦地講了一大堆為人媳婦的大道理,什麼婆家不比娘家,沒人寵著你,所以不能亂使小性子脾氣,遇事要忍讓,退一步海闊天空。對待公婆要尊敬孝敬,不能像和爹娘一樣隨便。
丁勝男不耐煩地說知道了,不就是當挨打挨罵不吭聲的受氣包嗎?秀玲也說丁秋山不全對,孝敬老人天經地義,咱是他家敲鑼打鼓放鞭炮堂堂正正娶回去的媳婦,又不是私奔跑過去的,用不著低聲下氣,該咋樣咋樣,有錢人不識抬舉,你恭敬他他還以為是應當的。丁勝男點頭贊同她說的話,說就是比老爹說的有道理。
晚上照例要熬夜候嫁,村里和丁勝男關系不錯的姑娘媳婦全來到丁家,在丁勝男的屋里說笑嬉鬧到小半夜才散。左靈心不想走,丁勝男看她心神不寧的樣子就硬攆她走了,一個人坐在床沿,看著床上的新嫁衣呆。秀玲煮了碗方便面打了倆荷包蛋端進來讓她吃,她說不餓吃不下。秀玲說掙扎著吃倆口,照規矩明早是不能吃飯喝水的,省著到了婆家在洞房里憋不住上廁所讓人笑話。
「我真吃不下,你放那兒吧,餓了我吃。」
「多少吃兩口,」秀玲堅持︰「本來這事該你親娘喂你,憐的妮兒從小沒了娘,你不嫌棄就讓我喂你吧,快乖乖地吃兩口,過了明天就是大人了,往後就只有伺候人的份,你沖著誰撒嬌啊」說著用筷子挑面遞到丁勝男嘴邊,丁勝男張嘴吃下去,淚珠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
堅持著吃了幾口,再吃不下,秀玲把飯碗放一邊,伸手給她擦去眼角的淚珠,語帶傷感地說道︰「寶妮兒啊,咱們相處的時間不長,我知道你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心善好閨女,一點也沒看不起我的意思,對我的倆孩子就像對親弟妹,我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你要出嫁了我真是舍不得啊,我就想著洗衣做飯再伺候你兩年,好好報答你。」
「娘,」丁勝男撲到秀玲懷里,放聲大哭,幾個月來,她從心底已經接納了秀玲,但一聲娘在心中婉轉了千回,始終叫不出口,終于在這個關口月兌口而出。她緊緊地抱著秀玲痛痛快快地哭著,訴說心中那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娘啊,我真的不想結婚。」
「我也不想你走,咱娘倆還沒處夠,」秀玲摟著她,雙手輕拍她的後背,眼楮也紅了︰「長大了結婚是天理,不走也得走啊,寶妮兒,哭咱也要高高興興的哭,嫁也要高高興興的嫁,你爹說的有道理,在婆家不比家里,凡事看開些,人心換人心,你對人家好,人家才能對你好啊,記著沒事常回來,心里有啥委屈就對我們說說,」
「娘,我知道了,我記住你的話,一定好好的,不給你和爹丟臉。」
「我們的臉面不值錢,只要你們倆過得好好的,我和你爹就高興。快別哭了,看把眼楮哭腫了,明天不好看。」
「娘,我不哭了,」丁勝男從心里懷中起身,帶淚的臉上綻出笑容,伸手在秀玲的肚子上模著,「娘快讓我模模我的小弟弟會不會動。」
「才三個多月,早呢,會動得六七個月以後。」秀玲讓她模了一會,站起身︰「這就對了,高高興興的,明天就是個幸福的新娘子,過不了多久,你的肚子里也會懷上一個小寶寶,現在好好睡覺,啥也別想。」
「娘,我听你的,我睡覺,」丁勝男哭了一陣,心情變好了許多,嘴里說著,乖乖地上床月兌衣鑽進被窩,閉上了雙眼。秀玲給她掖掖被子,把新嫁衣放到椅子上,關了燈出門輕輕地把門帶上。
一顆大滴的淚珠從丁勝男眼角溢出,無聲地流向耳邊的際,她緊閉著雙眼,再不肯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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