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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新的一天 中

已經是清晨了,這是否意味著新的一天開始。或許對某些人來說,新的一天在零點鐘聲敲響的時候便已經開始。現在——延續而已。

馬爾基諾的書房里黑漆漆的一片,厚重的藍色將窗戶遮擋的嚴嚴實實,幾乎沒有光亮能溜進放見。馬爾基諾並沒有待在書房里。盡管昨天,他在這里度過了整整一夜,可早上的時候便已經離開。

偶爾的進進出出沒有給書房帶來任何生氣,它看起來依舊死氣沉沉。

四月末的紐約,天氣是最詭異的。冷與暖在這個時節完成了最突兀的分界。昨天夜里還是細雨綿綿,冷風陣陣,清晨便已經暖和了。光線就像一只柔軟的手,拍打著窗戶,盡管被阻隔,可溫暖依舊得到傳遞。

走出書房向東,穿過一條走廊就來到了馬爾基諾的客廳。這個紐約的小商人、紐約家長協會的會長正獨自坐在客廳里那張罩著蕾絲沙發罩的沙發上。與書房里的昏暗不同,客廳里有一些光,雖然微弱,但終歸是有一些的。

電視打開,屏幕熒光閃爍,可沒有絲毫溫暖的感覺。這就是陽光與冷光的區別。一個除了光亮,還能給人帶來溫暖,另一個只能給人帶來無所謂的光線。

電視里正在直播nbc的早間新聞,一個明顯睡眼蓬松、下巴上還殘留著沒剃干淨的胡子苔的主播正在報道新聞︰

「紐約家長協會發起的抵制《朱諾》的游行示威運動在昨日達到了**,示威者在時代廣場焚燒主演安妮-海瑟薇《公主日記》的海報。對于美國新一代少男殺手迅速墮落成千夫所指的罪人,我們可以就此來詢問嘉賓,科里森-梅威爾先生,他是紐約大學社會公共科學的教授,我想他能夠為我們解決這一疑問。」

鏡頭放大,將主播身邊的男人籠罩了進去。這是一個四十歲的中年人,一頭色短發黑發,目光有神。臉上並沒有年近五十特有的淺淡皺紋。穿著一套量體裁衣的黑色西服,款式既不太過嚴謹,又不過于放松。

主持人就示威者焚燒安妮-海瑟薇海報的事情對科里森-梅威爾先生進行了采訪︰

「請問梅威爾先生,這些游行示威者有些曾經是安妮-海瑟薇的粉絲,但現在他們親手焚燒她的海報,這是否意味著安妮在粉絲心中失去了低位。」

那個叫克里斯-梅威爾的男人或許是第一次上直播,面龐緊繃著有些過分。直到主播用眼神提醒了兩次才回過神來。

「你說的沒錯。」他說,然後尷尬的笑了笑,繼續說道︰「我認為這就安妮小姐在自己的粉絲團體中的一次潰敗。海報被焚燒代表著她社會地位與社會認同感的下降。」

「那這是否意味著她將從電影圈新人王的位置上迅速滑落?」

「我想是的,電影圈是社會圈子里更新換代最快的關系團體之一。你一段時間沒有好的作品都會逐漸被觀眾遺忘,更不用拍攝了一部飽受非議的作品。而且這個非議還是絕對負面的。」

「您的意思是安妮接受朱諾這個角色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當然,我想是絕對錯誤的。有消息表明在接拍朱諾之前,海瑟薇小姐已經得到了迪斯尼的簽約合同。她只需要做出和所有女孩相同的選擇,在合同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就會走進娛樂圈的快車道,但很可惜她沒有做出正確的選擇。而是踏入了一條布滿荊棘與陷進的道路。現在看來,她已經偏體鱗傷了。」

男主播跟著一臉認同的,點了點頭。誰也不知道這是否是真的認同,但在直播中,他必須這樣做。一個循規蹈矩的年輕人是不會因為反對某個嘉賓的意見,在直播中對其揮拳相向。這是有恃無恐的老油條才會做的事情。而且大多一輩子只有一次機會。

「您認為海瑟薇小姐應該怎麼做才能挽回自己的公眾形象。」男主播停了停,「您知道,我的意思是說,公眾有其健忘性。」

「您說的不錯,公眾確實有健忘性。」科里森已經放開了,眉宇之間的緊繃徹底消失。他揮了揮手,自顧自的說︰「某些事情觀眾會很快忘記,某些觀眾也會很快忘記。但安妮-海瑟薇小姐恰恰做了最能以讓觀眾忘記的事情,並且得罪的是難忘記這樣事情的觀眾。」

「怎麼說?」男主播做出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

「很簡單,我們說的健忘性主要發生在年齡結構在十五到二十五歲之間的青少年觀眾,而海瑟薇小姐扮演的朱諾毫無疑問觸犯的是二十五到四十五,甚至到六十歲之間的團體。這一團體對少女懷孕的問題會始終保持尖銳的態度。」

