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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新的一天 下

有時候蘇頡會想,多倫多正午的太陽遠不如紐約來的毒辣。它暖洋洋的,就像冬天裹在毛衣罩子里的暖手袋。而且光線的明亮程度也與熱量成正比。多倫多的太陽並不算亮,但光線的穿透力卻極強。它總能泰然自若的溜進房間,就像一名正大光明的搶劫犯,而非一個偷偷模模的小偷。

蘇頡微笑著用叉子將盤子里被切成小塊的牛排塞進嘴里,肉汁漫過牙齒,侵染著口腔的四壁。舌頭就像一只歡快的魚,盡情在大海里徜徉。

顯然,牛排的味道不錯。這樣的杰作理所當然的不是出自于他和安妮的手。瑪麗這個賢惠的英國女孩替他們完成了一頓美味的中餐。

「我從不知道你居然會做菜,瑪麗。有時間你一定要教教我。」安妮晃悠了一下插著小肉塊的叉子,愉快的說。這個動作極不淑女,讓一邊是蘇頡忍不住翻起白眼。

「你應該先學學用餐禮儀。」他說,「當然,別忘記去正規的學校學。」

安妮針鋒相對︰「有瑪麗教我就好了,我還可以隨便學校廚藝。」

安妮將所有事情想的理所當然,比如有個好師傅就一定會教出好徒弟。比如她是一名在廚藝上有潛伏的女孩。事實上,這是大錯特錯的。安妮總無法在這個方面認清自己。

蘇頡笑著說︰「行了吧!凱特教了你二十年左右都沒有任何進展,你認為瑪麗就能讓你月兌胎換骨。」

安妮的嘴巴翹的老高,一副不開心的模樣。

她說︰「當然!現在的情況不同了,你為一個女孩找到了好老師,我就一定能學會做菜,是不是瑪麗?」

瑪麗尷尬的笑了笑。一個是自己的老板,一個是自己的閨蜜兼老板的女友,她真不知道該幫哪個。或許從實際的角度上來說,她並不看好安妮在廚藝上的月兌胎換骨。倘若在之前的二十年一無所獲,那麼在現在用幾個星期或幾個月登峰造極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當然,瑪麗從不排斥奇跡的發生。盡管她不是一名虔誠的天主教徒,但總喜歡看安妮的飯前祈禱。那個時候的女孩拋棄了所有在世間必須的偽裝,真實的雙手合十,微閉著眼楮念念有詞。

「好吧!也許會有奇跡發生。」瑪麗想。

當然,這話她是不會付諸于口的,人總需要給自己留一些余地,這樣才不會直接無緩沖的從高空墜下。

安妮似乎沒有看出瑪麗的難處,她自顧自的說︰「看看吧,女士、先生,我會在一個月內成為廚藝高手的。至少要比那個叫朱諾-麥高芙的女人強。天啊!這名字真是蹩腳,居然和《朱諾》的名字一樣。」

她轉過頭,審視的瞧著蘇頡︰「說!寫劇本的時候是不是從她的名字那里得到了靈感!你們是不是早就認識了?」

蘇頡痛恨自己在打電話為麥高芙介紹凱特的時候沒有避開安妮。他低估了女人的疑心和斗爭精神。任何一點在男人看來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可以被女人們上升到國家民族的程度。

就好像安妮在午餐之前的喋喋不休所表達的意思一樣——那個女人破壞了美利堅民族的團結。

這關美利堅民族什麼事?蘇頡想不明白,便試圖去爭辯。這讓他明白了又一個現實︰女友們永遠處在上風,沒奈何。

蘇頡臉上尷尬的笑容明顯的就想曝露于陽光下的牆斑,餐桌上所有的人都感覺到他的窘迫。

瑪麗覺得自己不得不出手了,雲淡風輕的說︰「從某種角度來說你是幸運的,蘇。」

「為什麼?」蘇頡下意識的接了一句,「我覺得我是不幸了。」

安妮凶惡的目光掃來,男人比劃著十字架,轉變的說辭︰「我的意思說,幸運與不幸並存,阿門!」

十字架並不標準,安妮和瑪麗笑的幾乎肚子痛。

瑪麗說︰「你應該慶幸像安妮這樣的人沒有爬上政壇。倘若她是政壇女性,就是撒切爾夫人二世。你應該,不,我們應該,應該慶幸她只是你的女朋友,不是我們的國家領袖——否則,事情可能更糟。」

蘇頡想了想安妮近一個小時的無理取鬧,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

「是這樣。」他下下意識的說,後果自然是一記暴栗。憤怒女人的拳頭未必比理智男人的輕,疼痛是在所難免的,蘇頡齜牙咧嘴。

瑪麗笑了笑,學著安妮的樣子晃悠了一下刀叉,突然感覺這樣的動作其實很適合自己。也許解放僅僅需要一兩個微不足道的動作。

「對了,米歇爾去哪兒了?」瑪麗問,她提及了一個本應在這里與他們共享午餐的人,巧妙的轉移了話題。

「不知道,也許去街上找站街女郎去了!」安妮沒好氣的回答。

但生命人最重要的幾個人陷入沉淪的時候,安妮總會表現出恨鐵不成鋼的氣憤。好比米歇爾,她這個哥哥,來到多倫多之後,給她安排了無數的商業活動,而自己卻消失了。

沒錯!安妮不得不穿著高跟鞋,獨自去應付那些瘋狂的粉絲和大月復便便的商人。最後還是蘇頡看不下去了,將瑪麗借給她,才讓她緩過一口氣。

一連幾天,所有人都沒見過米歇爾,唯一肯定的是他總在凌晨一兩點回到酒店——這是瑪麗從酒店前台的值夜班的工作人員的抱怨中听說的故事。

「也許他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蘇頡說,這話連他自己都不相信,于是不得不補充一句,「總之他是不會去找站街女郎的。」

安妮猛地轉過腦袋,一言不發的盯著蘇頡,牢牢抓住他視線。直到蘇頡感覺心底毛毛的,女人才開口說話︰「我當然知道,我怕他去找男人。」

不得不說,多倫多,應該說是整個加拿大的氛圍比美國要開放許多。同性戀在大街上接吻的事情數見不鮮。

蘇頡笑了笑回答︰「放心吧,他不會有事的。」

這或許是男孩在這件事情上唯一能夠用來安妮女孩的說辭。在米歇爾-海瑟薇橫尸街頭之前,這句說辭依舊有用。就像食品標簽上的保質期,在期限到來之前,都能保證食品的安全。所不同的是,米歇爾身上的保質期沒有固定的時間。它可能隨時到來,十年後,或者明天都有可能。

「是啊,米歇爾這麼大個人,會照顧自己的。」瑪麗也跟著勸慰起來,她看的出海瑟薇兄妹之間的感情。雖然安妮總是數落她的哥哥,但在內心深處,卻充斥著血親的至愛。安妮即便再刁鑽古怪,也還是性情中人。她是屬于刀子嘴豆腐心的類型。

不知是兩人勸慰起到了作用,還是安妮本就只是說說。總之,女孩的眼神不再那麼銳利。

「他最少應該聯系下我的。」她說,語氣有點怏怏。

蘇頡瞅了一眼牆壁上的掛鐘,時間是二點十分,正常人會選擇在這個時間午休半小時,以迎接三點到來的工作。而蘇頡已經很久沒有午休過,或許他從未有午休的習慣,總之這個時間他並不困。

可有人卻困了。安妮打了個哈切,怏怏的說︰「我困了,回去休息下。這幾天出席商業活動都沒有休息過,連臉皮都僵硬了。」

蘇頡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你應該去休息的,看看這張臉,憔悴了不少。」

不得不說,蘇頡對消失的米歇爾還是「恨意濃重」的,他讓安妮在超負荷的狀態下工作了這麼長的時間,光這一點就足以讓蘇頡將其「大卸八塊」。顯然,那個男人逃過了這一劫。他正在多倫多街頭瀟灑,或許在每個帥氣的街頭藝人攤前听著音樂,但晚上一定會在多倫多的某間同志酒吧里。