「簡單來說,他們不會輕易忘記一個女明星扮演過早孕的母親。他們會一直唾棄她,直到她離開娛樂圈。」

「您的意思是說?安妮-海瑟薇小姐的電影生涯就此結束。」

「哈哈哈!」科里森仰頭笑了笑,「我可沒這樣說過。對了,听說《朱諾》的導演和洛里斯-蘭就電影票房打過賭,我看現在勝負已經分曉了。听說海瑟薇小姐和蘇是情侶,沒想到他們在這件事情會同進同退,可惜了。」

男主播神秘的一笑,他並沒有很快就此表示認同,而是從播報台上抽出一張紙,自顧自的說︰「我想對于《朱諾》我們應該客觀評價,而不是一竿子將其打死。據悉這部電影在多倫多電影節上得到了廣泛好評,甚至在整個加拿大引起了一陣風潮。對于這件事情您有什麼看法?」

「看法?」科里森撇了撇嘴,不滿的瞧著男主播,「那可是加拿大人,我是美國人。我們都是美國人。美國人有自己看問題的角度,我們不會受到外部的干擾。我們擁有八大電影公司,擁有整個好萊塢,擁有世界上最大的電影市場,我想只有我們才有資格對一部電影的好壞進行評價。」

科里森不懷好意的笑了笑,繼續說︰「在歐洲有很多廣受好評的電影來到美國之後表現出強烈的水土不服,就說很多在多倫多電影節上獲獎的影片也不值一提。這已經能說明很多問題了。」

「您的意思是說《朱諾》毫無東山再起的可能?」

「是的,我想它已經被擊潰了。《朱諾》雖然名為美國電影,但實際上它卻是一部在加拿大拍攝的**電影,投資只有五百萬美元,最後甚至連宣傳費用也拿不出來。對于這樣的電影,多倫多電影節總有偏愛。當然,我不是否定電影節的權威性,只是——自家的孩子總歸是好的。」

男主播皺緊眉頭,或許他並不喜歡這個嘉賓放開之後的表現。他從一個小心謹慎的含羞男人變成了一個口無遮攔的壞蛋。沒錯,所有人看過直播之後都是這個感受。

「您說《朱諾》已經被擊潰了,我這里的數據表明,近幾天有很多美國觀眾前往加拿大觀看這部影片,帶回來的口碑也是正面的。不知道您怎麼看這個問題。」

男主播問了一個相當敏感的問題,一方面全美的媒體都在聲討《朱諾》,而另一方面,加拿大的媒體卻在集體聲援《朱諾》。這一反一正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激起了很多美國人的興趣,他們選擇出國去看一場《朱諾》也不足為奇。

科里森輕蔑的一笑,說道︰「您口中所說的‘很多人’是三個還是五個?一定不會是一群,如果我沒猜錯的話。」

男主播明顯愣了一下,他並不知道具體的人數是多少,報告上只粗略的提了一下很多,這個很多是多少誰也不清楚。可能是三五個,也可能是一群,誰知道呢?nbc可沒錯臥底進這個跨過觀影團體。

這個時候,男主播只能順著科里森的話回了一句︰「也許吧,我想應該是三五成群的。」

馬爾基諾面無表明的看著所有表面,他清楚的捕捉到了男主播臉上的驚愕和那個叫科里森的社會學家面孔的輕蔑。科里森的態度代表著大多數美國人的態度。粗魯、輕視、簡單化處理,美國人中的大多數可不會去追求媒體所說的是否是真的,或者說媒體是否驗證過這個消息,只是單純的看報,看電視而已。

馬爾基諾心中突然升起一種成就感,他只是大隻果城里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商人,卻能夠依靠一些不入流的演員和家長協會會長的身份將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間。看看電視上那些衣冠楚楚的專家學者,他們都在討論著《朱諾》,在分析著朱諾,可從未有一人懷疑過游行事件有造假的嫌疑。這些人自詡為學術精英,高智商人才,卻被他這個低俗的,滿是銅臭氣味的商人玩弄于股掌之間。

這是一件值得他標榜終生的事情。只可惜——

「一切都將過去,秩序將會恢復。」馬爾基諾小聲的念叨了一句。就在今天中午,他將向社會公布自己的惡行,並且主動離開紐約家長協會會長的位置。他相信這是物有所值的犧牲。

至少,可以令其不受到洛里斯-蘭的威脅,不受良心的譴責,更加不會失去自己的公司——這是最重要的事情。

馬爾基諾抽空瞥了一眼牆上的掛鐘,時針與分針的錯角告訴他,現在的時間是早上八點三十分,不知不覺,他已經在客廳里坐了一個小時,整整一個小時。

沒有吃東西,沒有喝水,甚至沒有動彈一下。他就像一具死去的尸體,在客廳里待了整整一個小時。

突然,一陣刺耳而凌亂的腳步將他驚醒。

「誰!」馬爾基諾大聲叫喊,同時條件反射的站起身。槍握在手中,指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別開槍!是我,爸爸是我!」

熟悉的聲音令馬爾基諾放松下來,握著槍的右手緩緩垂下。他無力的癱坐在沙發中,身體陷入那一片並不規則的綿軟之內。

「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馬爾基諾嚴肅的說,電視里nbc的直播依舊在繼續,科里森-梅威爾依舊在大放厥詞。那令人作嘔的唾沫仿佛穿透屏幕的束縛,投在馬爾基諾家客廳光潔的木質地板表面。