「該死的米歇爾!」蘇頡抱怨了一聲,與此同時安妮走到了門口。

「記得三點鐘叫醒我,還有個商業活動要出席。」她說,然後準備離開。這時候電話鈴響起。

刺耳的聲音刺破了空氣的凝滯,毫無阻隔的傳入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是我的電話。」瑪麗怯生生的聚了聚手,然後優雅的用餐布拭去附著在嘴唇最後的醬汁,最後才不緊不慢的掏出手機。

「你好,這里是瑪麗-馮麗德。我想你一定打錯了,這個手機號我從未交給我陌生人。」

蘇頡笑了起來,瑪麗接電話的說辭格外特別。他知道她有兩部手機,一部是用來工作的黑色手機,一部是私人電話,象牙白的。顯然,現在她握在手上的是那部象牙白的手機。

安妮也停住了腳步,她待在門口,像是想要等瑪麗接完電話後再離開。很很快她就打消了離開的念頭。

「什麼?米歇爾?你在什麼地方!我們大家都很關心你!」瑪麗大喊起來。

安妮一個箭步沖到瑪麗面前,伸出手說︰「電話給我!」

瑪麗焦急的點了點頭,將電話遞了過去。下一刻房間里響起了女孩尖銳的嘶吼︰「米歇爾-海瑟薇,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蘇頡翻起了白眼,他瞧了一眼坐在下手,依舊怯生生的瑪麗,眼神里盡是憐憫。蘇頡沒有阻止安妮的發泄。他明白這是海瑟薇兄妹特有的溝通方式,倘若安妮安靜的回應才讓人感覺奇怪。

「你說什麼?你在哪里?」

「不能說?」

「那你在干什麼總應該讓我們知道吧。」

「什麼?也不能?」

「那你打電話來干什麼?報平安嗎?」

「讓我開電視?」

「看nbc?」

「好的,我會去做的,但至少告訴我理由——」

安妮的聲音戛然而止,她恨恨的將手機高高舉起,在目光觸及到瑪麗祈求眼神的時候,才輕輕放下。

「什麼事情?」蘇頡問。

安妮將手機還給瑪麗,撇了撇嘴,「不知道,那個人什麼都沒說,只是讓我們打開電視看nbc新聞頻道。」

蘇頡皺了皺眉,從這些只言片語中他得到了一個信息︰一定發生了某件公眾事件。而且發生在美國,高傲的美國人可不關心加拿大所發生的一切,包括《朱諾》的瘋狂。

「那我們就看看吧。」他說。

盡管心中有怨氣,可安妮依舊順從的點了點頭。女孩雖然在小事情上有些任性,但在大事上卻絕不含糊。更何況,雖然嘴上不說,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關心米歇爾的。或許那個男人是個混賬,但血脈親情卻是最難切斷的感情之一。

瑪麗在兩人說話做決定的時候就找到了電視遙控器,等待兩人決定之後,將遙控級遞到了蘇頡手上。

蘇頡輕松的笑了笑,然後按下遙控器開關。

不遠處的電視發出一聲輕微的電波聲,一陣提示音過後,進入畫面。蘇頡熟練的選擇了nbc新聞頻道。漂亮的華裔外景主播琳達-曹的身影出現在電視上。

她看起來像在美國總統精選演講的現場,四面八方擠滿了人群,所有人的目光都對著正中央的那個講台。

「不會是布什先生要宣布下課吧。」蘇頡開玩笑的說了一句,成功的引得了兩個女人的衛生眼。

「當我沒說。」他訕訕的說。此時此刻開這種玩笑顯然是不切時宜的。

電視屏幕里,一個穿著黑色西裝,微胖,鬢角有些白發的中年人正蹣跚的走上正中央的講台。他手捧著一疊演講稿,虔誠的就像捧著自己的死亡證明。

「他是誰?」瑪麗問。

外景主播琳達-曹很快給了他答案。

漂亮的主持人站在距離人群有些距離的地方,手持話筒,正色說道︰「眾所周知,近幾個星期,電影《朱諾》因為其題材問題,引起了紐約家長協會的游行示威。而最近《朱諾》在多倫多電影節上創造了不俗的成績,在美國乃至紐約本地更是出現了一種需要給予《朱諾》空間的消息,據說在院線代表內部,已經有人準備引進《朱諾》。在這個時間點上紐約家長協會的會長馬爾基諾-本先生召開公開的講演,不知道他要發表什麼樣的消息。讓我們拭目以待。」

安妮撇了撇嘴,目光帶著一種明顯的不滿,「原來是他。」她小聲的念叨了一句,語氣里滿是不屑。

安妮深知《朱諾》對于蘇頡的重要,這不光因為那的賭約,更因為《朱諾》承載了蘇頡與她全部的熱情。這是一部屬于他們兩個電影,沒人希望它最終的結果是︰無法上映。

「他到底在干什麼?難道還覺得害的《朱諾》不夠嗎?」

安妮抱怨了一聲。所有人都知道《朱諾》所遇見的問題。倘若只有洛里斯-蘭那個影評家在報紙和電視上鼓吹,或許《朱諾》已經在全美的影院上映了,但因為馬爾基諾-本,這個可惡的紐約家長協會會長的存在《朱諾》的上映變成了一個未知數。

沒有發行方願意冒著巨大風險發行《朱諾》,也沒有院線願意頂著人名反對的狂潮,讓朱諾上映。人人都是愛惜羽毛的飛鳥,不會做出讓自己難堪的事情。

當然,迫不得已除外。

蘇頡沒有抱怨也沒有痛罵,只是平靜的凝視著電視屏幕,看著那個被稱為紐約家長協會會長的中年男人緩緩走上講台,看著他將演講稿放在講堂上,帶上早已準備在衣兜里的眼楮。

他看著他張開嘴,欲言又止。緊皺的眉頭上寫滿猶豫。

「他想要說什麼?」瑪麗問。

蘇頡聳了聳肩膀,「沒人知道。」

事情總無法預料,一些譜寫好的東西可能在下一刻被徹底撕毀。就好像此刻,蘇頡本以為這個紐約家長協會的會長會在講台上大放厥詞,狠狠的抨擊《朱諾》,將其直接打入十八層地獄。但事實上,馬爾基諾一開口就讓蘇頡大吃一驚。

「眾所周知,近期我們紐約家長協會正對一部電影進行了一場游行示威。很不幸,我在這里要向大家宣布,這是一個騙局。」

「什麼!」安妮跳了起來,她雙眼瞪圓,眼楮里寫滿了不可思議。

同樣寫滿不可思議的還有nbc的主播琳達-曹,鏡頭對準這個女人,她正瘋狂的叫喊︰「他說什麼?他竟然是這是一場騙局!到底是什麼地方是騙局?他到底做了什麼事情?」

紐約小意大利區的一件酒吧里,白克福-墨菲狠狠將酒杯扔在地上。玻璃碎片炸開,像是一朵盛開的罌粟花。

「誰能告訴他是不是瘋了!誰能!」回答他的唯有冰冷四壁反射的回音。

白克福用最快的速度撥通了一個電話。

「拉里-貝爾嗎?我要你立刻組織對馬爾基諾公司的收購,我要讓他知道厲害!」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然後終于有了回應︰「我是休斯-貝爾,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不要再提了!」

白克福-墨菲失去了平常的冷靜,他大聲叫喊起來︰「為什麼!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一個解釋!」

回答他的聲音依舊是冰冷而絕情,幾乎摧毀了他所有的信心。

「墨索斯-麥高芙插手了。」

白克福明白,一切都完蛋了。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小把戲是沒有任何作用的。紐約地下實力的皇帝,捏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螞蟻那樣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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