電視屏幕泛出的熒光印出一個男孩的輪廓︰身高一米八左右,皮膚白皙,兩片嘴唇紅潤光滑,形狀完美。二十歲左右,至多不過二十五歲,但嘴角卻蓄起了兩撇小胡子,與其年輕的外表形成鮮明對比。他留有一頭棕色長發,束成一條馬尾,立在腦後。

來人正是馬爾基諾的兒子,梅爾斯-本,一個不務正業的年輕人。

「沒什麼,飛了趟加拿大。」梅爾斯擺了擺手,「我要去休息了,實在太累了,一個晚上沒睡。」

說話間,這個大男孩就邁開步子向自己的臥室移動,看起來有些心急,腳步迅捷的想要逃離這個地方。

「等一下!」馬爾基諾將兒子叫住,「你去加拿大干什麼?」他問,語氣依舊嚴肅。馬爾基諾一向扮演著嚴父的角色,就是想規範兒子的行為。盡管在很多時候適得其反,但他依舊樂此不疲。

梅爾斯停了下來,晃悠了一下腦袋,眼楮里盡是無奈的神色。

「別問了,我很累,需要休息。」梅爾斯說話的語氣一點也不像是面對自己的父親,倒像是面對一個陌生人,一個家教,一個對來說,可有可無的人。

昨天夜里受到的驚嚇,再加上此刻梅爾斯的態度,徹底引爆了馬爾基諾的怒火,他冷哼了一聲,大聲訓斥︰「你眼里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這聲不吭的就跑到加拿大,你知不知道我會擔心!」

「你會擔心?我以為你只會擔心自己的生意。」梅爾斯反唇相譏,「我就是遺傳了你漠視親情的基因。」

馬爾基諾的手因為氣憤而顫抖,同時喉管也在微微顫動,一時間竟發不出任何聲音。他臉上變色,像一種鍋底灰碳的顏色。

「怎麼了?你無言以對嗎?」梅爾斯可不在意這些,繼續說,「我告訴你,我這次去加拿大是去看《朱諾》去了,我就是要看看那部被你們形容成洪水猛獸的電影究竟有多麼可怕。事實——」

梅爾斯冷笑一聲︰「事實證明可怕的是你們,是你們這群不分青紅皂白就扼殺掉別人機會的人。《朱諾》是一部偉大的電影,它足以被載入美國**電影史。你們所有人都是錯誤的,而且總有一天你們會意識到自己錯了,並且為自己錯過《朱諾》而含恨終生!另外提一句,我在加拿大見到了大導演史蒂文,連他都對《朱諾》贊不絕口。」

「所以——你一向都是這樣,無論是對人還是對事,都自以為是。而自以為是的結果總是錯誤的。」梅爾斯補充了一句,說完就自顧自回到了房間。

只听「砰!」的一聲,馬爾基諾知道,那是梅爾斯關閉房間的標志。他將自己隔絕在一個小世界里,免受外界,特別是馬爾基諾這個作為父親的陌生人的打擾。

馬爾基諾的腦袋深深垂下,他很想向兒子解釋事情的經過。很想說上一句︰你的父親,我,你口中陌生人也是被威脅的,也是出于迫不得已。

可這樣的話,馬爾基諾卻又說不出口。應該說梅爾斯從來都不給他解釋的機會。每次會面,他們總火藥味十足。相互爭吵,最後不歡而散已經成為一個常態。

談話以一方的提前退場而結束,就像它突兀的到來似得,完全沒有預兆。他們本可以靜下心談的更多,卻總因為各種原因擦身而過。

「或許這就是命運啊!」馬爾基諾嘆息一聲。這就是屬于他的新的一天,昏暗的,讓人難以忍受的。可生活依舊將繼續,錯誤依舊將被彌補。就在今天下午,他將親手結束自己編造出來的謊言。那是一個艱難的選擇,可又別無選擇。

紐約的清晨是一個尷尬的時間,冷暖氣流在空氣中踫撞,格外喜歡糾纏。倘若一時間糾纏不清,雨點便會落下。就像此刻,明明剛才還陽光絢爛的,現在卻下起雨來。只是毛毛細雨,但雨點拍打著玻璃窗卻發出了令人厭煩的「 里啪啦」的聲音,像是蹩腳樂團的合奏曲。

屬于梅爾斯的臥室里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這個經歷了疲倦旅行的年輕人或許真像他所說的那樣需要休息。馬爾基諾點了點頭,關掉電視,取過掛在衣帽架上的外衣。他邁開步子走到家門口,回味的瞧了瞧自家客廳最後一眼。

就在剛才他接到了來自于一名叫阿普莉爾-陳的小姐的電話,她自稱是游說公司的,負責《朱諾》在北美上映的游說工作。這個女人語氣冰冷的告訴他,該上路了。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只等著他,這個今天最大的主要登上萬人矚目的舞台。馬爾基諾可以想象,這是艱難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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